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侯......實在不知其中內(nèi)情。蘇白也沒有提及此事......”

沒等他說完，蕭清朗就冷笑一聲道：“那護國侯是想要讓他當(dāng)衆(zhòng)說出三法司的機密，還是給了他多餘解釋的機會？”

護國侯啞然，一瞬間垮下了後背，就如同蒼老了十幾歲一般。

只可惜，蕭清朗卻沒有絲毫憐憫他的意思，繼續(xù)說道：“往日時候，寧蘇白也常會去春花樓宿醉，你且都不曾如此責(zé)罰與他。本王倒是好奇，昨夜你怎就那麼氣急敗壞了？或者說，是何人挑撥，以至於你恨不能將嫡親的兒子打死？”

護國侯愣了一下，須臾間突然想通了一些關(guān)竅。他面色懊惱，帶著陰沉跟悔意，卻不得不承認蕭清朗說的話。

“行了，稍後太后娘娘會派轎子來接他入宮。這一次寧蘇白離開侯府，只怕回來之日遙遙無期了。本王念你是恨鐵不成鋼提點你一句，寧蘇白是你兒子，你該信他的。”

再說此話的時候，寧蘇白就悠悠轉(zhuǎn)醒，雖然渾身依舊疼痛難忍，可是他還是紅著眼看著蕭清朗慘笑道：“王爺作甚跟他說這麼多?！?

或許是說話的時候牽動了臉上的傷口，使得他嘶的發(fā)出一聲抽冷氣的聲音。待到覺得沒那麼疼了，他才繼續(xù)說道：“王爺，昨夜我還真有了發(fā)現(xiàn)，你不如先請護國侯出去？”

最終蕭清朗從寧蘇白口中得知，花名在外的董瑞陽早就傷了根本不能人道。

而且，他還曾私下尋過名醫(yī)，沒有效果之後，就尋了許多所謂的方士爲(wèi)他煉丹。此事許多常以丹藥享樂的紈絝知道，而且一些爲(wèi)他們提供丹藥的道士也常會爲(wèi)了得賞，而將這個消息說給旁家的公子哥聽。

寧蘇白爲(wèi)著保險起見，還專門讓他的那羣喜愛用各種金石藥提高興致的狐朋狗友列了單子，將一些曾與董瑞陽有過聯(lián)繫的道士名號住處一一寫清。

如此一來，加上董瑞陽私下購買女童入府，而後女童皆被報私逃的事情，基本上別院坍塌的丹房中發(fā)現(xiàn)的屍體就有了解釋。

現(xiàn)在蕭清朗要等的，就是許楚恢復(fù)死者相貌，再憑骨骼跟特徵確定死者身份。繼而，將董瑞陽捉拿歸案了。

這起案子說不上覆雜，甚至十分明瞭。只是現(xiàn)在依舊有許多疑點，比如最先身死的那名侏儒道姑，又比如先帝之時打造的丹爐跟本該是董貴妃陪葬品的寶石爲(wèi)何會出現(xiàn)在此處......

雖說董瑞陽是董貴妃的子侄，可是在董貴妃下葬之時，他也沒有資格送葬。更別說入妃陵，趁著旁人不注意而偷竊陪葬品了。

這些實在沒有道理可言，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曾偷偷潛入過妃陵。又或者，旁人有人盜竊了皇家妃陵的寶物，轉(zhuǎn)而賣給了並不是知情的董瑞陽。

如此想也並非沒有可能，歷代妃子陵寢與帝王皇后的陵寢不同。雖然也有侍衛(wèi)巡查，可卻並不嚴格，多是由附近的村民負責(zé)看護。所以，妃陵也不是沒有被盜的可能。

而妃陵一側(cè)的邊緣處，則是一些被皇上斥責(zé)過，又或者責(zé)令不許以妃子位份立碑的後宮女子。她們的陵墓更加敷衍，內(nèi)裡多是沒有機關(guān)設(shè)置，所以最容易被踐踏，其中就包括蕭清朗的母妃。

也虧得蕭清朗斷案的才能入了先帝的眼，再加上有身爲(wèi)太子的當(dāng)今暗中相助，才能使得他母妃的陵墓得意完整。而今，他貴爲(wèi)大周朝親王，又的皇上的看重，那些巡衛(wèi)自然就更加緊著看護先廢淑妃的墓了。

他略作思索，吩咐了下人好生照看著寧蘇白，然後就徑直離去。

行至三法司的時候，已經(jīng)是日上中天的時候了，而唐喬正早已早衙門之前來回踱步，面容焦急好似一臉爲(wèi)難的模樣。

蕭清朗下馬，蹙眉問道：“出了何事？”

唐喬正見王爺?shù)搅?，終於鬆了一口氣，只是臉色依舊嚴肅著，“王爺，剛剛許大人與曹驗官、明珠郡主三人將幾具骨骸的面容復(fù)原。下官差人拿著畫像去尋了董瑞陽買丫鬟的人牙子，那兩名人牙子皆指認死的女童就是賣身到董家的孩子......”

蕭清朗眸子倏然一瞇，神情冷漠道：“讓人傳董瑞陽到三法司問話！”

唐喬正猶豫了一下，才踟躕著說道：“可是王爺，大週上下皆知先帝當(dāng)初的旨意......”

蕭清朗聲音倏然沉凝，帶著冰凍三尺的冰寒，還有幾分似笑非笑的嘲諷道：“先帝只提及不將董家之人斬盡殺絕，卻並未說能讓他們凌駕於朝廷之上。進三法司問話，是所有涉案之人都必要要做到，縱然是董瑞陽，也休想置身法外！”

唐喬正愣了一下，趕忙應(yīng)是。

蕭清朗見唐喬正依舊踟躕不離去，當(dāng)即挑起眉頭，問道：“還有何事？”

唐喬正看了一眼他的臉色，抿抿脣很是爲(wèi)難的說道：“今日市井坊間已經(jīng)傳遍了有人以邪術(shù)煉丹的事兒，而且......”他說著，就不由自主的再度偷偷瞥了一眼蕭清朗的神情，最後一咬牙說道，“而且，百姓之間都在傳，說已經(jīng)有百具女童骸骨被發(fā)現(xiàn)，甚至有許多丟失過孩子的夫婦都鬧到了京兆尹門前。他們都懷疑，自家的女兒就是被人擄劫去煉丹了......”

“另外，有人說瞧見了那煉丹爐，上邊雕龍刻鳳的，所以肯定是出自皇家?，F(xiàn)在還有些慣是胡鬧的公子哥說，他們服用金石藥的方士曾說過，用處子血煉丹是大補，能使男人龍精虎猛，且藉此吸食女子的氣脈以達到長生不死的效果。如此一來，不少人都暗暗猜測，讓惡道以人血肉煉丹一求長生不老的幕後之人，就是皇上?！?

畢竟成爲(wèi)萬歲的皇上，縱然再是有德之君，也不可能真的長命萬歲。在衆(zhòng)人看來，世上最想要萬歲的人，必然是皇帝了。

蕭清朗皺眉，此事他早有預(yù)料，卻沒想到發(fā)展的竟然這般快，甚至?xí)绱穗x譜。

“司空翰呢？可查到了流言的源頭？”

唐喬正看了一眼蕭清朗，見他眉頭緊鎖，眸光深沉帶著幾分凌厲模樣，當(dāng)即也不敢多看，趕忙低下頭回話。

“司空大人已經(jīng)去京兆府了，放出流言的人還未抓到，因爲(wèi)許多走街串巷的賣貨郎也在議論此事，所以流言已經(jīng)遍佈了現(xiàn)在整個京城各處。要想查到源頭，實在不容易。”

他說的聲音極小，唯恐會惹了蕭清朗的震怒。畢竟，早在昨日之時，王爺就對此情形有過預(yù)料，只是他們竟依舊未能抓出散步流言的人。如此想來，實在汗顏。

蕭清朗眉心擰得越發(fā)緊了，“派人去打聽，京城那處不常出門的人都開始出門了，且也知曉煉丹的流言了?！?

所謂流言不可能是憑空而來的，想要查找源頭，必然需要先找到流言最先興起的地方。雖然現(xiàn)在，京城各處的百姓都議論紛紛，可是最熱鬧的地方必然是那個散播謠言的人最先講述的地方。

就好像興起地一般，定然會比旁的地方議論的更廣更仔細。而別處的百姓雖然也會傳播此謠言，可是添油加醋的多，不解詳情的更多。

唐喬正聞言，瞬間就想通了其中的關(guān)節(jié)，他當(dāng)真是一葉障目，竟然沒想到這一點。當(dāng)即，他不在耽擱，行禮之後就精神抖擻的親自帶人出了衙門。

當(dāng)然查探市井流言的事兒，用不到他親自去辦，他此番出衙門自然是要親自去請董瑞陽前來問話。

畢竟，看王爺?shù)囊馑?，這次傳人來，並無意動用他身邊的侍衛(wèi)跟捕快。可若只是小小的衙役，只怕也壓不住董瑞陽。思來想去，唯有他親自去一趟，一則能打個圓場，二則也能探探虛實。

蕭清朗見他欲要帶人去尋董瑞陽，冷不丁開口道：“他不過是一介布衣商人，也值得大理寺卿親自前往？直接讓衙門的衙役前去，若有反抗，直接押回便是?！?

頓了頓，他就從袖中取出寧蘇白交給他的名冊，隨後丟盡唐喬正懷裡說道：“你去按著名冊尋人，凡是有關(guān)知道董瑞陽服用丹藥跟不能人道內(nèi)情的人，皆帶回衙門問話。另外，仔細盤問他們是否認識一名身長不足兩尺，年紀約爲(wèi)二十歲上下的女道姑！”

唐喬正手忙腳亂的接住了名冊，略微翻看之後，也不敢逗留，趕忙去辦。

相較於王爺?shù)拿?，董瑞陽?dāng)真算不上什麼上得了檯面之人。再者說，他也看出來了，王爺此舉當(dāng)真是欲要拿董家開刀了。所謂胳膊擰不過大腿，董家縱然有先帝遺旨的庇護，可只怕也敵不過王爺跟當(dāng)今。

待到他離開之後，蕭清朗沉靜冷肅的臉上纔有一抹憂色一閃而逝。他有些疲憊的揉了揉額頭，片刻後才側(cè)身行至馬匹前，說道：“入宮?！?

言簡意賅，卻包含著雷霆之勢，看得出他對董家跟此案早已生了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