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既為此志,后五年,吾妻來歸,時至軒中,從余問古事,或憑幾學書。吾妻歸寧,述諸小妹語曰:“聞姊家有閣子,且何謂閣子也?”其后六年,吾妻死,室壞不修。其后二年,余久臥病無聊,乃使人復葺南閣子,其制稍異于前。然自后余多在外,不常居。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是啊,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我從小就喜歡侍候花花草草。在外婆家一到春天,就在院子里開辟出一片土地,種上桃樹,杏樹。往往壽命都很短,一開始是中午澆水,后來是外婆清理院子,再后來是被舅舅用石子把我的杏樹全都砍頭了,我挪到了其他地方,結果就太折騰了。那一次我真的是挺生氣的,三天沒跟他說話。
后來初二的思想品德題目把我惡心到了,但是也有一些算是有價值的話。愛書法延長壽命;愛下棋思維敏捷;愛音樂增強食欲;愛養花陶冶性情;愛賞魚調節血壓;愛作畫開闊思維;愛寫作豐富想象……
就這話還是有點道理的,跟那些鬼話不同。
上了大學之后了解了一件事情。中學的思想品德老師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說的那些鬼話,大學思修老師自己真的相信自己說的那些鬼話。前一個沒有信仰,后一個有信仰。前一個還有自由之靈魂,后一個沒有獨立之人格。
我不是個貓奴,但是卻非常喜歡。外婆家的第一只特別乖巧的貓吃了老鼠藥死了之后我真的是蒙在被子哭了好一會。
我可想自己養一只貓咪了,可是一直沒有實現這個不大不小的愿望。學生放放家里有兩只貓,一只叫豆皮,一只叫瓜皮,我開玩笑說要是我養了,就叫“涼皮”。
它們都是有感情的,不比人跟人的卑賤。
還在懷念“亭亭如蓋”的人,肯定是有心病啊。自是有些心病,再也救不了了。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我們小的時候,真的病倒也生了不少。
初二,期盼的事情就只有兩個,放假和活動課。但那個活動課實在是讓我高興不起來。
還剩了一個冬天的尾巴。子期約我聊一聊,關于自己,也關于其他人。走著走著就是傍晚了。毓秀湖岸是一大片杏樹,桃樹和迎春,當然都是觀賞性的。我有輕微的花粉過敏,正正倒是很嚴重,所以我平時并不喜歡走靠著花的這一片。
有的時候不是不喜歡,而是無福消受。不是有偏見也不是不懂得,只是毛病太多,有的也無法克服。子期倒是蠻喜歡的,晚霞的光通過桃樹葉再落在子期身上,我只是覺得氣色有些暗,區別于往日的白。
都不記得說的是什么了,子期突然就癱倒在地,虛弱的不行。我想都沒想,直接抱著她一路小跑去了校醫院。校醫院說是貧血,治不了,我也是顧不上質問是不是又是因為胃疼三天沒吃飯,打了急救電話,借醫生的手機跟狗剩子打了電話,隨著陪她去了醫院。
輸了點葡萄糖,她才稍有緩解。睜開眼,有氣無力的對我說“萱,對不起了”。
下次不要犯傻了,我只能忍著心痛說這么一句話,再多一個字也不能。
回學校之后,葛原問我就不擔心被認為是男女關系過密嗎?因為是他,我也就不避諱的說:去他媽的男女關系過密!
那可是子期啊,那可是子期。
有什么理由去責怪一個只是需要溫暖,一個只是害怕受到傷害而又不知所措的人,一個在簡單純潔不過的女生帶給你的那一點痛苦呢?
那些所有的種種,以前只是放它過去不想重提,現在真正的渙然冰釋。
至于那些自私,高冷,冷血的論斷,她就是個正常的小女生而已,還想用什么標準去衡量。
也就從那之后,我清楚地知道,我需要的只是子期好好的,不是在一起,更不是占有,也絕非一定是我來給她。
之后就再也沒有什么讓人這么揪心的病了,胃疼是個常態。隔三差五總是有一次,跟我的頭疼差不多。
高二的時候,子期有一次胃疼得走不動路,偏偏藥還吃完了。我滿世界去解藥,認識的不認識的都知道高二有一個到處借藥的人。最后借來了一大堆藥,結果都太刺激,子期受不了。
最后是抱著她回的宿舍,路上監察紀律是我原來初中的老師,沒有管我。
但,大多數生病都是請假回宿舍,后來學校禁止了請假回宿舍。不在一個校區后,我就假裝生病請假回宿舍,結果是去了另一個校區找子期。
因為前一天那個校區來了一個人說子期又病了,貌似很嚴重。那個人并不是來找我的,只是湊巧碰到了。
到了之后發現多慮了,子期并無大礙。這也算天遂人愿。
說道假裝生病,大概每個人都干過罷。
小時候假裝生病是為了吃好吃的,或者不想干活。中學就是不想上課了。
初衷都很簡單,秘訣嘛,也是有很多。咯吱窩夾土豆啊什么的,都是熊孩子們的智慧結晶。
初中的時候,裝就要裝的像一點,真的去醫院打點滴,不過是葡萄糖或者是白水但是針不扎進去。確實醫院很無聊,但是就是不想上課。
就像發呆,一點價值都沒有,但還是忍不住。有些東西,自己浪費了也要比讓別人給糟踐了好。當然了,現在也不是特別后悔當年自己發了許多呆。
自己的選擇,又沒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
后來有人為了逞強“自己選擇的路,跪著也要走完”,要是爬著走完我也就認了,跪著就不走了我。
更有甚者是真病,只是為了逃課。聽起來像小孩做的事,也確實是小孩子做的事。
高一下的時候,囈然實在是不想在學校呆著了,就連續兩天光著身子在水房往身上潑一盆涼水。最后成功了,也難受的要命。那可是冬天啊!傻孩子。
她一開始告訴我的時候我就強烈反對,但是沒有說聽。可憐兮兮的看著我,最后也就不了了之。當然是自己也后悔了,再也沒有做過類似的事情。
后來囈然走了,我塵封了兩句話。“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和“這樣,可以嗎?”。
喜歡過太多人,愛過的人太少。
現在囈然過得很快樂,我也為她快樂。
后漢竇玄形貌絕異,天子以公主妻之。舊妻與玄書別曰:‘棄妻斥女敬白竇生:卑賤鄙陋,不如貴人。妾日已遠,彼日已親。何所告訴,仰呼蒼天。悲哉竇生!衣不厭新,人不厭故。悲不可忍,怨不自去。彼獨何人,而居是處。
這個典故或許是太老了,極少有人提起。我也沒有忘記囈然,無論是任何一個不起眼的記憶。
卿可化洪流為春雨,卻不可醫此心。現在已經是不見之緣了罷?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聲聲,一滴滴,空階到天明。
一個人生病,卻不是一個人的事情。老想著替子期分擔一些痛苦,卻沒怎么實現過。
有些人生病是能牽動一班人的,我的高三同桌杜昭杰就是。她的病全稱太長,真是記不住。
一發病就是咣當倒地,人事不省,然后痛苦的哀鳴。用通俗的話說就是“要死的樣子”。
第一次發病的時候把我嚇壞了,趕緊叫了幾個跟她關系好的照顧她,我急忙去辦公室找老爹(班主任)了。
十分鐘之后,老杜的母親就來了,接走之后我還是心有余悸。老爹下課過來對我說“沒事吧,兒子?”。我只能說沒事,沒想到回來習慣了。
老杜的病是需要大治的,高三時間不允許,所以只能是藥物緩解。因此是三天兩頭的發病,造就了一個很成熟的機制,有人負責照顧,我負責找老爹。
他們回來形容,我第一次跑過去是屁股著火的急,后來是泡茶一樣的不緊不慢。
就算是這樣,老杜還是不能讓人省心。有一天早上五點多就發病了,早自習是英語老師的,老爹手機還關機。打了120之后,我們差點喂老杜吃她自己帶的藥,但是英語老師制止了。
回來后老杜說幸虧沒讓她吃,否則就死定了。她沒有夸大,這是醫生的原話。
現在想起來,我后背還是陣陣涼氣。
也有一天的晚上,都下了晚自習了,我走得晚,下樓的時候看見老杜扶著墻痛苦的走著,就攙著她回去了。
后來她也嫌麻煩,索性辦了走讀。
老杜生病的表情是極難描述的,怎么看怎么難受。老爹有次說老杜,吊喪著個臉夠十五個人看半個月的。打也打不得,說也說不得,整個一個老佛爺。
老佛爺敗給了我,原因是我太懶了。
寂歷秋風晚,閑庭落葉深。天高晴日澹,山凈暮煙沉。疾病無時已,年華有底侵。兩行南去雁,一片北歸心。
我的習慣是有病硬扛著,尤其是感冒什么的。感冒就是吃藥一個星期就好,不吃藥七天就好。
也有不靈的時候,七歲的時候重感冒拖成了肺炎。打了14天點滴,從此再也不拖了,也告別了拖延癥。
現在不怎么生病的,有的時候一年大病小病全都沒有,趕上個感冒一個月都不好。
我的周圍有不尋常的病的,也就只是任常樂和老杜而已了。
小的時候體質極弱,但還是享受在雨中,雪中漫步的過程。我們究竟是犧牲了幾天的壽命才換來那些堅守的喜歡啊。
有的時候,真該改改任性的毛病。
子期前幾天說胃疼,沒什么胃口,也沒什么精神。這次我是真的幫不上什么忙。
長江悲已滯,萬里念將歸。況屬高風晚,山山黃葉飛。你在那邊,還是添幾件衣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