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被王世充擊敗并被迫投靠李淵,這一消息傳到宇文化及耳朵里,把他樂得都快瘋了。他像自己打敗了李密一樣,設宴慶賀。席間,宇文化及與各位心腹愛將觥籌交錯,談笑風生,十分快意。然而,張愷、薛世良、陳伯圖他們卻高興不起來。他們陰沉著張臉,一杯接一杯地借酒澆愁,時不時偷偷地往宇文化及那張堆滿笑容的大胖臉上瞟去,眼神里流露出不滿與怨恨。也是,由于宇文化及指揮上的失誤直接導致衛州之戰大敗,從而遭受瓦崗軍沉重的打擊,使軍事實力大不如前,只好窩在這小小的魏縣打發時光,真夠憋氣!
筵席散后,張愷領著薛世良和陳伯圖這兩位好兄弟一塊來到自己的住處。他們坐在燭光搖曳的書房內,一邊喝茶,一邊唉聲嘆氣地談著各自的前程,個個愁容滿面,怨氣沖天。此時,他們都恨宇文化及這個領頭人庸碌無能,不能帶領他們馳騁天下,建功立業。
沉默了好半天,張愷忽然一聲長嘆,悲觀地說句:
“世良兄,我等已落到這種地步,還談什么功名利祿呢?唉,弄得不好,你我恐怕都得死無葬身之地呀!”
“是呀,這話說得一點也不錯!”陳伯圖嘆著氣說,“自從衛州大敗,我軍元氣大傷,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現有兵馬僅兩萬而已。這區區兩萬人馬如何抵擋得住王世充、李淵、竇建德等大軍,到時必為他們所滅。如此,正如張兄所說,我等真不知葬身于何處,唉!”
“接連打了敗仗,損失慘重,丞相本當招兵買馬,壯大實力,重整旗鼓,以期力克勁敵,進取中原?!毖κ懒荚构钟钗幕暗?,“孰料丞相不思進取,無意收復失地,光復大隋江山,只顧終日沉迷于歌舞酒色之中,自得其樂。如此之臣,非國之棟梁,實乃社稷之禍也!”
“世良兄,你何出此言呀!”張愷佯作大驚之狀,壓低聲音說,“你這不是要自尋死路嗎?要是給丞相知道了,非殺了你不可!”
“不就一死嗎,有什么好怕的!”薛世良脖子一梗,借酒壯膽道,“丞相只顧自己快活,不顧我等死活,這樣的頭領要他干嘛,不如反了好了!”
“反?”陳伯圖愕然半晌,回過神點頭贊同道,“世良兄言之有理,不反我等必死無疑,反了興許還有活路,甚至可位極人臣,享受榮華富貴!”
“你倆是喝多了吧,竟敢口吐狂言!”張愷試探著說,“世良兄,伯圖兄,你們肯定只是說醉話,鬧著玩的吧!”
“誰跟你鬧著玩,這可是掉腦袋的大事,哪能亂說!”薛世良兩眼緊盯著張愷,正兒八經地說道,“不瞞你說,我早就看不慣宇文化及那副臭臉,巴不得一刀把他剁成肉醬!哼,這個酒囊飯袋可把我們害苦了,到現在只能窩在魏縣這個鬼地方喝悶酒消愁哪!”
“沒錯,我也早想取宇文化及這個逆賊的狗頭!”陳伯圖緊跟著表態,隨即眼睛定定地盯著張愷那張被酒氣漲紅的臉,一字一頓地說,“張兄,我和世良兄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分上,絕無虛言,現在就看你的了。你要么領著我們謀反,要么就把我們送給宇文化及,邀功請賞,加官進爵。”
“是何言也,你把我張愷當什么人了!”張愷假裝忿怒,一拍幾案說,“你我三人乃生死之交,豈能做出這種令人不齒之事!”
“這么說來,張兄你是肯跟我們一道反宇文化及了!”陳伯圖興奮地拍了下大腿,高聲說句。
“張兄機智多謀,且部下多聽從于你。有張兄你親自出馬,此事必成矣!”薛世良欣喜萬分道,“張兄,此事由你做主。事成,定推你為丞相!”
“我張愷舉事,決非為了個人,而是為大隋江山社稷著想!”張愷早有取代宇文化及之心,此時卻冠冕堂皇地說道,“宇文化及身負弒君之罪,今又有謀害皇上之心,此人不除,必危害社稷也!世良兄,伯圖兄,誠望你們能不遺余力,與我一道鏟除這一禍害!”
話音未落,薛世良、陳伯圖二人不約而同地挺起身,抱拳向張愷發誓道:
“請張兄放心,我等必定拚死相助,共除禍患,匡扶社稷!”
“好!”張愷滿意地點點頭說,“有二位仁兄鼎力相助,此事必成!事成之后,皇上必定會念及你等功勞而大加封賞!”
說罷,彼此相視著哈哈一笑。然后,他們坐在一塊,共同謀劃反叛之事。至深夜,薛世良與陳伯圖方才離開張愷居所。薛世良抬腿跨過門檻時,忽然發覺一個黑影從左旁的花叢中一閃而過,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不由大吃一驚,忙問身邊的陳伯圖看到什么沒有。陳伯圖回答他什么也沒看見,且笑話了他一番。薛世良仍舊有點兒疑疑惑惑,卻也沒往深處想,抄著灑著淡淡月光的小徑,疾步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已是深更半夜了,宇文化及正摟著小美女呼呼睡大覺。突然門外響起一陣咚咚咚的敲擊聲,緊接著一個矮小的身影從敞開的大門中閃了進去。那人神色有些驚慌,低聲對侍女說了句。那模樣秀氣的小侍女面色刷地發白,慌忙跑進丞相那間十分奢華的臥房里。
很快,宇文化及揉著惺忪的睡眼,打著哈欠,走了出來。那小個子男人撲通一聲跪倒在丞相跟前,雞啄米似的連連磕頭,口稱深夜打擾丞相罪該萬死。美夢給人攪了,宇文化及的確有些氣惱,他狠狠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問來人有何要事稟報。小個子男人挺直身,將那個天大的秘密告訴了自己的丞相。宇文化及聽后大驚,怔了好半天,他方一拍幾案,怒道:
“這個張愷,本相對他一向不薄,何以要反我?”
“丞相有所不知,張愷見司馬德戡、趙行樞等人已死,便起異心。他陰結私黨,與薛世良、陳伯圖等人相勾結,以圖不軌。”那人翁聲翁氣地答道,“他們表面上忠心丞相,背地里卻干著謀害您的勾當?,F今他們的狐貍尾巴終于露了出來,好在丞相有神靈護祐,讓小的聽到了他們的密謀!”
“說的對,老天都處處護祐我宇文化及,張愷他們能奈何得了我!”宇文化及嘴角浮出絲笑,接著又咬著牙說,“竟敢反我宇文化及,我要讓他們死得比司馬德戡還慘,我要剝他們的皮,抽他們的筋,挖他們的心炒了下酒,哼!”
說時,宇文化及的目光變得十分兇殘可怕。默然稍許,他又對小個子男人發號施令道:
“小李子,就去把宇文大人、楊大人他們請來。快,快去!”
小李子接到命令,轉過身,跑也似的出了丞相府。他趁著朦朦朧朧的月光,向宇文智及的府邸大步流星地走去。
不多時,宇文智及、宇文士及和楊士覽一個接一個地跨進了丞相府。他們見宇文化及臉色陰沉沉的,加之深夜將他們召來,就明白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他們商量。他們在宇文化及的示意下,依次在椅子上坐下。彼此沉默了會兒,宇文智及首先開口問道:
“大哥深夜把我們叫來,是不是發生了什么大事呀?”
“應該是吧!”宇文士及忖度著說,“若沒什么緊要事情,大哥也不至于這么晚把我們叫來呀。大哥,您有什么事,請快說吧!”
“是呀,丞相!”楊士覽拍著胸脯表態道,“不管什么事,只要我楊士覽能做到的,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決不推辭!丞相,請吩咐吧!”
宇文化及舉目威嚴地掃了眼在座親信,然后用透著怒氣的聲音冷冷地說句:
“張愷勾結薛世良、陳伯圖他們要起兵造我的反,你們說該怎么辦?”
此言一出,在座諸位不免抽了口冷氣,驚得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過了會兒,宇文智及氣沖沖地高聲罵道:
“張愷這狗東西,活膩了不成,竟敢謀反,哼!大哥,這事還用想什么,把他們抓來斬了就是!”
“這事有你說的那么簡單嗎?”宇文化及沉著臉說,“智及,你也清楚,自從司馬德戡被誅以來,張愷就到處營結私黨,至此勢力倍增。現又有陳伯圖、薛世良為虎作倀,相當一部分將士會聽從他們。倘若此時我們貿然出兵,必然會引起動蕩,到時局勢很難預料啊!”
“大哥所慮甚是。”宇文士及若有所思地說,“接連失利,軍心不穩,若是再引起紛亂,將難以控制局面,到時會使我等陷入危險境地。所以,我們萬不能用兵討伐張愷等逆賊,必須智取他們才好?!?
“士及此話正合我意!”宇文化及微微點頭著說,“為今之計,我們該趁張愷他們還沒發動叛亂之前,把他們三人殺掉,這樣就能平安無事了?!?
“嗯,這樣最好!”宇文智及改變了想法,贊同道,“只是……大哥,你足智多謀,是不是已經想到了對付他們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