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修竹打掩護,兩人往西邊的宮殿群走,離主殿范圍越遠,巡衛便越松懈。
北國的皇宮雖然建造得也很奢靡,但沒有南國的皇宮那么大,宮殿數量沒有那么多,拓跋召又正值盛年,后宮充盈,所以,幾乎每個宮殿都住了人。
兩人兜兜轉轉也不知走了多久,隱約聽到從南邊兒傳來兵戈交接之聲,很快那聲音越來越清晰,混雜著喊殺聲,斷斷續續的只言片語傳到凌霄的耳朵里,“當今主上殘忍暴虐,兇殘好殺……人神共憤,天地不容……有德者昌,無德者亡……”
“逼宮?”
凌霄正驚詫之時,一陣腳步聲傳來,接著就是不知哪處宮門被撞開的聲音,“秦王叛亂,陛下命我等抓秦王妃,搜~!”
凌霄還沒從‘秦王叛亂’這四個字回過神來,言修竹已是將她拽著往北疾行。
到得一處花園,花園深處有一間屋子,是用來給拓跋召游園乏累之時小憩用的,兩人鉆進屋子,借著月光,里面雖然陳設較為簡單,但桌椅板凳什么的也都齊全,還有一張鋪了毛皮的軟榻,這榻比雙人床要小一些,卻比一般的榻又要大一些。
搜尋他們的禁衛已經馬上就要來了,“上床。”言修竹一邊說著一邊將身上的外袍、中衣、外褲脫了凌亂地丟在床尾,脫了鞋襪也是凌亂地丟在地上,上了床將發髻弄散,將被褥往身上一蓋,然后撩開被子的一角,示意凌霄鉆進去。
凌霄明白他的意思,緊要關頭,一句話沒說,便乖乖地鉆了進去,她剛一鉆進去,言修竹便將她一撈,撈入他懷里,“躺平。”凌霄乖乖躺平,言修竹便將身體側身而臥,一只腿完全壓在凌霄的雙腿上,凌霄的頭藏在他的臂窩,雙腿被他的一只腿壓著,幾乎半個身體都隱藏在他的身下,也就是說言修竹身上一半的重量都壓在她的身上。
凌霄身材嬌小,這般隱藏在被窩里,完全看不出被子里還藏了一人。
那幾個禁衛踹開了門,手上的火把瞬間將屋子點亮,幾乎所有人,在看到床上的言修竹時,都愣在了當場,只見榻上之人,長發如瀑傾瀉于床沿,膚如凝脂,脖頸修長,露在被子外的肩膀光潔如玉,尤其是那張臉,妖艷嫵媚到了極致,在火光的閃耀之下,忽明忽暗。
他聽到響聲,一雙長睫如蝶翼一般地輕輕煽動,緩緩睜開眼睛,一雙斜挑的鳳眸帶著幾分迷蒙,似真似幻,他緩緩半撐起身體,被子朝脖頸下又滑了一段,露出那若隱若現,半遮半掩的胸口,他望著幾人微微一笑,顛倒眾生。
幾人幾乎同時咽了一口口水。
“怎么,是陛下讓你們來接我過去?陛下白日里還與我說晚上到此處來尋我呢……”說著另一只手從被窩里伸出,青蔥白玉般的手中,正在把玩著一塊玉牌。
他這一說話,便是男聲,那幾人又是一驚,顯然剛才是將他認成了女人。
幾人將他這耐人尋味的話琢磨的一下,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玉牌,心中已有了相同的猜測,眼前這人,是皇上藏在后宮的一個男人~!
這般的傾國傾城的尤物,別說是男子,就是女子都是世間少有,難怪皇上都逃不出他這身皮相的誘惑,心中又不免嘆息,只是這艷福也不知那皇上還有沒有命享受。
“我等前來找人。”其中一人啞著嗓子說了一句,便在屋子里四處翻找起來,屋子本就不大,東西也不多,幾人找了一遍沒找到,便作罷,然后不舍地又看了一眼言修竹,離開了。
言修竹松了一口氣,全身緊繃的力氣一泄,幾乎整個身體都壓在了凌霄的身上,凌霄被壓得想要咳嗽,又怕出了聲響被發現,強力地忍著,忍得實在難受,便一口咬了捂在嘴巴上的言修竹的衣料,他的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藥香,倒能起到一定的鎮定作用,只是她這一口下去沒掌握好力道,沒有想起此時的言修竹身上只剩下一層薄薄的里衣,在咬住衣料的同時,不小心把他的肉也咬住了。
“嗯……”只聽得言修竹一聲悶哼,身體乍然僵直,聲音涼涼的,帶著點兒啞,“霄兒……你咬到我了……”
凌霄忙松開口,又忙亂地去拍撫被她咬到那處,“對不起……咳……”凌霄實在忍不住了,蒙著嘴咳嗽起來,慌忙想要起身離開,動了動,卻發現壓著她的言修竹紋絲不動,“師傅?”
“別動……讓我緩一緩……”言修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話,同時將身體往后弓了弓,將原本緊貼著凌霄腰側的大腿拉開了些距離。
還要緩一緩?凌霄也不知怎么回事,只得靜靜地躺著。
又過了一會兒,言修竹才放開她,坐起身,凌霄一得了自由,飛快地從被窩里鉆出來,被子里空氣稀少,捂得她難受,然后看著言修竹在月光下摸索著穿衣服,不免也嘖嘖稱嘆,“師傅這一招美人計使得真是爐火純青。”
“嗯。”言修竹瞥了她一眼,“都快用膩了,不過效用很好,百試不爽。”
“我們現在該怎么辦?”后宮之中已經亂做一團兒,就算在這偏僻的花園之處,都能聽到四面八方傳來的聲音,喊殺聲、兵器聲、女人孩子的哭聲……
“呆在這里吧,到這時候了,拓跋召恐怕已經顧不上抓你了。”
凌霄乖乖地坐到榻上,看著窗外天空中的月亮,月圓如鏡,月華如洗,靜靜地掛在那里,像是在笑,在嘲笑茫茫眾生。
“師傅,是不是拓跋禹也要當皇帝了?”凌霄淡淡地問,語氣沒有高興不說,反而有些憂慮,拓跋禹是她的夫君,自己的夫君當了北國的皇帝,那她豈不是也要成為這北國身份極尊貴的女人,一旦有了身份的束縛,她便別想再有自在的生活了。
“別的女人窮極一生都無法企及的男人和地位,你輕而易舉便得來,還矯情?”言修竹也坐到了她的對面,望著天空,兩師徒便聊了起來。
“師傅,你知道的,我所期盼的,并不是這些。”
“你的期盼,從你跟著殷曜月入京的那一刻便再難實現了……霄兒,你惹誰不好,偏去惹了那個人,被他盯上,你這輩子恐怕都難逃劫難了。”連同她身邊的人,都不會有好的下場,后面這一句,言修竹并沒有說出口。
“……”
“這都過了兩年了,他應該已經把我忘得差不多了吧,他現在是南國的一國之君,寵妃美妾環繞,應接不暇,哪里還會有閑暇來想起我。再久一些就更是不會記起我了。”
“霄兒啊,他愛你,你屬于他,依附他,心里有他的時候,他會千般萬般地寵著你,護著你,任由你上天入地幫你收拾爛攤子,一旦你背棄了他,不再愛他,他便會怨恨你,那些個陰毒的手段便會用在你的身上,就算你永遠都不會再愛他了,他也要不擇手段地把你禁錮在他的身邊,死都不會放過你。”
凌霄怔了怔,看向言修竹那張驚世駭俗的臉,“師傅,你嚇我?”凌霄認為言修竹有些言過其實,殷曜月就算再小心眼,他好歹現在是一國之君,國事繁重,又遠在南國,怎么會把精力分散在她的身上,兩年前給她下**,想讓她痛苦一輩子已經算得上是個一勞永逸的整她的好法子了。
言修竹抿唇笑了笑,沒再說話。
兩師徒在這北國皇宮的一隅,聊了一個晚上,一夜之間,北國變了天。
拓跋禹帶著西營和北營的兵力從南門殺入皇宮,一直殺到了拓跋召的寢殿,逼著拓跋召寫了禪位詔書,傳位于秦王,秦王原本就是先皇唯一嫡子,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又在軍中極有威信,擁戴者眾多,只有少數文臣有抵觸,想必也是擔憂向來崇尚武力的拓跋禹即位后會一心偏向武將,打壓文臣。
拓跋召被軟禁,宮妃遣送出宮,有家的可帶子嗣回家,無家的入寺院,拓跋禹的處置顯得十分仁慈。
拓跋召本就身患重疾,經此一嚇,沒過幾日就升天了,拓跋禹著禮部辦理拓跋召的喪事,執意待拓跋召的喪事完后才登基即位。
政權交替,拓跋禹忙得不可開交,連同言修竹也三天兩頭看不到人,凌霄呆在王府,想著原本還以為會和拓跋禹過上安逸悠閑的日子,看來也是要成為奢望了。
一個月后,拓跋禹即位,改元秦武,大赦天下,除了新封賞了些官員,對于以前的朝臣官員都沒有變動,這讓好些大臣松了一口氣。
除此之外,新增加了一個國師的稱號,封給了言修竹。
第二日凌霄搬入皇宮,幾日后便有朝臣上書拓跋禹,說他后宮空虛,勸諫他廣納妃嬪充盈后宮,綿延子嗣,拓跋禹不同意,讓禮部著手封后大典,他要冊封凌霄為后。
不料這一議題卻遭到了幾乎所有大臣的反對,反對冊封凌霄為后是一部分人,更有一部分還勸諫拓跋禹休了凌霄,把她趕出皇宮,趕出北國。
原來,不知什么時候,凌霄并非南國公主,而是當今南皇曾經姬妾的身份在北國的魏都傳言開來。
傳得有頭有尾,精彩絕倫,說凌霄原本只是一個身份卑賤的醫女,憑借著美貌勾引了殷曜月,爬上了殷曜月的床,后來不知是怎么惹了殷曜月不快,被殷曜月給厭棄了,南國以一個卑賤的棄婦嫁給他們北國尊貴的秦王,簡直就是對北國的蔑視,如今秦王登基為帝,身份尊貴之極,更是這種卑賤女子不能匹配的。
還有一種說法,說凌霄也有可能不是真的被殷曜月給厭棄了,而是故意將她送到北國,送到秦王的身邊,刺探北國的消息,她就是一個南國的間諜~!
拓跋禹氣得差點兒掀桌子,對著朝臣發了好大一通火,揚言誰要是再敢亂說一句凌霄的謠言,便斬首示眾。
眾臣噤聲不敢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