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誠這一路上不斷地接見官員,探詢宗教人士,撫慰下層人士,好不繁忙。
他有些擔心自己頒布的種種政策得不到貫徹落實,因為那些下層官吏他基本上沿用摩訶末時代的班子,這換了主人,官吏們的心中必然會有些影響。所以,他準備用整個夏天與秋天巡視一番。為了這些人安心于職責,趙誠許下了一堆諾言,他只能這么干,錢他一個子也沒有,饒是如此,那些在蒙古人刀下僥幸活命的官吏們感激涕零,都說遇到了一位大好人!
看著那些膽戰心驚的下層官吏,趙誠的心中有了些變化,他內心之中有些飄飄然,他很有自知之明,這是權力的使然,蒙古人給予他的權力。視察撒馬兒干所有的農業地區,他就帶著人去了牧區,竟越行越遠,到達了沙漠地區。
夕陽西下,落日的余輝照射在遠方無盡的沙丘之上,無邊的黃沙被染成了一層紅色,落在行人的眼中,一片赤海。
有一個身影踉踉蹌蹌地爬上了一座沙丘,在看到遠方的綠洲之后,他欣喜若狂,終于不支倒在沙丘上,順著斜坡滾下沙谷,再也爬不起身來,在背后的沙丘斜坡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印痕。稍過一會兒,一隊人馬騎著駱駝或者馬匹遠遠地奔馳而來,他們只是路過此地,很顯然那倒地之人躺在沙丘之上實在太顯眼,被他們發現了。
這群人大約五十人,清一色的沙漠裝束與行色:頭戴著纏頭,面蒙沙巾,腰中佩著彎刀與弓箭,行路時,不時地登上高處眺望。他們是沙漠中的強盜,人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悍匪。
“這個人還有一口氣在!”有人向首領匯報。
“搜一下他的身上,看看有沒有值錢的東西!”首領面無表情地命令道。
沙漠中每一天都會有人死亡,即使是平民百姓也見怪不怪了,人們見到這樣的在沙漠中倒斃之人,只會感嘆一聲:這是一個可憐的人!然后忘記。
只有軍隊、官方使者與商隊才會主動去穿越可怕的沙漠。首領懷疑這位瀕死者是商隊中的一員,可能是因為沙暴或者因為遇到了自己的同行,才不得不獨自一人穿越沙漠。
“可惡的蒙古人,就是因為他們的到來,而讓商隊近乎絕跡,斷了我們的財路,我已經三個月沒見到一個金幣了!他們還來回掃蕩著沙漠,讓我們無容身之地,什么時候軍隊對我們強盜感興趣了,他們應該將刀箭沖向那些住在豪華宮殿中的君主和城里的財主們!”首領在心中暗罵。若是換作平時,他才不會連一個就要死的人也不放過,那是會遭人恥笑的。
“首領,這人身上一個子也沒有!”手下報告說。
“窮鬼,今天真是晦氣!”首領破口大罵。
正在這時,站在沙丘之上負責放哨的嘍啰大聲報告說:“首領,前面來了一隊人馬。”
首領一聽連忙驅馬登上高處,口中大罵:“該死,下次報告時要說清楚,對方到底有多少人,也不要站在遠處這么大聲,將撒馬兒干城內的大財主嚇得不敢出門!”
“是、是!”嘍啰點頭哈腰,連忙稱是。
說話間,首領舉目眺望,見遠方綠洲的方向,一支大約百人的隊伍緩緩行來,這支隊伍不像是訓練有素的騎兵,因為對方根本就沒一點騎兵的樣子,一百人的隊伍拉長像是五百人。
“這恐怕又是哪家老爺的少爺出門來獵奇!”首領心中暗喜,回頭招呼道:“兄弟們準備一下,隨我干這一票!”
“可是首領,對方有一百人,我們只有五十人呢?”嘍啰好意提醒道。
“一百人又如何?瞧他們騎馬的樣子,恐怕也都是些天生的財主子弟,這樣的人每一次遇到我們,不都是嚇得尿了褲子?他們來一個,我宰一個,來一百個,我宰一百個。不,我不會殺了他們,我要他們家的親屬付贖金!”首領不以為意,“有了錢,我們才有美酒,才有女人,等干了這一票,我讓你們化裝潛入撒馬兒干城,去找樂子!”
他的手下都摩拳擦掌,準備大干一場。
趙誠和何進正在向導的帶領下沿著沙漠的邊緣行進,他們的目標是不花剌城。那名向導一路上喋喋不休,夸耀著自己的對地理的熟悉程度。
“總督小老爺,在我們旁邊的這一片沙漠,傳說沙漠中居住著一位惡魔,每天都需要吃一個人才肯返回到沙漠的深處歇息。所以每一個商隊在準備穿越這片沙漠之時,都會事先沐浴一番,換上最干凈的禮服,去清真寺祈禱一番,才敢動身。”向導說道。
“照你這么說,那么祈禱之后,就可保證安全了?”趙誠輕笑道。
“那是當然,只有內心不純潔的人,才會被惡魔吃掉。”向導回答道,“人一旦生了惡念,就會受到惡魔的特別關注。”
“哈哈!”趙誠大笑,“這解釋太牽強了一些吧?將神靈的責任撇的一干二凈。”
“我怎敢欺騙總督小老爺呢?”趙誠的質疑,讓向導大急,“真主在上,我若是說謊,在家一定會被疾病纏身,出門一定遇到強盜!”
仿佛為了驗證他的詛咒,突然在沙丘之后,一支騎兵喊著號子,沖了下來。
“不好,強盜!”何進大驚,“結隊、結隊!”
可是,他的手下人剛剛從平民轉行不久,驚慌失措,有人甚至忘了抽出自己的佩刀。那位向導,早已經嚇得掉下了馬,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唯有朱貴拔起自己的刀,護在趙誠的身旁,一副赤膽忠心與主共存亡的模樣。
而趙誠早已經舉出自己的一把弓,搭箭引弓,毫不遲疑地沖著當先的一個強盜射去。
“啊!”那位倒霉蛋應聲倒下。
趙誠卻不管戰果如何,他飛快地拔箭、上弓、瞄準、射出,如行云流水,毫不拖泥帶水,眨眼間竟射倒了沖在前面的八位。若是者別在此,定會感嘆趙誠的箭法已得到他的“真傳”,若是拔都在此,應當會自嘆不如。那位強盜首領被對方中的一位神箭手驚呆了,對方居然在自己有意而為之的快速沖刺中,居然有如此準頭,仿佛算準了騎兵沖刺的提前量,看來是踢到了硬鐵板上了,他止住身后的手下,雙方對峙起來。
趁這時節,何進終于止住了驚慌的手下,勉強組成了一個防守陣型,盡管自己比對方人多。
“首領,對方看來不僅有位神箭手,而且又打斷了我們的突襲行動,對面那些騎手雖然都不是好手,可是對方人多啊!”強盜之中,有人在首領的耳邊耳語道,“對方雖然人多,但是要是吃下我們,必然要損失巨大,他們沒有必要與我們硬干。”
首領并不想放棄這次劫掠,因為他早就發現對方身后拖著幾輛車子,上面堆得滿滿的,那十多只駱駝上也駝著箱子,這群人穿的也很體面,從為首的面容上看,應該是來自東方富裕國家,這應該是一票大買賣。他絕對是弄錯了,趙誠帶著這些東西都是糧食,他長時間出巡,總得保證這一百來人及馬匹的補給問題,而且他每到一處視察,總會有下屬或者平民,或出于真心或出于巴結,送一些禮物給他。只是趙誠沒想到,真的會遇到一支不長眼的隊伍,也幸虧對方只是一小股強盜。
而趙誠這一邊,何進感到十分的羞愧,要不是趙誠的箭法如神,手下恐怕早已經在對方的全力沖刺之下四散了。他對著手下喝道:“對方人少,我們就是用牙咬,也會消滅了對方,慌什么慌?”
他的手下都羞愧無比,趙誠這位少年主人在他們面前表現出來的鎮定與箭法,更讓他們覺得自己真是白活了半輩子。他們紛紛舉起了自己的刀箭,對著前面的強盜。雙方隔著一定距離,正好在弓箭的射程范圍之外。
趙誠驅使著赤兔馬來到巡捕隊的陣前,他放下自己手中的弓箭,卻是取出了另一付弓箭,這是者別送給自己的那把巨大的鐵弓。他回頭沖著自己的手下,輕笑道:
“這把弓我練了兩年,還從未試過用大活人來試它的準頭,今日讓各位見識一番,什么是真正的弓!”
正在和手下商量對策的強盜首領大驚,他在自己的手下面前不敢表露出一絲的膽怯,更何況對方是一位少年人,他更不相信趙誠那副弓箭能射這么遠。
“何提刑官,你說我是先射他的馬呢,還是先射他的腦袋呢?”趙誠輕蔑地問道,竟不將對方看在眼里。
“這個嘛,射人先射馬,那就先射馬吧?”何進道。他知道趙誠每天都在練習弓箭,只是者別送的這把弓箭實在是過于強大,趙誠至今仍不能拉滿弓,所以他擔心趙誠這牛皮吹大了。
何進話音剛落,趙誠的箭已經射了出去,他傾注全身的力量,發出的這支箭發流星追月一般,徑直朝前方飛去,有去無回。那首領本不相信趙誠的箭能射這么遠,可是他看趙誠和何進這么你說我唱地,像是真有那么一回事,下意識地驅馬朝一旁躲閃。
他還是低估了這一箭的氣勢與力道,鐵箭已經迎面飛來,胯下的馬兒朝一旁躲閃,正中馬的臀部,這一箭的力量太大,箭頭全部射入,那馬吃疼,長嘶一聲,竟將馬背上的主人掀下馬來,一支腳還拖在馬蹬之上,被馬拖著跑。
這已經超過了趙誠的預料,他本就不想射人,因為這鐵弓在他全力施為之下,一次只能拉動這么一兩回,況且隔著這么遠,對方可不會站著不動等著他射,馬匹的目標就大一些。他的目的是威慎,奪人心神,只是出乎他的預料,結果讓他大喜過望。對方被這么一打擊,眾匪心神已經亂,早有人開始退卻,何進當然不會錯過,命令手下全速沖擊。
“兵還是需要練一練的!”趙誠瞧著手下一哄而上的背影,搖頭感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