其實這幽靈的話并非完全是假,葉孤鴻跌下崖底后果是被“劍圣”卓不群救治。傷好以后,卓不群得知他名氣頗高,便要與他比劍。
卓不群看似瘋瘋癲癲,做事全憑一己喜好,更愛旁人從旁夸贊,但卻是使得一手好劍法。內力更是雄渾如滔滔海浪,無邊無際。
葉孤鴻不便逆違他的要求,兩人便互喂起招來。
葉孤鴻的劍法飄逸奇譎,卓不群則是沉穩老辣,二人開始尚可各憑所長,不分勝負,但二十余招后葉孤鴻因重傷初愈,內力終究不濟,一個不慎被對方重劍擊在長劍中鋒,只聞“咔”的一聲,竟從中斷裂。
葉孤鴻握著半截斷劍向卓不群一拱手道:“劍圣果真是劍技非凡,晚輩領教了。”心中卻自我安慰道:“這只是因為自己內傷初愈,內力提之不起。”今日乍見卓不群接杯的招式與功力方才真正心服:看來劍圣當真有圣人之力,凡人難及啊!
那次以后卓不群又屢番挑戰,葉孤鴻終于難耐逃了出來,于是便有了今日之局。
“哈哈哈。小子淡待輸贏,不驕不餒,這份心性,他日造化必不會在老夫之下。”卓不群耳聽葉孤鴻的贊語,好不喜盛。
葉孤鴻卻淡然一笑,道:“前輩抬舉了。”
兩人只顧你贊我謝,全然未見那枯面幽靈臉上突現的詭異笑容——誠然,枯面怪人的笑容是不會輕易顯露在臉上的,因為他臉部的肌肉從開始到現在從未動過一下。
但他確實笑了,很神秘地笑了,是他的眼神泄了密。遺憾的是,這份密只被泄了眨眼功夫,并未有人注意到,更是在今后很長一段時間內被保持了許久。
店里人人自顧自酌,全然未去注意三人的奇異舉止,仿佛就算是天塌了下來似也無關痛癢。
卓不群忽地將臉對著“幽靈”,道:“小子似乎是識得老夫,老夫卻不記得了,不妨道出萬兒來。”
其實兩人年紀相差不大,即便是枯面怪人臉不顯老,但只聽他那蒼老深沉的嗓音,必也知年紀至少在五十開外。
于是,卓不群直呼他“小子”倒真顯得狂妄了。
不過,幽靈倒頗似無所謂地道:“閣下名滿天下,武技驚人,不記得在下這跳梁小丑,實也不足為奇。”心里其實已在不住地念叨:暫且給你些甜頭,他日不讓你橫尸街頭,老子就不姓屠。
原來這人姓屠名桂,但極少在江湖中露面,從來也只受一人調遣,向來殺人也是一擊成功,立時身退,故而很少有人知曉他的名號。
卓不群聽得他的贊語,心下頗生歡喜,笑著探手自葉孤鴻身前提一壇酒,一把拍開封泥,道:“來,我們喝酒,喝完了再打。”說完一仰脖頸“咕咕”地灌了起來。
葉孤鴻淡淡地一笑,雙目倏忽掃向屠桂,道:“閣下好手段,偷襲、逃命無所不通,無所不精,雜糅相湛,直讓葉某佩服得五體投地。”
屠桂冷哼一聲,并無言語。
“好,”葉孤鴻冷聲道:“既然閣下羞愧難當,無話可說,那便知錯就改,放了蘇姑娘吧。”
“我今日忽地明白了一件事”屠桂突然發話。
葉孤鴻“哦”了一聲。
屠桂忽地輕蔑地道:“人說葉孤鴻‘酒后破巔峰,醉罷始出籠’,今日一見,流言蜚語,當真不可信啊。”
葉孤鴻雙目如利刃般逼視著他的瞳孔,良久,忽地“哈哈”大笑道:“既知是流言蜚語,竟能長信至今,如非遇上葉某,老怪兒豈非要帶上這個信念入土啦!哈哈!”這樣一大笑,倒引來了方才進店靠角坐的那粗獷中年人的驚鴻一瞥。
屠桂“哼”了一聲,用幽深的嘆息,道:“酒,還有,喝!”驀地長袖斜掃,一樽酒憑空向葉孤鴻面目刺來。
葉孤鴻“嘿”地一聲,左手指忽地一屈,正欲彈下,忽見斜刺伸來一指手“咄”地夾住了樽杯,卻見卓不群將酒樽斜一引,道:“老夫不是說了嗎?先喝酒,再打架。”雙指微屈正要收回,忽覺指間一松,只聞“噗”地一聲,酒樽裂作碎片落下,酒灑了滿桌。
卓不群愣了一下,自言自語,道:“這酒樽怎恁地不實?老夫還未用上丁點力竟自碎了。”
屠桂忽地盯住葉孤鴻道:“你是不是很想要回蘇姑娘?”
葉孤鴻冷哼一聲,道:“不是要回,是搶回。”右手忽一屈。
屠桂忽地披風一抖,變戲法似地從中提出一綠衣女郎,卻不是蘇歆是誰。
卻見她秀目緊閉,面容憔悴,清秀的面龐比之半年前瘦削了許多,葉孤鴻不由得心中一痛,道:“枯面怪,休怪葉某不客氣了。”一揚手,便要撲上。
卻忽聽得屠桂一聲清喝道:“慢,再過來,她就沒命。”
葉孤鴻聞言一頓,冷聲道:“你有何話說?”
“爽快,葉少俠當真爽快。其實這般嬌滴滴地一個小姑娘,讓我下重手也當真心痛,況且又是出落得這般月華芙蓉、潔池青蓮,辣手摧花,誰人堪舍?”屠桂幽幽深嘆道:“在下姓屠名桂,久聞葉少俠英明,今日得見,果真不凡。”
“哼”葉孤鴻冷冷道:“你且說讓葉某答應何事,廢話、屁話自留在肚里好了。”
“哈哈!”屠桂笑道:“想當日,少俠對戰玄神之時,銳睿明聰,談吐舉止間無不讓人欽服。不想今日竟屢失風度,屠某好生失望啊!”不待葉孤鴻說話,便又道:“其實依少俠猜來,屠某擒令妻所謂何事?”
“女人,女人,女人誤事,誤大事。”卓不群忽地叫道,伸手向蘇歆拍去。
這一下毫無征兆,屠桂大驚失措,他本擬用蘇歆迫葉孤鴻就范,怎容卓不群出掌傷她?眼見掌風激來,想也不想,忽地出掌向對方手掌劈去。
只聞“蓬”地一聲,掌力相激,一白色物什應聲斜飛而出,“噗”地插入了靠角的桌中,直震得桌上壇、樽彈跳飛起。正是那粗獷中年人的位置。
那人駭然跳起,一個不小心被一酒壇“喀”地砸在了額頭,直痛的他“啊”地一聲大叫,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