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初六把安安送回孤兒院,本來還想在家休息一天的,擔心閻國棟以此挑她毛病,
還是開車到城南局里上班。自從西山煤礦曝光之后,閻國棟基本上進入更年期,初六就算在外間也能感覺到辦公室里壓抑的氣場,無數次被閻國棟雞蛋里挑骨頭后,她把肇梓然給她買的靜心口服液都帶到了辦公室,幾次都想拿進去給閻國棟,怕男人吃了后有副作用,要是物極必反,吃苦頭的還是她自己。
閻國棟在總局開了一個上午的會,回來就把初六叫進辦公室,臉上難得陰轉多云,初六悄悄松一口氣。
“小年,市里下通知了,交通建設投標會年后就開始,我交待你做的事你沒忘了吧。”
初六裝傻:“什么事啊?”
閻國棟放下手里的文件,銳利的雙目審視著初六,眉間縐出一個一個深深的“川”字,瞬間又松開。他說:“不記得了,沒關系,我再告訴你,我希望在過年前拿到運洲的招標書,這次小年不會忘了吧。”
初六心往下沉,爭取道:“閻局,招標書我恐怕拿不到,以潮浪的的實力,招標不會有問題的。”
沒有初六意料中的暴風雨,閻國棟反而一笑說:“拿不到也沒有關系,”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紙袋“小年你先看看這個,再說也不遲。”
初六接過牛皮紙袋,東西很厚但不大,只占了袋子三分之一的空間,本能地初六覺得這里面定是能讓她妥協的東西。
厚厚的一摞照片躺在手掌,張張都像燙紅的烙鐵灼熱她的手心。院子里踢毽子的安安,和小朋友一起吃飯的安安,教室里低頭畫畫的安安……一張一張,直到最后一張,畫面定格在初六前天上午在孤兒院接走安安的那一刻。不用表示,無需言語,閻國棟氣定神閑地靠在座椅上,欣賞著他的獵物入圈,看著初六裝好相片走出辦公室,他知道一切盡在掌握中。他欣賞聰明人,更欣賞識時務的人。
初六坐到辦公桌前,又把照片拿出來看了一遍,拍照片的人肯定是大師級的,看這張安安和小豆豆共同沐浴在陽光下,小子笑得陽光,丫頭咧嘴燦爛,低著頭在一棵光禿禿的大梧桐下說著不能說的秘密,也不知道是不是梧桐樹,葉子掉光了,不大認得出,這選材,這角度,這背景,都可以拿到叫《最*說》的青春雜志上做插圖,就取名叫《記得當時還年少,你愛談天我愛笑》一定能夠讓青春狠狠地傷感一把。想她都沒給安安拍過照片,倒是勞煩了閻國棟,不拍不知道,拍了嚇一跳,安安這丫頭還真上鏡,張張都那么可愛,初六想改天帶她去照一套現在瘋狂流行的“白雪公主和后媽”系列的藝術照,安安是白雪公主,她就當那后媽。
自娛自樂得差不多了,初六終于騰出時間犯愁,如果上次初六還可以當閻國棟是在開玩笑,這一次她再怎么也自欺欺人不下去了。似乎覺得她還不夠糾結,曹靜芳的短信滴滴滴地也來湊熱鬧,內容只九個字“盡快拿到潮浪招標書”連個標點符號都沒有,真是沒文采,好歹威逼利誘一下也算應應景啊。要說潮浪,就更不好辦了,她現在根本見不到潮浪招標書的影子,要說運洲的還好辦,也就順手牽個羊,傷點感情罷了,要想得到潮浪的,除非她去□□閻國棟,她還沒有信心一定能成功,畢竟有谷莉莉這個對比擺在那里。前有狼后有虎,個個逼良為娼,呸,逼良為盜,讓她情何以堪。
上帝在關上一扇門的同時,一定會給你開一扇窗,給初六的窗說開就開。初六都快要忘記在國慶的時候相親過一個叫作肖仁貴的對象,今天這個肖仁貴突然想起了她,非常慢熱地覺得她是一個不錯的婚戀對象,于是打電話邀她出來吃飯,想起他那張遠近高低各不同的臉,初六剛要拒絕,突然靈光一現,想起他是潮浪的總設計師,于是欣然應邀。
肖仁貴定的地點是太陽路一家壽司店,初六本想提議換一家,想起自己夜間的職業是間諜,就妥協了。包間里放著舒緩的和歌,穿著和服的服務員被初六狠狠瞪了一眼,表情莫名其妙地退了出去。肖仁貴熱情地給初六夾了一塊墨魚壽司,初六囫圇咽下,味同嚼蠟,還沒有小區外面一塊一個的糯米飯好吃。這種因為島國糧食種類匱乏而衍生的只能在中國菜里當冷盤的食物竟能在大中國的餐飲市場占據一席之地,真是不可思議,崇洋媚外也要有水平的好不好,日本也在亞洲,要崇也要崇遠一點,跳過日本,崇到委內瑞拉都沒問題。
肖仁貴顯然沒有注意到初六一張寫滿仇日情節的臉,還津津有味地向初六介紹各種日式料理,怎么怎么做,又怎么怎么營養美味。
“年小姐,介意我叫你初六嗎?你不要太客氣,叫我仁貴就可以,不要太生分了。”肖仁貴咽下嘴里的壽司說。
“不介意的,你隨意就好。”初六被對面這位“自來熟”惡心到。
“初六平時都有什么興趣愛好?”
“最近工作上的事太多,都沒時間發展興趣愛好了。”初六皺皺眉頭,把話題往工作上引。
“什么煩心事,說出來說不定我能幫幫你?”
“閻局最近讓我看看潮浪拿過來的設計圖,圖紙太專業了,看不懂,我打算明天去找石巖清石副總請教一下。”初六撫額,煩惱地說。
肖仁貴頓時來了勁,表情復雜,鄙視又自豪地說:“石巖清懂什么,有問題問我就行了,我才是專業的。”先前對話中,初六聽出他跟石巖清的矛盾,沒想到這位肖總監一點也經不起激。
初六大喜,再接再厲:“那可要謝謝你了,你是大設計師嘛,你給我隨便說兩句,就夠我回復閻局了。可是我沒帶圖紙出來,明天閻局問起來……”
肖仁貴得意洋洋地從包里拿出電腦,說:“圖紙我都掃描到電腦里了,現在就可以教你。”肖仁貴被奉承沖昏了頭,完全忽略了當秘書的用不用識圖這個問題。
初六心里樂開了花,一邊忍著掉雞皮疙瘩的欲望親昵地喊他“仁貴”,一邊給他猛倒茶,肖仁貴被她一聲聲喚得發暈,一杯杯灌到尿急。
“我先去一下洗手間。”肖仁貴不好意思地說。
“去吧去吧。”初六善解人意地說,一壺茶都給你灌完了,再不上廁所就是腎功能有問題了。
肖仁貴剛一出包房,初六快速拿出手機,一頁頁拍下設計圖,心臟怦怦直跳,耳朵豎起來聽門外的動靜,等剛拍完,返回剛才那一頁,包間門就開了。初六悄悄把手機放進手袋,,手心里全是汗。
飯后肖仁貴想和初六溝通感情,邀初六看了一場電影后才依依不舍地送她回家。
目送肖仁貴的車開走,初六跺了跺腳上的碎冰,準備上樓,兩倒車燈突然照亮,她本能用手臂擋擋眼睛,漸漸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光亮后,初六看清不遠處停了一黑色的轎車,看著像是陳文臣的沃爾沃,有了前天誤認□□的經歷后,她不敢貿然上前,兩聲短暫的喇叭聲后,才緩緩挪步。剛走到車前,車門就打開了,初六愣了一下,傾身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