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應該相信陳姨。她一定可以用她的藥膳雞湯,讓我重見光明的。到時候我還可以繼續用我的攝像機,養活你。對了,說不定還要養活我們的孩子。”陸寧成笑著說,重新將臉頰朝向窗外。
似乎自從失明之后,他習慣望著窗外。因為那個方向,能夠讓他感覺到絲絲的亮光。
暮秋扯了扯嘴角,聽到他說孩子的事情,不由得臉頰緋紅。
“我也可以找新的工作。”暮秋垂著眸子,目光落在手上削到一半的水果,“如果我們真的有了孩子,撫養他會是我們兩個人共同的責任,我也會擔負起來屬于我的職責。”
陸寧成的眉頭微皺,混沌的眸子跳動了一下,說,“我不會讓你出去受苦的,就算我看不到,也不允許你受累。我會搞定一切的。”他嘴上說的堅決,但心里卻有些茫然,如果真的不能夠復明,他又能夠怎么樣搞定他和她的生活。
暮秋笑了笑,說,“或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至少,我們應該把現在的生活過好,不是嗎?來,吃點水果。”暮秋放下水果刀,一只手把削好的水果遞給陸寧成。同時她揚起眸子,凝視著陸寧成。
窗外的光芒落進來,鋪落在陸寧成的肩膀上,他順著聲音回過頭來,順手卻接,但卻觸摸不到。暮秋輕嘆了一口氣,抓住了他的手掌,把水果放在他的掌心。
陸寧成的嘴角有些苦澀,但咬進嘴巴里的水果卻是甘甜的。
“水果是陳姨買來的,說不定也會有奇效。總之不能放棄任何希望。”暮秋試圖給陸寧成打氣,嘴角帶著絲絲笑意。
陸寧成點了點頭,朝著大概是暮秋的防線笑了笑。他的笑看上去和曾經沒有太大的區別,但總是缺少了陪襯這笑意的眸子,讓暮秋有些難以適應。
陪伴著陸寧成的時間,一分一秒度過很慢。暮秋偶爾會說一些笑話,這不是她的強項,但似乎也能偶爾達到搞笑的目的,因為她可以看到陸寧成嘴角帶上的弧度。
病房的門被推開,暮秋下意識的以為是陳姨來,她回頭,臉頰上的表情卻僵硬住了。站在門口的,是那個叫做陸竣成的家伙。
她看到他的臉色帶著一些冰冷,同時也看到他的眸子直視著自己。暮秋驀然覺得這眸子似曾相識,但努力的想要回憶在什么地方見過的時候,腦袋里卻是一片的空白。
人的思維救世主這么奇怪。
“暮秋,寧成。”陸竣成走近床邊,他穿著同樣的病服,臉上沒有多少血色,看上去有些蒼白。他的目光掃過暮秋餓臉頰,定焦于陸寧成說,“寧成,你的眼睛怎么樣了,還是看不到么?”
陸寧成苦笑了一聲,說,“看不看得到,其實沒什么分別。我已經看過太多的景色,少看一些,沒有關系。”
“你倒是挺樂觀。”陸竣成扯了扯嘴角,驀然回眸,目光有些突兀的落在暮秋臉頰上。
在陸竣成和陸寧成對話時候,暮秋的眸子始終在望著陸竣成,他驀然回眸,和她四五相對。暮秋見到他深邃的眸子,頓時覺得呼吸有些局促,目光敗下陣來,不得不轉望向別處,緩解噗通通的心跳。
“暮秋,你還好吧?”陸竣成開口問。
是似曾相識的嗓音,是似曾相識的語調。但也緊緊是似曾相識。暮秋對眼前的這個男人,依舊保持著陌生。她抿唇說,“我很好,謝謝。那天……在走廊上,我好像撞開了你的傷口,現在沒事了吧?”
算是禮尚往來吧,并且那天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
暮秋在心里自我安慰,試圖為自己莫名的關心尋找一個合適的借口。
“沒事了。暮秋,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單獨聊聊,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他對暮秋這樣說,目光卻很奇怪的轉向了依靠在床頭坐著的陸寧成。
陸寧成聽到這樣的話,明顯鎖緊了眉頭。
暮秋有些茫然,她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面前的男人究竟和自己有著什么樣的關系。她呼了一口氣,鬼使神差說,“我隨時可以,但不能夠太久,我還要照顧寧成。”
“不會占用你太多的時間。”陸竣成似乎因為暮秋的同意而高興,臉色緩和,“我們去醫院的廣場。”
“大哥,不要強迫別人回憶起他不想回憶的事情。”在陸竣成轉身之前,陸寧成忽然不冷不熱的說,“選擇性失憶,是心理上的疾病,忘掉的,是他最痛苦部分的回憶。既然是痛苦的,還是不要想起來的好。”
陸竣成的背影震了震,似乎是因為陸寧成不溫不火的話。
“暮秋,我在醫院的廣場等你。直到你來。”陸竣成似乎不愿逗留,離開病房,關門的聲音卻很輕微。
暮秋抿唇,擰著眉頭望著陸寧成,遲疑說,“寧成,我去一下就回來,你自己可以的吧?”
“不要和他說太多話,也不要相信他說的話。”陸寧成的話依舊不冷不熱,但暮秋能夠明顯的感覺到他的不悅。她的情緒也不由得低落,黯然說,“如果你不希望我跟過去,那我就不去了。”
“沒有,或許你應該和他談談。”陸寧成嘆了一口氣,抬起空洞的眸子,大概的望向暮秋的方向。
醫院廣場,暮秋已經開始熟悉這個地方。
廣場的長椅,陸竣成已經坐在這里,他依靠著長椅靠背,纖細的兩指之間,夾著一根尚未燃盡的香煙。他的五官也是深邃的,有些莫名吸引人的能力。
“陸竣成先生,你到底想和我說什么?”暮秋坐在陸竣成的身邊已經過去了十幾分鐘,除掉打招呼,陸竣成一直沉默,只是吸著香煙,動作舒緩的像是紳士。暮秋沉不住氣,先說,“我不能出來很久,還要回去照顧寧成。”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還是你在做戲?”陸竣成的嘴角上挑,語調帶著戲謔。
暮秋怔了怔,不悅說,“我為什么要做戲?難道我非要記得你才可以么?難道你和我曾經真的有什么關系,深刻到非要我記得你不可?你這人,也太自以為是了。”
暮秋莫名的憤怒,甚至緊鎖眉頭。
陸竣成安靜聽暮秋說完,才吐了一口煙,說,“暮秋,我是你曾經的丈夫,你連這個也忘記了?”
暮秋凝視陸竣成,臉頰上帶著思索的表情,好一陣才說,“我不記得,上天要我忘記,一定是有道理。我也不想記起來,或許寧成說的對,那些事情對我來說一定是痛苦的,否則我為什么會忘掉。”
陸竣成俊冷的臉頰因為暮秋的話而變的有些黯然,說,“如果你找不回丟失的那一部分記憶,你的人生始終是殘缺的。暮秋,不確信那些回憶對你來說是痛苦的還是怎么樣,我不想讓你忘掉我。”
“為什么?”暮秋茫然的鎖著眉頭,不理解面前男人從何而來的執拗。
“因為在你和寧成的婚禮上,我知道其實你一直沒有忘掉我。我也一樣,我不想再繼續偽裝下去。”陸竣成眸子略微揚起,望著的是天際邊的一片藍。
暮秋眉頭鎖的更深,努力的回憶婚禮的現場,但卻一無所獲,她不由自主搖頭,垂著眸子喃喃自語似說,“婚禮?婚禮上發生了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我什么都不記得?”
暮秋的這幅模樣讓陸竣成吃雞,他抓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的自語,拔高語調說,“你真的不記得?你忘記了屬于我們的房子?你忘記了我們經歷的一切了么?”他情急,抓著她的手掌用上了不少力氣。
肩膀上傳來的痛,讓暮秋冷靜下來。她抬眸,凝視著面前的男人。他臉頰上,帶著幾分怒氣。似乎因為她的徹底忘記而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