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時過後,丹桂城州府大人龐籍來到了‘醉春園’中這雅緻的閣樓。
昨日秉燭夜談一晚的南翰離與東赤陽,此刻正各自靜坐調理。
龐籍搖手止住了正欲上樓通稟的幺兒,匆匆登上了閣樓。
輕推門扉,龐籍邁步而入。
他行至調息的南翰離身前,躬身言道“家主,今日收到了黯月公子從丹江港兵營,用信鴿傳回的信息,說黯月公子親自爲祝語購得棺槨,並親手裝訂?!?
“隨後祝捷便領著祝勝、梅仙兒、洪盛三人,護送祝語棺槨返回西嶺沰州祖籍去了,而王白濤與劉瑾、柳飛燕三人則留下?!?
“我估計祝捷等幾人安葬祝語後再返回,最少也需一月有餘。”
“還有那朱羅國後援船隊,數日後便可抵達丹江港碼頭,屆時黯月公子便會回返丹桂城中...”
南翰離微閉著雙睛,點首不語。
一旁的東赤陽睜開雙睛,盯著龐籍問道“老龐,黯月派往伏羲都城的兩人可有消息呢?前些時間,我託你照料的鬼斧魯班,如今可好呀?”
“呵呵...回陽翁前輩的話,鬼斧魯班如今極好...就是惦記著回去?!?
“但是我未得你們答應,自是不敢放其離去呀?!饼嫾淼馈傲硗饽咸旌颓嘤褚呀浀搅朔硕汲牵叭帐盏叫砒潅鱽淼南?,他二人此刻正在等候著遼東府傳回的消息呢,說一等接到回報,便即刻趕回?!?
“那他們對祝語之死,可有什麼看法麼?”東赤陽追問了一句。
龐籍略一皺眉,思索了片刻後方才言道“具體他們對祝語之死的看法,我也不是十分清楚?!?
“畢竟我不在丹江港,對他們之間的議論與爭執,就不清楚了?!?
“不過我接到過‘飛羽營’與‘神威營’統領回報的佈防信息,其中略有提到一事,便是‘飛羽營’統領發回的消息中,多要了許多的‘雷爆箭’。”
“這消息中說要提放西北道上的殺人魔頭,說這魔頭輕功了得,無人能及,只有用‘雷爆箭’對付他...”
“西飛雲...”南翰離聽龐籍此番言語後,停下了調息,訝然道“莫非他們在懷疑西飛雲嗎?”說完此話,南翰離轉眼望向了東赤陽道“陽翁,那祝語屍身上之疑點,真的隱藏到了查無可查之地步嗎?”
“見鬼了...”東赤陽瞠目道“那疑點隱藏是不錯,但是若祝捷等人看不出,那黯月如此精明仔細之人,他又怎能看不出呢?他看不出,那是老夫在說謊麼?”
“陽翁好大的氣...”南翰離笑道“呵呵...那個說你是謊言了啊!我只是問問而已,看來我二人不能清閒了,該出去逛逛了...”
“家主...要不先讓我去趟丹江港探探消息再說?”龐籍在旁低語了一句。
“算了...你老是如此,久了必引人懷疑...”
“你還是如開始那般吧,若是他們皆在城內,就以飛鴿傳信?!?
“若是黯月不再時,你在親來回報...”南翰離道“後面之事,還是辛苦陽翁去丹江港監視,我就是追那祝捷,看看他們到底看出了端倪嗎?”
“五日後,我二人在聚首吧...”
“家主,還有一事需要稟明...”龐籍此刻忽然壓低了語音,輕聲言道“就是上次那漠北三雄中的莫北風...”
“這次此人在隨黯月公子去丹江港前,曾經要求...”
“他要求我能不能將羽衣讓出來,我當時便出言將之拒絕了?!?
“但是我聽聞此人極爲好色,我怕他日後再來生事,家主不可不慮啊...”
“這個好辦啊...”南翰離笑道“呵呵...莫北風又未曾見過羽衣,羽衣具體樣貌他也不知?!?
“呵呵...若是他再提此事,你便去物色個花娘回來,單獨安置一處應付其便是了...”
“再說了,這‘醉春園’可是你的產業,這裡還有那個敢去亂言呢...”
“哈哈...好你個離老頭哇!”東赤陽一點南翰離道“原來你也是這般的藏奸耍滑之人呀!下次老夫要是與你這裡借用些物品時,也該好好查查真僞了...”
三人對視之下,皆是呵呵地笑個不止...
細雨綿綿,往西嶺沰州去的官道上,數十匹快馬正冒雨而行。
這些人正是扶靈返回的祝捷一行。
走在衆人之前的祝捷,面色深沉,一雙眼睛微瞇著,不時打量著官道上交錯而過的路人。
此刻祝捷的心,便和這綿綿細雨不見陽光的天一般的陰沉。
他身後的祝勝與洪盛騎著快馬落在最後
中間那十名隨行之人,則是祝捷從‘神威營’中挑選的兵甲勇士喬裝成的
而梅仙兒則坐於中間馬車內,終日望著祝語的棺槨發呆...
他們一行人離開丹江港已經兩日了
離了丹桂城地界不久,他們便遇著陰雨綿綿。
下了一天一夜的綿綿細雨,令衆人原本低沉的心緒更顯壓抑
抖了抖雨披上的水珠,祝捷一指前方百丈開外的一間客棧,沙啞著嗓音道“連日的雨,衆位兄弟也辛苦!”
“前方小店,趕到那裡後我溫幾斤酒犒勞兄弟們!”
“大家好好休息一番,今日就不走了,等養足了精神,明日繼續上路...”
“祝大俠...小的們不辛苦!”身後隨行的一名兵甲勇士答道“祝大俠素日裡待小的們不薄,此番我等也只是隨行而已,說不上有多累!”
“祝大俠莫爲了我等考慮,大俠心中悲痛我等也知!”
“倒是祝大俠自己,還需多多保重身體啊!”
“哈哈哈...兄弟你說的不錯??!”
祝捷哈哈大笑道“放心!未將傷害我兄弟之仇人手刃,我祝捷是不會死的!”
“不過也正如你所言啊,正是要保重身體,所以纔要養足精神麼!兄弟們說說,是不是這個理呀...”
“是...”
“大哥言之有理...”
祝捷一指那客棧,言道“既然有理,那今日就趕到那客棧內安歇了吧!”
“弄些好酒,祝勝、洪盛、你二人好好替大哥犒勞一下幾位隨行的兄弟...”
“走了...”
說完祝捷便頂著細雨,當先拍馬奔向了那間客棧...
祝勝與洪盛隨後吆喝著大家,趕著馬車追隨而去...
深夜,雨一直未停。
聽著窗外滴答不斷的雨水聲,急促地順著房檐滴落
一臉悲慼地望著那具棺槨發呆的梅仙兒,心中是愈發的哀傷
不知何時,祝捷出現在梅仙兒身旁
望著發呆的梅仙兒,祝捷雙目中顯出了一絲刺痛
輕咳了一聲,祝捷低語道“咳咳...嗯...仙兒,很晚了!你該去歇息歇息了...”
“你日日這番痛苦,會將身子弄垮的!”
“唉...二弟若是泉下有知,定會傷心的!”
“大哥...仙兒睡不著呀...”
“仙兒只要一閉眼,腦海中便是語哥的音容...”
“這叫我...這叫我如何能歇息啊!”
“大哥啊!上次您一人獨自去‘臥虎坡’,可有什麼新的發現啊?”
“找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了!”
“不過我去時,那‘臥虎坡’在駐防於那裡的六十餘名兵甲勇士們護衛下,卻依舊是二弟被襲殺那刻的原貌了!”
“嘿嘿...但是那現場竟然查不到一絲爭鬥的痕跡...”
“唉!除了傷心,大哥還能找到什麼呢...”
“大哥...您說...語哥真得走了嗎?”
“仙兒怎麼總覺得他在裡面喚我呢?”
“大哥?。∧艽蜷_棺槨來讓仙兒再看看語哥麼?”
祝捷微微點首不語
他往左右瞧瞧,見此刻值守的隨行勇士皆在外間
於是祝捷將門扉閉上,這才輕聲說道“我也正想再看看我二弟一眼...”
“來...你我一同將這棺槨小心開啓...”
“記住,切莫大聲悲慼...”
梅仙兒聽祝捷此言,滿是欣喜的杏眼眨巴了幾下,微點螓首
她起身和祝捷一道,將棺槨上封釘小心開啓,輕輕移開了蓋
祝捷去桌上取來一盞油燈,二人便仔細地審視著安放在棺槨中的祝語身軀...
二人看了許久,梅仙兒是越看越傷心
祝捷則是越看,那雙眉便愈發擰結,面色也越發的陰沉...
“唉......”
便在二人仔細盯視著祝語遺體之時,兩人耳中似乎同時聽到了一聲極爲輕微的嘆息聲。
二人一驚
祝捷忙伸出兩指一捏,將燈火捏熄
隨即二人是雙雙一閃身,一左一右同時穿窗而出,翻身立於屋檐上
低伏下身軀,勁氣運轉,聚向了雙目,二人向四外看去...
探查了許久後,二人方纔返回了客房內
祝捷將兩邊窗關好,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從新點燃油燈
祝捷凝目注視著梅仙兒,見此刻的梅仙兒,正一臉驚疑地望著他呢
“你也聽見了...”
“嗯...大哥...不過...不過極爲模糊,聽得不甚真切?!?
“好似隱約有一聲嘆息...”
“不過這嘆息聲...”
“這嘆息聲雖然聽不真切,但我卻似乎在那裡聽到過...”
“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真是怪事啊!”
“這嘆息的語調,我從未聽過...”
“但我可以肯定不是與我相熟之人發出的聲響...”
“唉!那嘆息我聽得好似發自遠處,而非近處...”
“可你看外面值守的祝勝他們竟然是毫無反應!可見發出這聲嘆息的人,若是近在咫尺...那他...那他這份功力,絕非我幾人能相抗的?。 ?
“大哥...那現今該如何呀?”
“來...先吧這棺槨裝訂好再說了。”
“此事莫要聲張,以免祝勝和洪盛驚疑不安?!?
“以後你我要多留些心眼,若是你發現有何不妥之處,便暗中告訴我,我若是有何發現,也會通知你!”
“既然你覺得有些個耳熟,那便好好琢磨琢磨...”
“但是切記...無確切信息時,切莫告訴他們,免得讓他們瞎起勁...”
“知道了大哥......”
祝捷再三叮囑完梅仙兒後,兩人將祝語棺槨重又裝訂好
隨後祝捷又寬慰了梅仙兒一會,並將她勸回了自己客房內歇息
望著梅仙兒離去的身影,祝捷便手提著燈火,想到尚在值守的兵甲勇士和祝勝那裡轉了轉
只是祝捷在臨出門時,眼角餘光卻在門邊發現一張被纖細的竹針釘住的信箋,以及一塊摺疊起來的絲巾
祝捷心內一驚,顯然這房中確是有高人潛入,並且留下了此張信箋
餘光往四外裡一番搜查,他又哪裡能發現留箋之人呢!
將那釘在門邊的信箋小心取下,收入貼身衣襟內
祝捷將那塊摺疊好的絲巾,收入了百寶囊中
在房中細細驗視了一番後,祝捷方去提著燈火去兵甲和祝勝那裡巡視了一番
祝捷見他們均都是一副沒事人的摸樣,知道方纔那聲極其輕微的嘆息聲,並未被這些人聽得
他心中的那份警覺,更是加深了不少
後半夜安穩,倒也在未發生其他之事
待到天明時,連綿細雨雖已經停了,但是天色依舊未放晴
衆人用過早點,清理好物品後,便繼續趕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