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爲何不徑直下去,自然是放著裡面氧氣不足讓人暈厥了。
待到火把送來之後,唐喬正先探身將火把遞到裡面,只見那火苗微微晃動卻沒有熄滅。他才驚訝道:“竟然有風,裡面可能還有別的出口。”
吐的有氣無力的寧蘇白聞言,也不再嫌棄屋裡難聞的氣味了,躍躍欲試的就想要往下探身。
只是沒等他看清裡面的狀況呢,就被許楚一把拉住,“不知裡面是何情況,不要這麼冒失。”
大抵是與蕭清朗在一起待久了,她此時的神情倒是與蕭清朗如出一轍,使得想要耿著脖子反駁的寧蘇白忽然啞聲,最後只嘟嘟囔囔了幾句。
“寧世子,許姑娘,本官先帶人下去看看,你且在上邊暫候。”唐喬正叮囑了一聲,又對司空翰交代幾句,而後就帶了三名衙役先後下了地窖。
當幾人進了地窖後,才發現裡面竟然還有一層。不過爲謹慎起見,幾人沒有貿然再往下去,而是打著火把四下查看起來。
地窖裡,有許多血跡,而且還有一些還存在瓦罐中,還未乾涸的血液。一旁有個破敗的八仙桌,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上面早已生了黴斑。
八仙桌一旁,支著一口小鐵鍋,鍋裡好似還有什麼東西。
可沒等他上前查看,就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自背後升起,就好像是被什麼不得了的東西盯上了一般。他下意識的回頭,卻只看到一個森白的影子一閃而過,無聲無息卻帶得火把的火苗不停晃動起來。
就在他欲要在此查探的時候,忽然聽到許楚聲音肅然的說道:“把人拿下。”
唐喬正愣了一下,趕忙向外探頭看去,正對上一個渾身是煞白,就連頭髮都白森森,面容枯瘦雙眼空洞的女人詭異的眼神。
那女子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視線,竟衝著他露出個森然的笑來,而那慘白的脣齒間還殘留著一抹暗紅,格外瘮人。
他打了個冷顫,只覺得一股瘮人的寒意壓制著他。
許楚見左右衙役將人摁下了,這才又去了一個火把徑自下了地窖。待落地的時候看到唐喬正僵硬的動作後,她挑眉道:“大人不必害怕,若是我沒猜錯,那就是王爺讓你尋找的身患吸血病癥的女子。”
只是沒想到,她竟然被莊松青藏匿在了家裡。而且,還爲她供應了血液......
唐喬正聞言,確定了那是人而非厲鬼,這才緩緩鬆了一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微微緩上力氣的寧蘇白也跟著下了地窖。不過當看清裡面的情形之時,他的臉色又是一白,喉嚨也開始上下翻動,若非緊咬著牙關,只怕又得嘔上一場。
許楚走到了案桌之上,那桌子上滿是刀痕,同時也滿是溼漉漉的暗紅血液。只是此時的條件,並不能確定那到底是人血,還是豬牛的血液。
略作遲疑,她就放棄了查看桌子,而是走向了剛剛引起唐喬正注意的鐵鍋。
鐵鍋裡是有些凝固的液體,裡面隱約能看到肉片的模樣,還有些許肉卷。
“是肉皮凍啊。”有了些精神的蘇寧白捂著口鼻上前,看過後開口說道,“一般酒樓夏日裡做肉皮凍,都會放入冰窖,放在地窖裡讓其凝固的法子倒是很少聽說。”
“地窖陰冷,在沒有冰鑑跟冰塊的情況下,是做肉皮凍的好地方。”許楚說著,就用一旁的鉤子將其中的肉片一點點的挑起。隨著她將肉片條放置到一旁,鍋裡就只剩下一團剁的算不得爛的肉皮團了。
“說的也倒是,不過夏天吃肉皮凍還真是愜意的事兒呢,喝上二兩小酒兒,配上些肉皮凍那滋味......”他一邊說,一邊湊到鍋邊上聞了聞,判斷道,“雖然環境是差了些,跟個黑作坊似的,不過味道倒是挺香的,比我昨兒在酒樓吃的味道還要香濃一些。就是不知道,那什麼屠戶的用的什麼料子......”
只可惜,還沒等蘇寧白回憶完,就聽的許楚在此開口了。
“是人皮!”
就一句話,剛剛一直說著肉皮凍如何美味的蘇寧白,瞬間就嘔成一團。那模樣,何止是慘烈能說的,簡直都吐的眼淚都出來了。
尤其是想到自個剛剛竟然湊過去聞了半天,還那麼陶醉,他就越發覺的整個人不好了。
夏日裡,護國侯府最常上的小菜,就是肉皮凍了,一想到那爽滑鮮美的肉凍,或許就是人皮製成的,寧蘇白就忍不住再次作嘔。等吐的上氣不接下氣的他好不容易吐不出東西了,轉頭一看,就恰對上許楚又撈出一條人皮,而且還用布巾仔細擦拭,那模樣就好似在擦拭什麼寶貝似的......
頓時,他就有種錯覺,就好像自個昨兒吃的,就是她手裡的人皮似的。
他胃裡頓時又是一陣抽搐,好在被蕭清朗訓練多了,此時就算噁心也沒了年幼時候見到屍體時候的膽戰心驚了。
“那個,你不會搞錯了吧,那人不是屠戶嗎?他弄些豬皮跟牛皮套也不難吧......”蘇寧白身體微微僵硬的看著被她一條條撈出的肉皮,半晌後才艱難的把目光移開,眼裡帶著掙扎反覆問道,“我瞧著那跟豬皮也差不了多少......”
許楚斜睨了他一眼,淡定的說道:“寧世子可以上手摸一下,豬皮粗糙且帶有無法褪乾淨的豬毛根部。可現在撈出的皮,細膩單薄......”
“而且,肉皮之上還能拼接出一個較爲完整的雄鷹刺青。”許楚拉出一條四指寬的肉條,忽然說道,“卷宗記載,亞里坤胸部恰好有個兩寸見方的雄鷹刺青。”
寧蘇白喉嚨微動,吞了一口吐沫,剛想深呼吸,忽然就想起了身處的地方還有空氣裡散發的惡臭跟血腥味道。當即,他欲哭無淚連連擺手道:“不用不用,我信你還不成麼。”
幾人將地窖裡的東西擡出後,寧蘇白看著手裡提著溼淋淋的肉皮的許楚,蹭的一下子就躲得遠遠的。那模樣,唯恐靠近一點就能聞到鑽鼻的肉香味。
許楚也不在意他的躲閃,徑直走向被壓著掙扎的白髮女子身邊。略作猶豫,她起身將手上沾染著污穢的手套脫下,又取了棉布在她嘴角擦拭一番。
略作辨認,她說道:“是血跡!”
這樣也就解釋得通,那地窖裡甕中的血液是爲何而存了。
蘇寧白一聽竟然有人喝血,當即渾身一顫,嗷的一聲就後退一步,嘴裡就又是一陣酸苦。他皺著一張臉,雙腿打顫的趴在了身邊最近的一名衙役身上,鬼哭狼嚎道:“這到底是什麼案子啊,怎麼會有人喝生血,海有人煮人皮凍啊!”
與他滿臉的愁苦跟悲憤不同,許楚此時的表情及其淡定。
“這不就是寧世子一直想要參與的大案嗎?”說完,她就對著唐喬正跟司空翰頷首道,“大人,現在我需要將拼接出的人皮交到衙門,還是先讓王爺過目?”
唐喬正此時的臉色也算不上好,除了在地窖裡憋悶的原因之外,他也正爲那人皮凍鬧心呢。想來,他得有些日子,見不得那吃食了......
“先回稟王爺吧。”
許楚得了準話,點頭提著包袱往院子裡走去。她神情從容平靜的將肉皮放置到蕭清朗跟莊松青對坐的石桌上,凝聲道:“王爺,已經發現了亞里坤被剝下來的人皮。而且,地窖裡往外還有條僅能一人經過的暗道,那暗道四周牆面上有乾涸的血跡跟拉拽痕跡,司空大人已經帶人順著痕跡去尋了。”
如今算是人贓並獲,莊松青再難尋到說辭了。縱然他所做的事情真的情有可原,可殺人畢竟是殺人了,而且還是在北疆議和臣服於大周之後殺了來訪使臣。殺人不算,還毀壞屍體,這一樁樁的罪行足以讓他償命。
莊松青頹然慘笑道:“我認罪,那暗道盡頭,就是我拋屍的地方。另外,那處只要翻過幾個偏僻小土坡,就是我煮了多裡庫那廝的地方。”
“可是我不後悔,我只恨老天不多給我留些時間,竟然沒法讓我將那羣畜生全都宰殺了。”
蕭清朗靜靜的看著發泄似的莊松青,待到他平靜下來,纔開口問道:“那餘下幾名被殺使臣,可曾與你有關?”
莊松青搖搖頭,強自剋制住顫慄不止的身體說道:“其他幾人的死,與我無關。”
“可是你也知道是誰下的手,對嗎?”蕭清朗面色沉寂,就像是洞悉了一切似的說道,“你們是如何聯繫的,你又是如何知道使臣行蹤的?”
莊松青錯愕一瞬,明顯沒料到他會突然如此問。可就在他欲要否認的時候,就聽到蕭清朗冷笑一聲。
“就算你日夜監視著使臣團,可一個人終歸是分身乏術的。能準確的尋到落單的使臣,絕不可能是你一個人能做到的。”
莊松青苦笑一聲,搖頭道:“果然不愧是靖安王,當年我回京的時候,就聽聞你神斷的名號,可笑我還覺得大家是誇大其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