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吐了吐舌頭,上了馬車,因為是晚上,車廂里一片昏暗,凌霄只能通過馬車外的燈籠照射進來的些許光線,估摸著殷曜月坐的方向,摸索著坐到他的旁邊去。
“公子?”凌霄試探著小聲喊了一聲。
“嗯。”殷曜月含糊地應她,下一刻他的頭已是靠向了凌霄的肩膀,一股酒氣,濃香醇厚,與剛才在宮里遇到的那變態相似的氣味,酒嘛,大抵都是一樣的。
殷曜月醉酒休憩,凌霄一副心思繼續琢磨梁弘毅身體的事情,一路兩人皆默默無言,快到的時候,凌霄肚子里傳來的一陣咕嚕聲打破了車廂的寂靜,今天可是除夕夜,大家都是吃得又好又飽,她卻是到現在都沒吃東西。
“餓了?”殷曜月閉著眼睛問。
凌霄點頭,“嗯。”
殷曜月沒再說話,到了家,兩人下了馬車,門房已經回自己的小家陪家人過年了,知信自己將馬車放好。
凌霄下了馬車準備回房,房間還有些點心,想著今晚就將就吃點兒吧,反正她也沒什么心思,殷曜月卻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回來,傾身靠近她的臉,“你不是說餓了嗎,餓了就該去廚房,今日,本公子就親自下廚給你煮飯吃。”
帶著酒香的熱氣噴吐在她的臉上,讓她被這寒夜冰凍得有些冷的臉瞬間溫暖了不少,今晚沒有月亮,他近在咫尺的俊臉卻比月華還要皎潔美好。
胸口像是被鉆進了一只小兔子,那小兔子在她胸口一陣亂竄,直竄得她心煩意亂卻又有些歡喜。
任由殷曜月將她拉著去了廚房,今日,諾大個府邸,就只有殷曜月、知信和凌霄三個人,就連左遂都去了鋪子與那些無家可歸的伙計們一起守歲過節。
顯然殷曜月是沒有下過廚房的,一進廚房看著那些陌生的鍋碗瓢盆,那些各式各樣的食材,有點兒不知所措,凌霄從來沒有從他的臉上看到過這樣的表情,他從來都是很自如的,不過像他這般的聰明人,就算是無措也只是一瞬間,很快他就會找到解決的辦法。
凌霄主動去燒火,看著他將一碗砍好的雞塊放水煮了,又洗了幾樣塊狀的菜丟進去一起煮,最后又將青菜丟進去,煮了一鍋大雜燴。
他喝了酒,臉頰微紅,眼眸微迷蒙,但他一直很專注地在做這些事情,時不時地認真看一眼凌霄。
興許是凌霄真的太餓了,這一大盆清淡得有些寡淡的大雜燴,她卻吃得下去。
殷曜月坐在她對面,一手撐著臉,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眼底盡是寵溺,“這是我第一次下廚,味道可好?”
“尚可。”雖然味道真的很一般,但好歹是人家的一片心意,或許是因為他喝了些酒才會這般主動地為她煮飯,當然不能打擊人家的積極性。
凌霄吃完,殷曜月將她送回她的院子,知信已經在那里等著,廊下放著一小筐爆竹。
從吃飯的時候大街小巷便零星有炮竹聲響起,此刻已是很多了,雖然凌霄并沒多少歡樂的心思,但這畢竟也是他的心意,便和知信一起開始玩爆竹。
凌霄突然想起了師傅,不管言修竹一年到頭消失了多久,消失到了哪里,但到年末的時候他總是會趕回來,為她做一餐年夜飯,陪她一起守歲,放爆竹,今年師傅若是回去,便是看不到她了。
凌霄放了一會兒爆竹便累了,回了房間,坐到殷曜月旁邊的躺椅上,將鞋襪脫了放到炭盆旁邊烤腳,殷曜月看著她雪白的小腳丫,笑了笑,“你還真是一點都不矜持。”
“矜持又不能讓我的腳暖和起來,有何用?”凌霄將身體靠在椅背上,全身放松下來,看著炭盆里火紅火紅燃燒的炭塊,整個人都暖和起來,很快就有了睡意,迷迷糊糊不知什么時候就睡著了。
殷曜月看了她一會兒,便靜靜看著炭盆,似在思索什么,直到外頭傳來一陣一陣的爆竹聲,他才起身將凌霄抱起放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雖然他的動作小心翼翼,但還是驚醒了凌霄。
凌霄睜開朦朧的眼睛,懶懶的眨巴了兩下,但又實在太困,又要睡過去。
殷曜月輕輕摩挲她的臉頰,“過幾日我便要出征了,這幾日我都會在兵部部署,恐怕是沒有時間回來了,出發那日,我也不指望你這沒心沒肺的來送我一程。”
這是在告別嗎?凌霄微微睜開眼,看著他溫和美好的臉,“那我提前祝公子一路順風,早日凱旋而歸。”
“會的,此時本就不是適宜打仗的時節……”他又開始玩耍她長長的眼睫,“最遲也會在春耕前結束戰役。”
是了,本來這場仗目的并非要打多少個城池,也就是做做樣子,好給殷恒上位做個階梯出來,春耕這般重要是萬萬不會耽擱了的。
他俯身在她眉心的地方輕輕落下一吻,又轉而在她耳側,她十分溫暖,當他有些冰涼的唇觸碰到她溫暖的皮膚,便再也舍不得離開,他就那樣停滯在那里,盡情地呼吸她的味道,享受她身體散發出來的溫暖。
他向來是個很克制的人,可此時此刻,卻怎么也無法克制住自己心底的渴望,他只想就此擁抱著這份溫暖,長長久久,永遠都不想再放開。
“你……你怎么上來了?”凌霄驚詫地發現他已經爬到了她的床上,鉆進了她的被窩,在她想要起身的時候被他緊緊抱在懷里動彈不得。
“我只是有些冷,讓你取取暖。”他將她擁緊在懷里,一只腳壓著她的雙腿,一只手按著她的后腦勺,不讓她動彈,“你放心,沒有你的允許,我不會碰你……”他的聲音有些暗啞。
凌霄的臉貼著他的胸口,清楚地感受到他那擂鼓般跳動的心臟,她的頭頂抵著他的脖子和下巴,他時不時滑動的喉結,他修長寬大的手掌,按壓撫摸著她的后腦勺,另一只手安慰似的輕拍她的后背。
她從來沒有與哪個男子這般緊密地接觸過,他的懷抱寬厚,越來越溫暖,他身上的味道清冽而干凈,氣息綿長柔軟。
凌霄心慌意亂,在發現自己竟然并不討厭這個男人的懷抱甚至還有幾分喜歡的時候,心中又油然而生一陣罪惡感。
比起他對她的溫柔、喜歡、寵愛,她似乎更希望是最初那般的冷漠高傲,他們之間的關系本不該是現在這般的。
“我出征的這些日子,你在京城要乖乖的,不要惹禍,在外有左遂,在內,若發生了什么事情,你便去尋余子懿,他會幫你的。”
余子懿,那個新上任的內司監,原來是他的人。
“你需要用錢,就找左遂要。”
“真的?”沒有比這更讓凌霄欣喜的。
“嗯,你需要任何的東西,都找左遂要。”他已交代了左遂,滿足她一切的需求,她就是怕她為了得到一些東西自己想辦法會惹出什么禍事來,“但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什么要求,你說,我都答應你。”
殷曜月輕輕一笑,在她頭頂落下一吻,“我不在京城的這段時間,安安分分保護好自己。”
“我會的。”凌霄覺得,只要在錢財這上面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那么她要做的事情,便會順利許多,她小心些,仔細些,自然不會出什么事情。
就這樣,凌霄被殷曜月抱著睡了一晚,除了覺得擁擠了些,似乎并沒有覺得哪里不好,反而睡得還可以。
早上醒來的時候殷曜月已經離開了。
接下來的兩日,凌霄都沒有去太醫院,而是在府里專心配藥,問左遂要錢要藥材,他都十分配合地滿足她,所以,她很順利地精心配制了一瓶補氣補血,固本培元的藥丸。這瓶藥丸是專門為梁弘毅配制的,他身體虛弱太久,不能以猛藥進補,只能一步一步慢慢來調理。
然后她再次入了宮,表面上是為徐嬤嬤復診,實則是將藥丸偷偷交給徐嬤嬤,交代她每日給梁弘毅服下。
后回了一趟太醫院,聽到了兩個消息,一是這次隨軍的御醫名單定了下來,一共十六名,四名資深御醫,八名醫生,四名是常年駐守軍中的軍醫,而葉蓁竟然也在名單上,據說葉蓁是殷曜月親自定下的,凌霄問老陸葉院判豈不是很擔心,老陸說雖是擔心,但此事是殷曜月親定,也沒有辦法,且葉院判心中定然是希望他的位置將來是要葉蓁來繼承,但葉蓁雖然入太醫院時間長,技術也好,但畢竟缺乏歷練,隨軍雖然苦累,但可增加其歷練,也并非沒有好處。
還有一個消息是聽說殷恒的三公子殷致遠兩天前被貓抓了,他只要醫女去幫他問診,宮里值守的那幾名醫女都去問了診他都十分不滿意,又到太醫院來請了幾個醫女去,皆被遣了回來,老陸直搖頭,說那殷致遠一直住在宮里頭,行事也十分低調的,正值壯年,一年到頭沒生過什么病,就算有個頭疼腦熱的恐怕無需請醫問藥自己就能痊愈,所以這么多年來從來就沒來驚動過太醫院,不想不過就是被貓抓了,竟搞得這般興師動眾,實在是讓老陸好生疑惑。
凌霄聽罷總覺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時又說不上來,隱約覺得這事兒會不會和自己有關?老陸說殷致遠是住在宮里的,除夕那天晚上她在宮里碰到的那個變態男是長了胡須的,不是太監,難道他就是殷致遠?被貓抓了?那天晚上她抓到他了?她用膝蓋頂了他的下身一下這是事實,但是不是什么時候不小心抓了他她便不能確定了。
找醫女去問診,還找了那么多個醫女,該不會是在找她吧?完了,這是要報復她啊?
凌霄覺得腦仁疼,殷曜月才交代她不要惹事,他還沒離開呢,這事兒就已經惹了。
忙跟老陸請了兩天假,再加上休沐的那兩天,就有四天了,這四天她乖乖呆在殷曜月府里,一步都不離開,想必這幾日一過,他找不到她也就放棄了,這件事兒也就過去了。
所以,為了避免被殷致遠發現,就連殷曜月出行的那一日,她都沒有去送行的,連帶著隨軍的葉蓁她也沒去見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