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彩越聽越覺得有理,再也顧不得抹眼淚,忙去了戴氏那裡,先是賠禮道歉,再又感嘆自己孃親養(yǎng)這麼多兒子,有多苦多累,又是佈菜,又是斟酒,還不辭勞苦,爲老良頭和良水送了飯菜,直哄的老人家紅光滿面。
見時機成熟,良彩方講出要與良田合夥的事情,戴春華見戴氏臉色瞬間變淡,在旁幫襯著說這也是良田和自己的主意,想讓家裡過得更好。
聽著這些小輩的話,戴氏覺得也有道理,點了點頭,“那等幾日,花圃幼苗成了,我便帶著良田去鎮(zhèn)上,跟良沐說說。”
見她吐口,良彩和戴春華皆是鬆了一口氣,安靜的車蘭過了搭訕,問道:“那若是你們都去做生意了,家中的花圃和藥田就都交給良水弄好了。”
良彩撇著嘴巴,“我們?nèi)コ茄e開了店鋪掙了大錢,就是讓我們幾個弄,都懶得動手,還不是都便宜你去。”
車蘭才懶得理睬她們掙不掙大錢,她自己家的爺們啥樣她會不知道,全心思都在種田上,現(xiàn)今家中收益已經(jīng)不錯,若是都承包下來更多搞種植,可就是捏住了原材料的命脈,蘭若嬨和良沐就是不想敬著他都難。
北方的陰曆八月,竟提早入了早冬,天冷得緊。昨個剛剛飄了一場雨夾雪,早起路上越發(fā)的滑,幸好中午時分,天放晴,雪化成了水,弄得到處都是髒兮兮的。
守門的陳四禁不住輪著笤帚埋怨,這天氣變化無常,自己又要多掃上幾次,不然帶裡面黑泥,主家夫人不罵,那姑奶奶也是要數(shù)落的。
天氣涼又趕上大姨媽拜訪,若嬨接連兩日都沒有去店面忙,幸好有秦夫人和玉蘭姐照應著,不然真不敢忙裡偷閒。懶洋洋躺在熱乎乎的炕頭,蓋上大被子,吃著良沐親手烤好的紅薯,那日子別提多美了。
時過九點,院裡的管事婆娘來回話,說:“糕點鋪子的月餅,果子都已備好,就等著夫人過去瞧了,若是滿意,便分到親屬各家。”
若嬨一聽忙起身,良沐正扒著地瓜皮,擡頭看了她眼,溫惱:“肚子不痛了?”
怎會不痛,離了溫暖的小窩,就疼得要命,若嬨皺著眉頭,又往被窩裡面縮了縮,嘻皮笑臉:“疼,可是不能不動啊?眼看就到中秋了,月餅可是大賣點,再說還要準備接娘和爹來過中秋,還有好些事情沒有做呢!”
張婆子聽聞,忙滿臉堆笑道:“夫人真是明理懂事的媳婦,一心念著村裡的老親,這些事情,若是信得過我們這些婆子,便讓我們幫著分憂如何?”張婆子說完,擡眼看了看這對小兩口的面色。
只要媳婦不累到,良沐怎麼都行,忙點頭應了,“行,這事就交給你去辦。”張婆子一聽,嬉笑著點頭應了。杵在一旁手捧廚房賬目的劉婆子,卻是眉頭深擰,誰不知道這活是肥缺,到讓個管外的婆子掙了。
這點小動作還想逃脫若嬨的那雙媚眼,她笑著看向劉婆子,“我覺得劉婆子辦事沉穩(wěn),人也機警。”劉婆子聽若嬨誇獎,那胸脯自然而然挺起,手中的賬目都是抖了抖。
然張婆子的臉色就難看了,若嬨忍住笑意蔓延,“但是相公說了分配給誰,就聽相公的。”
媳婦的言聽計從,讓良沐受寵若驚,忙改口:“既然夫人覺得劉婆子合適,就配給她做。”張婆子心裡咯噔一下,暗自埋怨這老爺真是個妻管嚴。
“那怎麼行?”若嬨的身體微微坐直,看向面前幾個婆子道:“要不然這樣吧!這整修後院的活就給張婆子和劉婆子兩個人一起來,誰做得好,做得孬,衆(zhòng)人心中都有個數(shù),定不虧你們。”
聽及此,兩個婆子忙俯身作揖,謝過了若嬨,將家中賬本放下,下去忙活。
若嬨強挺著過了中午,腹中絞痛緩和許多,又喝下白掌櫃的夫人調配的活血湯藥,方纔起身去蛋糕鋪子,剛入門便被彩雲(yún)迎到製作間,獻寶一樣拿出套禮盒。
“什麼啊?神秘兮兮的。”若嬨看了眼面前的這對小夫妻,那如膠似漆的模樣,絲毫不亞於自己和良沐,不僅爲她們感到欣喜,臉卻是一拉,伸手拉了拉彩雲(yún),“你說你們兩個離得那麼近做啥,也不怕生痱子?”
彩雲(yún)與若嬨鬧慣了,不知羞得反逗她:“夫人跟老爺可是捱得更近些,就是爲了取暖呢!”氣得若嬨伸手打她。任桐不忘加鋼“夫人下手重些,她總是口無遮攔的。”
聽他喊打,若嬨反不動手,擰著眉頭問:“怎的?嫌我家丫頭了?那你退貨啊。”
任桐苦笑著搖頭,真不愧有什麼主子,養(yǎng)什麼丫頭,如出一轍啊!“夫人,這成親就似買糕點,咬了一口,還怎麼退貨啊?”
一句話,逗得在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彩雲(yún)這個厚臉皮終是紅了臉,追著他打了幾拳,才解氣。若嬨見她們嬉笑,將那精緻的紅色錦盒打開,裡面整齊地碼放著月餅、鮮藕、熟菱、柿子、石榴、糖竽頭等等。
任桐見夫人看的仔細,忙在一旁解釋,“這些嚼口均是中秋必備,不知還有什麼缺得?我在命人補上。”
她那裡知道缺什麼?來到這裡就過苦日子了,剛剛享受些平凡生活,風土人情卻是瞭解的一知半解,“你想的很不錯,就是缺少些新意。要不在……”若嬨一拍手,眼前一亮,看向任桐和彩雲(yún),“我想吃蛋撻。”
蛋撻油份大,所以前世愛美怕長肉的蘭若嬨,最爲忌諱,每年到中秋佳節(jié),才自制幾個蛋撻來犒勞自己,現(xiàn)在想來,那味道都讓人癡迷。想想都口水直流,任桐卻是犯難,“這蛋撻是啥果子,任桐見識淺薄,還需夫人指點。”
“快拿些黃油,牛奶,雞蛋,砂糖,米酒,麪粉。”若嬨迫不及待命令。她說的東西都是做糕點必備,製作間必是不短缺,轉眼便被齊全,若嬨兩手開動,將雞蛋打好放入米酒,砂糖攪拌均勻,製出撻水放一旁待用。
彩雲(yún)也一旁幫襯著將面和牛奶活好,若嬨將面幹成皮,力道太大,肚子就會痛的直冒冷汗,任桐不知,還以爲她累的冒汗,忙攔住她“夫人力道小做不來,這等粗活還是我來。”說著搶過搟麪杖,將麪皮趕好,照著若嬨的方法,刷好黃油,將其捲成圓筒形,壓扁。
取過鐵磨具,將麪皮圍成小碗的樣子,將制好的撻水倒入其中,這裡沒有烤爐,時間溫度都是靠專門烘烤的娘子掌控,雖不方便,但十分穩(wěn)定精準。
若嬨回憶著烤箱的溫度,描述將蛋撻烤制外酥裡嫩,色呈金黃爲止,聽聽都誘人眼球,幾個娘子忙點頭稱是,便監(jiān)控去了。
彩雲(yún)扶著若嬨去單間休息,擔心地看著她的肚子:“夫人,痛月的毛病又發(fā)了?”若嬨伸手摸了摸絞痛陣陣的小腹,“最近也許太忙碌了。”
“吃藥了嗎?”彩雲(yún)將她身後披風向上拉,握著她冰冷的手,一陣心疼。若嬨點了點頭,啥藥都吃了,連棉條子都是用藥草薰出來的,就是沒得好,月月痛的死去活來的。
彩雲(yún)似做賊四下裡看看,附耳說道:“夫人,人家都說這痛月的毛病,只要有個孩子就能好,要不您也試試……”
“死丫頭,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若嬨羞得紅了臉,笑罵,彩雲(yún)忙投降,“我這可是給主子出的良方,主子不領情怎還打我。”她左擋右躲,似個泥鰍就是打不著,若嬨也懶得動,反威脅:“你跑吧!看我不扣你家的月錢。”
彩雲(yún)一聽月錢,真的停了,賴著若嬨一陣軟磨,磨得她無奈收回此話,彩雲(yún)才作罷。又得寸進尺的說起關於生孩子的事情,也許是聽的久了,竟有些心動。
只是這孩子那裡那麼好要,跟良沐日日歡愉,雖然做了些物理防禦,但也不至於一點消息沒有,看來還是年紀小,日後再說吧!
纔來沒幾個時辰,良沐便尋了來,將若嬨又是好頓數(shù)落,直到若嬨將蛋撻奉上,他終於被滿口的香甜堵了口。“這什麼啊?這麼好吃,蛋香濃郁,油香適口。”
“夫人叫它蛋撻。”任管事忙道,同樣品嚐著蛋撻的幾個娘子,也稱讚道:“夫人真是能人,製作出來的美味都是聞所未聞。”
聽人說自己娘子有本事,良沐馬上飄飄然起來,竟不避嫌,手扶著若嬨的腰身,“爲夫家有仙妻啊!”
“仙妻說不上,就是個貪吃老婆。”若嬨吸了一口蛋撻中的糕,粉舌美味地舔著脣瓣,見如此撩人姿態(tài),良沐恨不得將她抱回家,好好吃一把,只可惜這是幾日後的想法。
第一爐美味蛋撻出鍋便沒,若嬨將蛋撻的幾個步驟交給任桐,很快第二爐新鮮上市,若嬨捨不得賣掉,忙讓人分配幾份送給秦夫人,玉蘭,林白,和縣令夫人等幾個要好的夫人那裡。
回來報信的小廝,皆說各位夫人交口稱讚,說夫人的手藝好,這蛋撻定能賣個好價格。能賣錢自然是好,不過聽人喜歡自己做的美味,也是別有一番樂趣。
若嬨便將這款蛋撻也加入這中秋禮盒之中,任桐將其設計在正中,竟搶了月餅的風頭,不過也是圓形,油油亮亮也看不出什麼不妥之處。
任桐又將早已準備好的幾款盒子,呈給若嬨看,有精貴的金銀象牙鑲邊盒子,還有紅錦緞的錦盒,與油布紙的廉價盒子,均是中秋裝糕點用的著的。
若嬨均十分滿意,誇了任桐和彩雲(yún)好一陣子。直到在良沐威逼利誘下,她終於妥協(xié)回了家,倒在炕上就嚷著渾身都疼的要命,良沐這個家用按摩員登場,又是足底,又是肩頸按摩,樂的若嬨瞇了眼。
剛剛享受沒一陣子,便聽外面吵吵鬧鬧越來越近,良沐皺眉出去,夏兒正守在門口,不知該不該進來通報,見良沐出來,忙道:“後院管事的張婆子,劉婆子吵起來了。”
良沐氣得皺眉,“讓她們都給我滾下去,明個再來。”夏兒得令剛要下去,便聽裡面夫人回話,“讓她們進來吧!我還不累。”良沐怎麼捨得再讓她操勞,忙道:“我跟去看看,你在屋裡歇著便好。”
若嬨也樂得清閒,叮囑了夏兒幾句,便都出去了。沒一會良沐冷著臉回來,一看就是生氣了。若嬨忙拉著他坐下,好頓詢問。
原來那張婆子倡導鋪張奢華,而劉婆子想要節(jié)儉,埋怨張婆子採買的東西太貴,都吃了回扣,這才鬧得不可開交。若嬨問良沐如此處置,良沐竟管外場事,家中的還真是頭一遭,故作神秘道:“爲夫只說了四字真言。”
“那四字?”若嬨十分好奇,良沐神秘兮兮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想知道?”見他圖謀不軌,若嬨忙搖頭,“愛說不說。”良沐最終戰(zhàn)敗,“各升上來兩個副管事,互相監(jiān)督。”
互相監(jiān)督,這個主意不錯,自己爲何當時沒有想到呢!若嬨頓悟一拍額頭,拉過良沐賞個香香,美的良沐都飄飄欲仙了,只是再美今夜註定無法消火,索性去書房睡覺去了。
蛋撻上市才兩日不到,便迥然成了姑娘,小媳婦的最愛,就連不喜甜食的老嫗,老翁都因它外酥裡嫩,而滿意非常。以至於蛋撻日日缺貨,早上若是沒有搶到,今個就算你有錢也是惘然。
加之中秋節(jié),員外大戶定製的月餅趕得急,將蛋糕鋪子的娘子們一通好累,任桐將此事託娘子轉達,若嬨只幾句話便讓那些娘子,不辭勞苦,加班加點。
若問說了什麼?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若嬨大開洪恩,中秋歇假一日。“誰家的主子能這般善待下人,除了良家的小娘子。”這句話不脛而走,以至於成了距口相傳的俏皮磕。
以至於那些想找人家做工的娘子、小廝,都擠破了頭往良家的鋪子裡涌入,讓原本處在裡面的人更加老實本分,生怕一個不留神就丟了這個好職業(yè)。
中秋前一日清晨,戴氏和良老爹帶著家中老小,齊到城中過節(jié),良水擔憂地裡作物,怕花圃草簾子鬆動受涼,便沒有過來,車蘭爲此在若嬨面前又是大吐苦水。
若嬨聽了連贊自家兄弟肯幹,笑言定給他中秋加班費,聽到有錢拿,樂得車蘭連忙下了車,跟著春兒丫頭,往後院廂房過去下腳。
終於避開擾人的車蘭,若嬨伸手攙扶戴氏下車,眼神盯著車後頭看,伸手拉拉良沐的袖子,低聲問:“大黃,爲啥不來?”還沒等良沐說話,戴氏瞪了她一眼,“怎的娘來了,也不見你歡喜,難當連個大黃都不如?”
見過爭風吃醋,竟沒有見過跟狗掙得,良沐與若嬨強忍著笑,攙扶著二老下車,良老爹低聲告訴媳婦兒:“大黃和黑妞剛剛下了窩崽子,你就算是綁了它來,都不肯來的。”
“又下了,真好。”若嬨欣喜的直拍手。戴氏瞪了她一眼:“你有沒有信呢?”問的若嬨啞口無言,她自認爲真就沒有黑妞爭氣。
“娘,快些裡面請。”良沐雖是邀請,那老兩口卻是不依,非拉著大兒子和兒媳,讓他們在院子裡面遊蕩了幾圈,只看得戴氏驚歎地張大嘴巴,良老爹累的說要回去歇腿爲止。
夏兒則帶著戴春華與良田,進了西廂房的院子,那裡曾今是良田的舊宅,所以良沐又將那院子讓她們住,良田遊走院中,回憶當初,感嘆非常,若不是自己想入非非,如今也不至於回了良家村,做個有名無實的管事,權利連良水都不如。
夏兒恭敬地帶著兩夫婦,介紹著院中格局,和屋中的佈置傢什具是夫人體恤親人,新操之的。
戴春華明理的謝過,而良田似聞所未聞,只贊聲清潔如初,卻笑著看向夏兒:“嫂子的眼光真是越來越好了,竟選得丫頭都如此水靈喜人。”
見過調戲的,就沒見過這般明目張膽,當著自家媳婦面公然開嘴的,夏兒的臉紅了幾分,又白了幾處,忙作揖,借有事退了下去。戴春華早已見怪不怪,卻沒想到夏兒這丫頭,竟是有主見,不似別的奴才,跟主子沾個邊就要往上爬。
殊不知,若嬨親手調教的丫頭,一個比一個有主意,具是拿著彩雲(yún)做榜樣呢!
良田坐在桌邊自斟茶水,戴春華端詳著滿屋子傢什,滿眼驚羨。碧水春的蘇繡屏風,琉璃仿的瓷器,棉錦孃的彩錦緞被褥,流蘇幔帳,窗簾,紅榿木的傢俬,桌椅……竟想不到給外人住的廂房,都不知比自己家中好上多少倍,怎能讓人不豔慕。
想著自己要和良彩合資開店的事兒,她對未來就更是嚮往非常。央著良田帶她四處走走,良田本就因她將那可人的丫頭送人而生氣,見她糾纏,眉頭一立,兀自出去找小丫頭,逗樂子去了。
“哼……我遲早比那蘭若嬨強,到時有你求我的。”戴春華用力攪著手中錦帕,恨得眼眶溫紅。
良田出了西廂房的院子,來到前面與幾個相熟的媳婦子聊天,剛巧良鳳聽說孃家來人,忙從女子休閒館回來,堵個正著,良田笑盈盈過去打招呼,卻是半陰半陽的語氣:“大姐好忙啊!”
自從良鳳趕了他走,那姐弟情便生了不少,偏偏良田又不知收斂,良鳳更是瞧不上眼,嘆了一口氣,忍不住嘮叨:“這前院的都是媳婦子,讓人見了你與她們閒扯打混不好,隨我後面侍奉父母吧!”
良田面上擠出一抹苦笑,“如今老子娘,心裡只有大兒子,兒媳,那裡還有我半分位置?”
“少渾說,也不怕人聽了笑話。”良鳳由不得他個大男人,當著外人面嚼舌頭,拉著他往裡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