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葉蓁也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雖然很累,但還是依然在堅持。
“你爲什麼要做這些?”這個問題葉蓁憋了一天了,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因爲我閒的~~~。”凌霄一副無精打采,累得半死,還沒推銷出去一樣東西,自然沒什麼精神,這世上好多事情做起來都沒有說起來那般的容易,錢不好賺啊,回頭看葉蓁垂頭走路,不再說話,雖然最初他是被迫跟她一起做事,但這幾天下來,也算盡心盡力,他一個文文弱弱的大夫,做了這許多體力活兒,著實不容易,便停下腳步,認認真真地看著他,“因爲我想建功立業,若我們能將惠濟院的病人治好,既是功德一件,也是我們的業績,到時候對我升任御醫是有幫助的。”
葉蓁看著她一臉的坦誠,有點兒驚訝,“我以爲……”
“你以爲什麼?你以爲我是同情心氾濫啊?有人說我是這世上最薄情之人,我很認可此話。”
葉蓁更驚訝,怔怔看著凌霄嬌小的背影,從來沒有誰會如她那般大大方方地坦誠自己的功利心,承認自己的薄情。
兩人找到城東的‘姜記成衣’,果然鋪面很大,裝修豪華,一看就是很有檔次的一家鋪面,掌櫃的是個風韻猶存的三十多歲少婦,見人就笑,招呼夥計接待。
“姜掌櫃,我不是來買衣服的,我是來給你看樣好東西的。”說著就把那雙鞋子從挎包裡拿出來遞給她。
那女掌櫃望著凌霄笑了笑,“我不姓姜,我姓甘,叫我甘掌櫃就好。”凌霄連忙賠笑重新喊了她一聲甘掌櫃。甘掌櫃一面說著,一面拿過她手裡的鞋子,“這小孩兒家的老虎鞋做得著實精巧,這刺繡的功夫在京城也算上等,是好貨。”說完又將那鞋還給了凌霄,“我們這鋪子只賣女人家的衣服,不賣小孩的東西,再說了,我們鋪子有專門的裁縫和刺繡工人,不需要找代工。”
凌霄還沒多做解釋,甘掌櫃就已經知曉她的目的,果然是個很會察言觀色的人。
原來不賣小孩兒的衣服啊,凌霄還是不願放棄,“你們這裡來買衣服的都是女人,這女人嘛家中定然有小孩,這小孩的東西也是很有需求量的,不如您先訂幾雙放店裡試試?”
這甘掌櫃是個很有涵養的人,縱然是不願和凌霄做這交易,眉眼依然帶笑,“不用了,姑娘去別家試試吧。”
“您再看看,這手藝,這東西真的很好的。”凌霄鍥而不捨,一臉乞求地望著甘掌櫃。
甘掌櫃看她一個姑娘家家,拋頭露臉地來推銷,舔著臉求人,一定是遇到了什麼難事,她深知一個女人出來做事的不易,也不忍心將她攆出去,“不如這樣吧,我看著這鞋的做工是真的不錯,鞋子我們是真的不需要,但我店裡還缺個繡工,你要是願意,可以來。”
凌霄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謝謝甘掌櫃。”
葉蓁看到她那失望的樣子,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說什麼,最後只是默默地跟著她出了門。
“凌霄姑娘!?”
凌霄剛踏出門口,便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左管家?”
左遂從鋪子的後院兒出來,一出來就看到凌霄,“你來這兒做什麼?出診?”左遂看向甘掌櫃,“你病了?”又一想,不對啊,她現在是太醫院的人,出診也不會出診到這地方來。
“原來你們認識啊,我就說嘛,看這姑娘身上穿的襖子像我們店裡出去的貨,原來就是左總掌櫃拿去的那件。”甘掌櫃忙將凌霄拉回來,把凌霄來這裡的目的跟左遂說了一遍。
左遂圍著凌霄轉了兩圈兒,“太醫院不是有規定你們這些御醫是不能出來接私活兒的嗎?更何況還是跨界做起了買賣?”又想起前兩天她才問他預支了一年的月錢,該不會她是偷偷出來做這事兒的吧?“凌霄姑娘,你真就這麼缺錢?”然後又看了一眼一旁的葉蓁,“這不是葉御醫嗎?也成了你的同夥?”
凌霄撇撇嘴,沒說話,想著他既然出現在這裡,甘掌櫃又叫他總掌櫃,可見這鋪子是殷曜月的。
左遂拿起那雙小孩的虎頭鞋,“做工這麼好,肯定不是你做的。”
“幫人賣的。”
“你挺行的啊,吃著公子的,住著公子的,花著公子的,現在還要來賺公子的。”
凌霄從左遂手裡把鞋子拿回,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要走,又被左遂給拉了回來,“氣性還挺大,你且等等。”說著就去裡面拿了一雙繡花鞋出來,遞給凌霄,“小孩的老虎鞋,我們不需要,若能照著這鞋樣兒做出來,我便收,布料我們提供,一雙鞋八十錢的加工費。”
“八十錢!”
“八十錢?”
甘掌櫃和凌霄幾乎異口同聲,不過甘掌櫃是驚歎太貴,凌霄是驚歎太便宜。
左遂沒理會甘掌櫃,而是先跟凌霄說,“你懂不懂行情啊?八十錢的代工費在全京城你找不到第二家。”
“成交~!”
凌霄又拿出橘餅,“除了成衣鋪,蜜餞鋪有嗎?不然這個也一同幫我收了?”
左遂嚐了一口,“可以。”
看著凌霄和葉蓁兩人離開後,左遂才笑瞇瞇地跟甘掌櫃說,“別看這丫頭傻乎乎,沒心沒肺的樣子,以後啊,說不定你我都還得叫她一聲主子。”
凌霄歡天喜地地回太醫院應了卯,接下來的幾日也都在惠濟院忙碌,但除了日常的複診工作,凌霄將大部分的工作都交給了小沙子,包括將代工的東西交到店鋪的事情。
看到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凌霄的心情大好,約了葉蓁晚上應了卯去南城那家長福酒樓吃飯。
爲了節省開支,凌霄只點了四個菜,兩葷一素一湯,一壺桂花釀,兩個吃足夠了。
凌霄先給葉蓁滿上一杯酒,“這桂花釀是去年的,其實我並不是多喜歡這東西,但你喜歡就好。”
“首先,感謝你這大半個月來陪我一起忙碌。”凌霄一飲而盡。
葉蓁微微蹙眉,“我並沒有幫到你什麼。”看到凌霄這般豪爽的樣子,自己不好意思不喝完,勉強把一杯酒都喝了個乾淨。
凌霄笑了笑,再次爲他滿上,“有的時候並不是要做多少事情才叫幫助,陪伴也很重要。”
凌霄吃了一口糖醋排骨,嘖嘖稱讚,“好吃。比殷曜月府裡的廚娘做得好吃,你說殷曜月那麼大個人物,對吃的卻不甚講究,府裡就一個廚娘加一個幫廚,做的菜也普普通通。”
凌霄一邊吃一邊說,一直停不下來,葉蓁不說話,時不時吃點兒菜,並不喝酒。
一直見凌霄說話都有點兒混亂了,才阻止她繼續喝下去,“你喝醉了。”
“不會,不會。你吃菜啊,一個大男人,吃個東西小氣得像只貓。”
“你……”
“哦,對了,東西還你。”凌霄從懷裡掏出香囊,放到葉蓁的面前,“物歸原主。”
葉蓁小心翼翼地將它收回放好。
凌霄又將一杯酒下肚,望著葉蓁笑了笑,“你這香囊是誰送的?”
“一個故人。”
“既是故人,那便是故去的人,是死了?還是離開了?”
葉蓁沒有說話,眉間浮現一抹哀傷,看著對面的凌霄,欲言又止。
“人活一世,漫漫長路,總有些事,有些人得忘了纔好,有些東西也得丟了才行,留著,你以爲是念想,不過是煩惱罷了。”凌霄說。
“若我也將她忘了,這世上恐怕便沒有人再記得她了。”
“她一定給你留下過很美好的回憶,但葉蓁,我告訴你,再美好,也只是回憶而已,隨著時間會慢慢變得模糊,最後消散,想必,你現在都已經記不起她的樣子了吧?”
葉蓁微微蹙眉,像是被凌霄說中,有點懊惱責備自己怎麼就忘了呢。
“那香囊初時一定十分光鮮好看,可你看現在,都發黃變淡了,它已經不能與你匹配了,你應該把它丟掉,你值得擁有更好的。”
“葉蓁,你總是把自己心門關起來,不讓別人看到你的心,也不讓你的心去看別人,你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你又是一個鬱悶的人,所以你的內心就盡是不開心的事情,越積越多,就越來越不開心,你要打開你的心門,接納這個世界的千奇百怪,你會發現,這個世界是很精彩的。嗝~!”凌霄打了個酒嗝,“葉蓁,有機會你真該走出這京城,去看看這京城外的天地~!你一定不會失望的……不,不,不,你還是最好不要去,因爲世道混亂,人心險惡,你……太弱了~!”
凌霄說著說著就趴桌上睡著了,葉蓁看著窗外街道旁的燈籠發呆,等了一刻鐘見她沒有醒,又等了一刻鐘,她還是沒有醒,這時酒樓小二來催他們離開了,酒樓要打烊了,葉蓁沒有辦法,纔在小二的幫助下,把凌霄給背到了背上。
葉蓁將凌霄背到殷曜月的府邸門前,凌錦從暗處跳出來,把他嚇得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凌錦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就要去拽他背上的凌霄。
葉蓁看他身材瘦小,定然背不動凌霄,便讓他進去叫人出來接,哪知道凌錦根本不聽他的話,還是一個勁兒地拽。
正在這時殷曜月才從衙門回來,走近看了一眼葉蓁,又看向趴在他背上呼呼大睡口水橫流的凌霄,自然也聞到了桂花釀的酒香,噗嗤噗嗤從她嘴裡呼出來。
凌錦看到是殷曜月回來了,才停了手中的動作,乖乖站到一旁。
殷曜月將凌霄從葉蓁背上接過來,打橫抱在懷裡,“葉御醫以後還是少與她來往比較好,怕你被她帶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