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似血,照射在宋老生渾身是血的戰袍上,照在他那雙絕望的眼睛里。此刻,他的眼睛在噴火,那是對敵人充滿刻骨的仇恨。他真想一口氣將李淵的部隊全吞掉,可他清楚自己已處于被動挨打的劣勢。于是,他命令部隊撤兵入城,再等機會報仇雪恨。然而為時已晚,李淵已令李建成、劉弘基各率軍占領了東南二門。
無奈之下,宋老生等甕中之鱉只得拼死抵抗,殺出重圍。如此,士氣反倒大振。這會子,態勢又朝著不利于義軍的方向發展。李世民見狀,忽然急中生智,得一妙計。他令士卒高呼宋老生已被擒。這一招果真厲害,很快就瓦解了敵人的斗志。宋老生的軍士逃的逃,降的降,轉眼間就完全改變了戰況。
夕陽西沉之時,宋老生領著數十人馬,朝南門逃去。剛到門口,他就看到劉弘基所部已占領了南門。城門緊閉,宋老生仰天長嘯,老淚縱橫。他不是為自己的生命而憂,而是為不聽謀士蘇子才之言,從而造成了這千古之恨。正在這時,劉弘基率軍沖上前,與宋老生戰。宋老生與劉弘基大戰數十回合,不分勝敗。他伺機打量了下周身,發現所隨士卒皆已戰死。他傷心不已,料不能入城,乃收刀回馬,朝左側小路飛奔而去。
劉弘基豈能放過這個立功授勛的機會,即刻拍馬追趕。看看劉弘基已經迫近,宋老生張弓搭箭,朝奔過來的劉弘基射去。說時遲那時快,劉弘基一側身,那支箭嗖得一聲從他耳邊飛過去。宋老生見沒射中對方,又連發三箭,卻不幸均被眼疾手快的劉弘基揮刀擋過。宋老生無奈,只得拚命往前跑。來到一處壕塹,他猶豫片刻,下馬準備跳下去。就在這一刻,劉弘基飛馬趕到,一揮刀將宋老生的腦袋斬落于馬下。
接著,劉弘基將宋老生嚙牙咧嘴的腦袋高高挑在刀尖上,一面策馬奔馳,一面不斷地高呼已斬宋老生。宋老生的殘部看見主帥血淋淋的首級在空中搖晃,一下子就像泄了氣的皮球,紛紛卸甲下馬投降。
李淵從劉弘基手中接過宋老生那顆猙獰可怖的頭顱,冷冷一笑。然后,他吩咐瓿按官位厚葬手下敗將,畢竟宋老生也是一代名將,令李淵佩服。接著,李淵喜不自禁地仰天縱聲大笑兩三聲,接著下巴撫慰所有降將。
此時,西天的云霞一片燦爛,猶如地面上汩汩流淌著的鮮血。李世民立在逐漸沉靜下來的戰場,透過蒼茫的暮色打量著周遭。這是一場慘烈的激戰,到處橫七豎八地躺著缺腿斷臂的僵硬尸體,綿延數里,血流成河。李世民望著眼前這副慘不忍睹的景象,內心深處生出股惻隱之情。是呀,面對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瞬間變成血肉模糊的死尸,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為之動容。然而,戰爭就是這么殘酷!李世民輕輕嘆了口氣,接著他手牽著自己心愛的戰馬,迎著清涼的秋風,緩步朝隊伍走過去。他一邊走著,一邊思考著下一步攻城計劃。
李淵帶著裴寂等人巡撫將士,他看到將士們雖有倦意,卻精神抖擻,斗志昂揚,為此甚感欣慰。于是,稍作休整,他便下令攻城。一時間城墻下馬蹄四起,喊殺聲震天動地。將士們手中沒有登城用的云梯,就一個踩著一個往上攀爬。城上矢石如雨,直射下來。但是將士們并不畏懼,冒著密集的飛箭和墜石,勇敢地往城墻上攀援。因為他們心中有個堅定的信念,那就是一定能夠拿下這座堅固的城池。
不多久,在不絕于耳的慘叫聲中,段志玄、殷開山、王長諧等一批猛將終于艱難登上城墻。他們手舞刀槍,同守城隋軍奮力廝殺。一番惡戰,他們終于殺出了血路,將那扇城門打開。旋即,城門外的李建成和李世民大喊一聲,率領將士沖進了城內。隨著義軍的不斷涌入,城中火光通天,殺聲震耳欲聾,直到深夜,方逐漸減弱。
拂曉時分,義軍終于攻下了霍邑。李建成等武將繼續搜捕所剩無幾的反抗者,與此同時李淵領著裴寂等文官進了衙署。打了一天一夜的硬仗,論理都應該感到身心疲憊。然而,勝利就像一劑興奮劑,令眾人歡喜得忘卻了所有的倦乏。這不,李淵一進大堂,就跟同僚們議起了政事。李淵決定依葫蘆畫瓢,按照西河郡的做法安撫官吏和百姓,年輕力壯者從軍,關中軍士想回去的,一并授予五品散官。劉政會認為李淵屢次這么做有些不妥,就當即小心翼翼地進諫道:
“大將軍,您這樣用官職去行賞有功將士確實能令人歡喜,感激您的恩惠。可是官員太多,于國不利呀。”
“是呀,劉大人所言甚是。”唐儉接口進言,“立奇功者可以封官擢拔,一般之人賞些錢財就可以了,哪能……”
“皇上吝惜勛位賞賜,故而失去人心。本公豈能效仿皇上呢?”李淵打斷唐儉,正色道,“想得人心,那就得論功慷慨賞賜。況且用官能夠收攏眾人,讓他們歸順于本公,這不是比用兵更好嗎?”
“大將軍素來仁厚,體恤士民,不分卑賤,大度行賞,故而追隨者紛至沓來。”裴寂認同道,“在這非常之時,要想平天下,立霸業,就必須贏得天下人的心哪。將士們沖鋒陷陣、出生入死,不就是為了圖個官職,博個封妻蔭子嗎?所以,用官行賞有功之人,不失為獲取人心之良策。”
說罷,裴寂頗具震懾地掃了眼一旁的劉政會,臉上依舊浮著絲溫和的笑。劉政會明白自己在李淵心中的分量無法與裴寂相提并論,也就不敢與對方理論了。沉吟片刻,劉政會轉而附會裴寂,以取悅李淵。唐儉想說卻出于勢單力薄,最后也把快到喉嚨里的話咽了回去。
裴寂一言既出,其他人也就不敢有異議了。李淵便責令劉政會、唐儉二人操辦行賞一事。唐儉頗為不悅,但仍然應聲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