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都準備睡覺了,聽到敲門聲,“凌霄,我能進來嗎?我想與你聊聊。”
是葉蓁,凌霄開了門讓他進來,見他神色有點兒怪異,“你怎么了?”
葉蓁搖了搖頭,他離開房間之后便在外面呆了一會兒,又想著丟蘇千流一個人在房里恐怕不好,便去尋了桶冷水準備提回去給蘇千流做降溫用,可回去的時候卻聽到里面的聲響,他忙走開在院子里走了一會兒,才走到了凌霄這里。
屋子里有兩張床,凌霄開了門回來又窩進了被窩里,葉蓁便坐在了另一張床的床邊。
“你與二公子,是怎么認識的?”
“他西征的時候,受了傷,來尋我師傅救治,結果我師傅不在家,便是我幫他處理的傷口。”對于這個問題,凌霄已經回答了不止三遍,怎么每個人都好奇她和殷曜月的認識過程。
“你有師傅?”是了,若是沒有師傅,又怎么會有一身那么好的本事。
“我師傅是言修竹。”
“言修竹~!你師傅竟然是修竹居士……”葉蓁不免驚訝,提到言修竹的名字,他一向冷淡的臉上也表現出了幾分崇拜。“我們院里那本《雜病論》便是出自他的手筆,是新入院的醫士必學的課目,他真的是個了不起的醫者,說起來,也不過比我們大不了幾歲。”
平時少言寡語,一提到言修竹他便一下子停不下來,“難怪你的醫術這么好,原來是他教的。”
凌霄笑了笑,沒有說什么。
“你的師傅既然是言修竹,那你過得也一定不差,可為何又要回來,還入了太醫院?”
回來?這兩個字牽動了凌霄神經,她騰地坐起來,望著葉蓁,葉蓁似乎也乍然反應過來,“我……其實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
“什么時候,怎么知道的?”她一直覺得自己沒有暴露任何的身份信息,也沒有任何人認識她,葉蓁也不過是小時候與她有過些來往,但畢竟那時他們都小,且又過去了這么多年,斷然是不會認出來的吧?
“當年侯令叛亂攻入皇宮的時候,我也正好隨爺爺在皇宮里為一個貴人看病,我四處躲避,最后躲在了姬貴妃的永安宮里,看到了是殷二公子喂你吃下了毒藥,外人都說你是被亂刀砍死的,只有我知道,你是被毒死的。那日在惠濟院,小沙子說到有關你的事情的時候,你說的話,便讓我產生了懷疑。你的身體從小便是我爺爺看診,所以我一直都知道你吃不得杏仁,吃了便會起疹,那日你吃了殷明珠送來的杏仁糕發疹,我便更確定了。”葉蓁望著凌霄的眼睛,“你的眼睛……是這世上最好看的……縱然過了那么多年,我也并沒有盡忘了。”
“你沒有告訴別人吧?”
“沒有,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二公子知道嗎?你又為何要與他有所牽扯?他們殷家可是當年顛覆了你父皇的幫兇,他又是親手要殺你的人。”
“他不知道,他若知道,一定也不會放過我吧……我之所以與他有所牽扯,也是為了想依靠他的權勢,我一個無權無勢的女子,想要在這京城之地安生,不得不有所依靠。”凌霄嘆了一口氣,“在這世上,我便只有一個親人了。”
“原來,你回來是為了他,當今的小皇帝梁弘毅,可是,你又如何能救得了他?就算你救得了他出那牢籠,也留不住他的性命。”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梁弘毅因胎中帶病,先天身體孱弱,又沒有得到后期的好生調養,有早夭之兆,我爺爺說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能活過十五便是不易了。”
怎么會這樣……這個信息對凌霄來說,打擊不小,凌霄頹然地躺倒,她覺得很冷,身體冷,心頭也冷,她用被子將自己的身體緊緊地包裹,眼睛又酸又漲,不管她如何地克制,終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你沒事兒吧?”葉蓁見她不說話,蜷縮在被子里,肩膀一抽一抽的,擔心地走過去,看到她把整個臉都埋在枕頭里,嚶嚶哭泣,一時竟是慌了神,不知該如何安慰。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殷曜月走了進來,看到葉蓁站在凌霄的床邊,臉色微沉。繼而又看到凌霄蜷縮在被子里哭,臉色就更加陰沉了。
“怎么回事?”
凌霄只顧著哭,只顧著沉浸在自己的悲慟情緒里,別說是殷曜月問的話,就是他來了她都不知道,葉蓁呢,站在一旁默默的也不回答。
“出去~!”殷曜月沉聲下令,語氣不善,將葉蓁趕了出去。
今日原本是休沐日,但因為要準備北伐事宜,近來他都十分繁忙,就算是休沐日他也會呆在兵部,這幾日他回府晚,也都會去她的院子里看一眼已睡著的凌霄,今日去時卻發現她的房間空無一人,問左遂才知道她來了這里。
雖然他手頭事情多,但自從出了上次她被追殺墜崖的事情后,他便派了人在暗中跟著保護她,日日也都會將她的行蹤報告給他,本就知曉這幾日她與蘇千流、葉蓁、殷明珠走得近,像是在謀劃什么事情,雖然有人跟著也不怕出什么大問題,但終究是怕她又出什么幺蛾子,把自己也給算計進去,所以,還是連夜地趕來了。
“葉蓁,我覺得我好無能,來這里這么久了,連我弟弟的面都還沒見到……他的身體狀況也不知,他竟病得那般重……他從一出生便孤苦,受人擺布……殷恒是不會放過他的……我該怎么辦?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這幾個月,她從來都沒有哭過,被殷文華打,被樂心母女算計,被夏芙推下懸崖,被入獄……她依然笑臉相迎,與殷曜月‘周旋’著,縱然焦急卻也還能保持平靜。
殷曜月坐在她的床邊,任由她哭著,等她哭了一會兒,自己停下來,才說話,“哭夠了?哭夠了就起來喝杯水。”
凌霄愣了愣,從枕頭上起來,看到真的是殷曜月,怎么是他?他是什么時候來的?她剛才說的那些話他聽到了沒有?凌霄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表情,任由他將杯中的水灌進她的嘴里。
“你什么時候來的?”
殷曜月沒有回答她,而是問她,“還要喝嗎?流了那么多眼淚得補充水分。”
凌霄搖了搖頭,又問,“我剛才說的話你可聽到了?”
殷曜月微挑了挑眉,“什么話?看你緊張的樣子,難道與我有關?”
凌霄心中輕舒了口氣,聽他這話,應該是沒聽到吧,“你來這里做什么?”
“來看看你與哪個男子約會。”殷曜月臉色微沉,“凌霄,你可莫要忘了,你是簽了賣身契的,你是我殷曜月的人,除了我,這世上不許任何男子碰你。”
“我又不是來約會的。”凌霄淡淡的辯駁,此刻她的心思完全沒在這里,重新躺倒,望著屋頂。
殷曜月伸手輕輕將她眼角殘留的眼淚擦拭掉,“凌霄,為了你好,我有必要提醒你,若想此生都好過,你喜歡的人,心里裝的人都只能是我。”他俯身她耳側,“因為你這一輩子都是必須要呆在我的身邊的,喜歡我,是你最好的選擇。”
他溫熱的氣息吹拂在她耳朵上,癢癢的,凌霄微微蹙眉,不管他是討厭她,喜歡她,她都不甚喜歡,因為被殷曜月這樣的人討厭和喜歡都不是什么好事,她來這里的目的是要救弟弟離開,從來沒有想過要一直留在這里,更沒有想過要留在他的身邊。
她向來不會將討厭、憎恨這樣的情緒充斥心里,但若論喜歡,凌霄細細思索對殷曜月的感覺,似乎除了不討厭,好像并沒有太多的心思,就連他現在這般如此近距離的靠近,也是這般,除了不討厭,也并不多喜歡,因為她可一點都沒有覺得有多羞澀……
當被一個男子碰觸的時候,既沒有歡喜,也沒有羞澀,那表示她對他還并沒有到喜愛的程度吧?
殷曜月聞著她身上的幽幽清香,看到她發際處的絨毛,微抿的紅唇,光潔的脖頸,若有所思的樣子,無一不在引誘著他身體最深處最本能的欲望,從來沒有過身心都如此的渴望。
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著想要她,他也從來不知道要壓制這種欲望是如此的痛苦和艱難。
最終他也只是在她的耳側落了一個輕輕的吻。
凌霄怔怔地看他起身,耳朵上那種柔軟、溫暖的觸感,讓她的心緊了一下,他的眼神深深的,卻又帶著幾分熱烈,歪著頭靜靜看她的樣子,好看極了。
殷曜月給凌霄蓋好被子,自己睡在了另一張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