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姑娘,按著二位的吩咐,屬下將張肖氏的畫影圖形拿回鄉下尋找其在家鄉的鄰里。可卷宗中記載的村落上下,男女老少,皆說不曾見過此人。”
“為防差錯,屬下就將按著張肖氏家鄉鄰里所說,重新繪制了其畫影圖形。”那侍衛拱手將一幅畫像遞上,片刻后,接著說道,“另外,據肖家莊人所說,肖家是后娘當家,所以兒女活的十分艱難。而張肖氏應該有一位兄長,當初家中貧困,其兄長為了避免她被后娘隨意發賣,就自己在人牙子跟前賣身。據說后來其被一大戶人家買走做了小廝,此后音信全無。而張肖氏,也在十歲時候被送去酒坊做工,因為年紀小所以常常被責打欺負……”
“而楊姨娘,屬下尋了許久,都不曾見找到與她相關的人。”
許楚皺了皺眉,略一思索說道:“卷宗記載,楊姨娘是清河縣人,當初清河縣發水,曾將縣里的文書記錄一并損毀。后來,補添縣中戶籍時候,便是按著各家各戶的指認以及自己的口述所補錄的。”
“黑市常會有人以此渾水摸魚,繼而偽造戶籍信息倒賣人口。此事朝廷是明令禁止的,只可惜一直無法杜絕。”蕭清朗皺眉說道,“不過戶部卻有各縣所有人家的戶籍,只是查找起來頗為困難罷了。”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窗外一陣撲棱聲。
還未等許楚回頭看過去,就見蕭清朗已經舒展開了眉目,應聲說道:“回來的當真即時。”
說完,他起身徑自去到窗臺之上,片刻后手下邊停下一只白毛紅嘴的信鴿。
“這是信鴿?”許楚對信鴿的了解并不深刻,其實她對用信鴿送信,還有許多疑惑。畢竟,天地廣闊,就算鴿子有強烈的戀巢性,也不能避免迷失方向吧。
蕭清朗將信鴿腿傷捆綁的信件取下,見許楚探頭看過來似有疑惑,于是解釋道:“這是軍中特用的信鴿,送信速度快且極為準確,而且耐力好,因長期訓練所以可以適應各種復雜的天氣和地形。若遇上天敵,也能自行擺脫。當然,對于一些別有用心之人的捕捉,只要不將它一箭射殺,它就能有辦法逃脫。”
大周朝對軍鴿的訓練由來已久,早在圣祖時候,一次翻閱史記發現阿魯圖所著的《宋史》曾記載過,宋仁宗慶歷年間,出使元昊的桑擇,在道路一側看見幾只白色的盒子,當時聽到盒子里有跳躍的聲音,護衛隨從皆不敢上前。最后是其總管任福命令人前去打開,忽而見到百余羽鴿哨的鴿子從中飛出,盤旋于宋軍上空。得了信號,埋伏在周圍的夏軍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結果任福的軍隊全軍覆沒。
這算是古書中第一次對軍鴿的記載,雖然不甚清楚,卻引得圣祖極為重視。此后,圣祖特地在民間尋了許多養鴿跟調教鴿子的高手,并開設馴養圓供起所用。十年后,軍鴿養成,并成為幾次對蠻夷用兵成功的關鍵。
那軍鴿甚是謹慎,見主人取了信件,且有陌生人靠近,直接咕嚕咕嚕兩聲拍打著翅膀飛開了。莫說被人投喂逮捕了,就是讓人靠近,都不曾給個機會。
蕭清朗好笑的看著許楚遺憾的表情,聲音低沉道:“如今我身邊自錦州城到家中可用的信鴿極少,所以不能讓你把玩研究,你若覺得稀奇,就等回去之后,我帶你去馴養圓瞧一瞧。哪里的信鴿,才是大周所有信鴿的鼻祖。”
許楚點頭應下,不過卻并沒有太大的熱忱。畢竟,好奇是有的,可卻不足以讓她用心思去研究。就如同她曾與明珠看過許多雜耍,頗感新奇,但是對探尋其內里緣由也不甚上心。
再度坐定之后,蕭清朗就將手中信函展開,須臾后他挑眉輕笑出聲。
許楚不知他的意思,當即也湊到他身邊看過去,卻見其上赫然是所謂的楊姨娘母家在京城戶部的戶籍信息。而其戶籍上,如今只有四個男兒跟妻兒數人。卻并沒有顯示出,楊家早已逝世的爹娘曾有過女兒。
京城戶部掌管天下各州縣戶籍,無論是女戶還是人死戶消之人,就算尋不到檔案卷宗,也會在原有的戶籍之上有所體現。而此體現,一般是五十年銷毀一次,按著楊姨娘的年紀,就算她被發賣或者嫁人,也該是從原戶籍之上勾掉姓名才對。絕不可能,絲毫沒有存在過的跡象。
許楚愣了一下,轉頭看向蕭清朗的側顏問道:“也就是說,楊姨娘果真是假的。”
她像是徹底將案情來龍去脈梳理清楚了一般,帶著幾分激動壓抑著向蕭清朗確認道。
蕭清朗看著近在咫尺,眸光乍亮的雙眸,溫柔清淺的頷首道:“如你所想。”
許楚剛要開口再說什么,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音。
“楚姐姐……”
接著,就是蕭明珠探頭探腦的從門外瞧過來。許是之前被花無病特地囑咐過了,所以此時見到自家三叔跟楚姐姐站的極近,身軀幾乎要貼在一起了,她當即捂住雙眼,連聲道:“我什么都沒看到什么都沒看到……”
被她驚了一下的許楚,此時才發現,剛剛俯身在案桌之上研究信函的她,站起來時候幾乎已經被蕭清朗的身軀遮住了大半。若從門口看,當真曖昧極了。
她身體僵了一下,下意識的就后退一步。然而,匆忙動作的她卻忘了身后的凳子,直接向后仰翻過去。
蕭清朗驟然出手,將人拉回到身邊,目光深切的蹙眉看著她說道:“當心一些。”
如此一來,倒是徹底讓許楚忍不住臉頰通紅起來。尤其是看到蕭明珠古怪精靈的打開手指縫看過來后,更讓她羞得連忙退出蕭清朗的懷抱,站穩身體。
“如今細枝末節也已經清楚了,今晚差不多就可以結案了。”
剛要討幾聲喜的蕭明珠聞言,也顧不上討人厭不討人厭了,直接竄過來疑惑道:“不是剛剛開始查嗎?今兒柳姨娘才被殺,三叔跟楚姐姐只驗了尸體,怎么突然就要結案了?”
她現在還一頭霧水呢,雖然打探了許多消息,可是總覺得沒什么用。而且三叔跟楚姐姐,只不過出去了半天,算起來還不足倆時辰呢,怎么就要收尾了?
許楚見她呆愣呆愣的甚是可愛,心里的那一點尷尬漸漸的也落了下去。
“其實此案說起來并不算復雜,若是不出意外,在我驗過柳姨娘的尸體之后,最晚明天之前也能讓兇手現行。可難就難在查找兇手的作案動機,還有困擾著宋家多年的鬧鬼怪事。”
“那兇手到底是誰啊,又為什么要殺楊姨娘跟柳姨娘?”蕭明珠起了興致,幾乎要掛到許楚身上了,接連發問,“宋老太爺跟宋老夫人看到的鬧鬼又是怎么回事,難道也是跟金漫山一樣,被身邊人裝神弄鬼嚇的?”
“不對不對,臘月十六啊,那跟張仇生辰一個日子,是不是會有關系?”她還記得上次楚姐姐特意讓她看過這個日子的,按著楚姐姐的性子,若非有懷疑,絕不可能單獨拿出來說的。
蕭清朗見她如此,隨口說道:“張仇……不如你猜猜,你若能猜到,回京后我就讓人取了大周十大疑案的卷宗給你研究,并讓大理寺丞閔大人親自為你講解,教導你破案之法。”
大周十大疑案堪稱是刑獄中的經典,因涉及許多機密跟無法解釋的現象,所以縱然案子已破,可是依舊被封存著不許外傳。如今大周朝,看過其中詳細卷宗之人,只怕屈指可數。
蕭明珠一聽這話,一雙星眸倏然瞪大,驚喜道:“三叔說話可得算話。”
她說完,就苦苦思索起來。
“難道是楊姨娘的私生子?”她記得曾有人說,張三曾與楊姨娘拉扯不清過,而且楊姨娘還去過尋過張仇。
而楚姐姐也說過,要是只憑張三根張肖氏,根本無法供養的起張仇那般的學子。
蕭清朗搖搖頭,神情不變,淡定的斂袖道:“再猜。”
“那就是宋德容的私生子?”
蕭清朗斜睨她一眼,“你覺得以宋德容的權勢,若在張肖氏成婚之前懷了他的子嗣,他會眼睜睜看著張肖氏嫁于一方混混?”
聽他這么一說,蕭明珠也覺得自個這猜想有些不著邊際了。她撓了撓頭,絞盡腦汁的努力思索著。
她把楚姐姐讓自己打聽過的那些人一一排除,最后還是沒得出個靠譜的結論來。于是,她只能可憐巴巴的看向許楚。
十大疑案的卷宗啊,光是想都能想到其中的曲折程度。估計,那里面的案情比話本子還要精彩許多。
許楚見她苦惱的只轉圈,趕緊小聲提醒道:“老夫人犯病抓撓宋大人時候,曾喊過什么?”
蕭明珠抬頭回憶了一會,才遲疑道:“鬧鬼了?”
許楚被噎了一下,可看到她還眼巴巴的瞅著自己,只能耐心的繼續引導道:“除此之外呢?”
“你仔細想想,老夫人看到什么才會大喊鬧鬼,一般應該是看到死而復生的人……如果那天,她看到的是張仇呢?”
隨著她循循引導,蕭明珠突然眼底一亮,驚呼道:“是肖華跟雙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