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為了復活一個人,那么難道是為了這個?
蕭清朗心中驚駭,甚至于手指都微微的有些發抖。他甚至不能深想,若不是先帝,那么就只有一個人了。如果真的是那個人,那么密道設在長麗宮的緣由也就說得通了。
可是原因呢?做這一切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許楚想的不若蕭清朗深遠,畢竟身份不同,對皇室跟皇權更迭之下皇家子嗣的經歷也不清楚,自然無法在短時間內想到皇室秘聞。
不過縱然她想不到,可在看到蕭清朗冷波無波的面容之下慘白的臉色之時,她也猜測到了什么。
能讓蕭清朗露出如此情緒的事情,除了自己,想來也只有事關他母妃與兄弟身份的事情了。
按著蕭清朗跟卷宗之中的說法,先淑妃娘娘出身名門,并非肆意狂妄之人。所以,應該不會是她不尊禮教。那么,就只剩下一樣事情了,他們兄弟之間有問題。
許楚雖然來京城不久,同皇上跟齊王交情不深。可是她感受得出,蕭清朗兄弟三人感情深厚,不可能因忌憚而生出殺心。
再往上追溯,就是先帝,這些事情許多都起源于先帝年間。而眼下長麗宮密道之中又出現了死于先帝年間的尸骨,還有這種類似于密宗法術的布置......
可是如果是先帝,那是為了什么?
不對,不可能只有先帝。如果是先帝,那么他沒理由將密道設置在長麗宮的清宴廳。
如果不是先帝,那......那么唯一的可能,就只剩下......承宗皇帝了。
許楚想到這里,不禁深吸一口冷氣,臉色也陡然發白起來。
承宗皇帝在恭順皇后曾經的寢殿之內挖了密道,并設置了暗室。
而恭順皇后居于此處,直到懷上太子之后。
后來,同身懷六甲的恭順皇后嫡親妹妹,因老英國公遇害而動了胎氣一尸兩命。旋即,恭順皇后也早產誕下太子。
恭順皇后生下太子之后,搬入修葺好的鳳棲宮內,又差人尋了蕭恒繼承英國公之位。而蕭恒,偏生與太子也就是先帝爺長相十分相似,所以得了承宗皇帝跟恭順皇后的寵信,繼而成了先帝伴讀。
這其中,有太多的巧合了。
蕭清朗穩住了心神,看了一眼滿目關切的許楚,微微搖頭示意自己無礙。
隨后,倆人又查看了一遍溝壑內,見未再發現什么,這才起身重新回到平臺之上。
因為事關重大,且現在一切都是二人的揣測,所以縱然劉明德欲言又止的想要問一問,卻也沒得到任何回應。
接下來,蕭清朗與許楚又往右手旁的三間密室而去。
三間密室都是有鐵門關著,第一間里面平白無奇,只有些許包袱跟衣物。靠墻處,還有一個三尺長短用木板搭建的床榻,上面則是兩張亂糟糟的被子,看起來年頭已久以至于稍稍一碰就有些破碎跡象。
屋里沒有什么異常,只是十分雜亂。
第二間密室,則更加凌亂。里面有一張貫穿左右墻壁的木床,其上堆砌著許多被褥衣物,地上還有許多漚爛毫無擺列痕跡的粗布草鞋。一旁的地上倒是有許多有缺口的瓷碗,還有幾根彎曲看不出原樣的筷子。
看得出,這里應該是那些做工之人臨時歇息的地方。
第三間密室內,則放置著許多鐵鍬跟籮筐,還有零散掉落的礦石與石灰粉等物。
許楚上前查看幾番,仔細打量了一般,皺眉道:“還有朱砂跟硝石?”
蕭清朗若有所思的看著那籮筐里的物件,須臾之后冷聲說道:“是丹砂!”
丹砂?
許楚心中一怔,旋即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也就是說,有人曾在此煉丹。
不是當今,也不是當今后宮中的任何一位嬪妃,唯一的可能就是先帝或是承宗皇帝。
承宗皇帝一生,并未有過服用丹藥的記載,也不曾重用過道教之人。而若是先帝的話,那必然也是在其堂而皇之在宮中煉丹之前......
許楚瞇眼,越想越覺得百思不得其解。因為思緒太過繁雜,她索性暫且壓下心里的種種疑慮,繼續查看起來。
因為三間密室平常無奇,使得劉明德跟魏廣面面相覷。不過他們二人見許楚不斷的在一堆破爛的被褥衣物中翻找,也只能將心中的疑惑壓下,靜靜看著。
片刻之后,蕭清朗眉宇一動,對許楚說道:“果真是監牢之中的人。”
許楚提著手中隱約還能看到一個“囚”字的衣服,心里驚疑道:“竟然真的是囚徒,而且這囚服應該是先帝年間的,其上還有宣文二字。另外,如果那枚魚符是工部官員所有的,應該也有跡可查,繼而推斷是什么時候發生的這般慘案。”
蕭清朗對這話不置可否,沉吟一瞬后,搖頭說道:“先查看完別的密室跟余下的密道再做推論。”
從一開始,這件案子就一環套一環,所以若在他們剛有推測的時候就乍生波瀾,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許楚明白蕭清朗的意思,只能先將心中的疑惑壓下去。一邊深思,一邊隨著蕭清朗往左手邊的密室而去。
左手旁的密室,乍一看也是鐵門,可仔細探看其上卻有若干暗紋盤桓在鐵門之上。那暗紋甚是復雜,不過卻并不讓人感到突兀可怖,縱然沒有琳瑯色澤卻也有一種古樸大氣之感。
蕭清朗伸手摸索向鐵門之上的暗紋,面色凝重道:“是梅花,如果我沒有想錯,這應該是承宗皇帝年間工部匠人最喜愛用的鑄造工藝。將鐵門之上熔去梅花紋路,而后添入參雜了金銀水的鐵水灌入紋路之中,最后打造成毫無破綻的梅花暗紋。后來因那工藝太過浪費,華而不實,與當今提倡節儉背道而馳,所以漸漸就被匠人舍棄不再使用了。現如今,還清楚這等工藝的匠人,只怕就剩工部退下去安享晚年的幾位老匠人了。”
他的話音一落,許楚就看向了余下兩面鐵門,見其上果然隱約有梅花紋路流動。或許是因為那紋路中摻雜了金銀水,以至于在微弱的琉璃燈照耀之下,也微微泛著光澤。
“可是,為何右邊的鐵門之上毫無紋路?偏生左邊的,如此費心勞力?”
如果是工部御用的技藝,且是出自承宗皇帝年間,那豈不是說這密室最早是出現在那個時候的?
左邊是承宗皇帝年間的所建,右邊則有先帝也就是宣文年間的痕跡。那豈不是說,兩代皇帝,都曾暗中在此做過隱秘之事?
假使真的是這樣,那先帝是何時知道密道之事的,又是何時在里面重新修建或是修整過的?他目的何在,又為何將這空置了許久的宮殿,賜給了淑妃娘娘居住?
淑妃娘娘是否知道這里的密道,若是不知道,那當年藏身在此的英國公夫人又是怎么回事?
倘若淑妃娘娘知道密道之事,且清楚其中曲折,那她最后的結局是否與這個有關?
沒等許楚想明白,蕭清朗已經伸手將那鐵門推開。
屋內的場景只是瞬間就展露在眾人眼前,繼而引得眾人發出一聲驚嘆。
這間密室,相較于之前他們查看過的那三間,實在足以說是富麗堂皇。里面完全是一個濃縮版的小宮殿,金絲鏤空香爐,沉香木雕刻的拔步床,還有盤桓著龍形紋路的案桌跟座椅。甚至,那案桌之上還放置著滿是灰塵的琺瑯釉花瓶。
蕭清朗掃過屋內的情形,略作思忖后邁步而入。
他徑直走向拔步床,在看到床榻之上的被面之時,他的眼眸一沉,低聲說道:“是歷代帝后錦被專用的定州緙絲被面,其上隱約可見龍鳳圖案,應該是......”
他的話并未說完,而是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忽然伸手將那拔步床之上有些看不出原本色澤的錦被掀開。
一陣塵土飛揚之后,一具早已化作白骨的完整尸骨顯露在了眾人眼前。
正探頭看過來的劉德明正對上那空洞洞的骷髏頭,當時雙腿一軟就往魏廣身上栽去。
“這這這......”他欲哭無淚的伸手顫抖的指著被蕭清朗掀開的錦被,哆哆嗦嗦道,“怎么會有一具尸骨蓋著帝后所用的錦繡被之下?”
蕭清朗卻不看他一眼,也不做任何解釋,而是直接看向許楚肅聲道:“小楚,幫我驗看這具骸骨。”頓了頓,他又刻意補充道,“尤其要驗看其右腿處,是否有過骨折痕跡。”
陰森肅穆的密室之內,因突然出現的白骨越發的可怖瘆人。就在蕭清朗話音落下之后,整個密室之內就陷入了一種死寂冷清的氛圍,讓人越發感到壓抑。
許楚不知道他為何有此一說,可劉德明跟魏廣卻是神情倏然凝重起來。難道王爺是懷疑......
他們二人不敢深想,齊齊深吸一口氣,再不敢有所動作。就連剛剛還十分驚慌的劉德明,此時也啞然不動,就連呼吸也特意放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