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鬥在四明大地
他一面喝著茶一面靜靜地看著她兩隻在金絲草帽上飛舞的白析小巧的手說:“祥榮嫂,你的手真巧啊!還會編這麼精細的金絲草帽。”
“不會編的。”綵鳳頭也不擡頭低低應了一句。
“編得這麼好,這麼快,還說不會編,”黑無常裝作內(nèi)行地望著她膝蓋上的金絲草帽討好地說:“你這樣一頂金絲草帽要做多少日子?”
“四五天。”
“嘿!你的手勢真快!”黑無常又稱讚地說。一面從長袍袋裡摸出香菸來,劃著火柴點著了後猛吸了一口,從鼻子裡噴出兩股長長的白煙。小黃眼睛眨巴著,挺感興趣地望著那簡陋的既是臥室又是起坐間的小房間,望著整齊地疊著兩牀花被子和繡花枕頭的眠牀。最後又溜到綵鳳此時害羞漲紅的臉上,溜到她穿著大花小棉襖的豐滿的胸部。他腦子裡似乎在尋找啥閒話,想再搭訕著談些什麼。
“他來這裡作啥呢?坐在這裡這樣盯著我?”綵鳳感到又緊張又害怕,她的心突突地跳躍得厲害。多麼希望他快點走出去啊。可是那傢伙卻死乞白賴地坐著不想走了。好像要坐到夜似的,真是要命!
“祥榮嫂,祥榮昨夜來過了嗎?”黑無常沉默了一會,終於又搭了上來。
“來過了。”綵鳳低聲說,臉紅得像只蘋果,頭低得下巴都快要碰上手裡正在編著放在膝蓋上的金絲草帽的帽頂了。
“呵!他有沒有背了米來?”
“有。”綵鳳只回答一個字,但已羞愧得臉孔發(fā)熱感到頭都擡不起來了。他終於找到了話頭,而且看她這麼怕難爲情,他覺得這個話頭正找對了。他聽到她肯定的回答後忙說:
“嗯,好!起先祥榮他還不肯背來呢,我給他說你給我做長年,屋裡女人吃什麼呢?我說你只顧拿去!債慢慢還好了。我還少你一斗兩鬥米?嘿!祥榮真是個老實人!”
黑無常見綵鳳頭低得更低,臉顯得更紅,一聲也不響只顧手指飛舞地做她的金絲草帽,他以爲他的話已經(jīng)感動了她,他又接了一支菸,說得更放肆起來說:
“祥榮嫂,你說哪,是不是,祥榮在我屋裡做生活,他的家小不也等到於是我的家小一樣?我怎麼能看著不顧哪?”綵鳳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心裡氣得罵道:
“你這個黑良心的壞蛋!打死了我家的公公,奪走了我家的田產(chǎn),還逼我丈夫去給你白做長年,如今卻貓哭老鼠般地對我說,‘我怎麼能不管哪’,呸!誰要你來管!真是無恥之極!”但是她沒有啃聲,只是用怒眉蹙了一下,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對他火辣辣的斜眺了兩下。表示抗議。
但黑無常似乎沒有看見,或者裝作沒有看見,毫不介意,卻繼續(xù)無恥地自吹自擂:
“有人說我羅震山怎麼怎麼的壞,其實他們不曉得我的脾氣,越是和我撐鬥風船的人我就越和他過不去。至於老實人嘛,像祥榮那樣老實人我是不會待虧他的。”他用指頭彈了彈菸灰,又斜眼看了看綵鳳,好像試探她有沒有聽進去,看看她的反映,見她仍只顧?quán)街∽斓椭^編她的涼帽不作聲,接著他又說:“像祥榮這樣的老實人,到時候我還要給他一檔田種種呢!牛、犁、車盤我都可以給他一套。讓他現(xiàn)成做個老闆。”他把小黃眼睛又斜瞟了一下彩鳳:“真的,祥榮嫂,像祥榮這樣老實的人, 我是準備要挑他一挑的。”
“我們不想!”綵鳳口齒清楚犟硬地回答他:“不清不白的東西我們也不會要!”說吧擡了一下眼瞼,火辣辣地掃了他一眼,彷彿說:誰相信你那些花言巧語!趕快收起你那一套!
黑無常面孔黃了一下感到不是滋味,心裡說:“這娘們還真有點厲害!”可是這時他卻越見她因生氣而白裡透紅的臉和她斜眺的圓睜的畫眉眼、因生氣而高高隆起的胸部起伏著而更顯得她的可愛。他心裡衝動地想:“這小媳婦真他孃的漂亮!比“死蟹 ”,不!比張芝青老婆都不知強了多少倍。又年輕又好看。可惜這小娘看起來還真有點辣麻麻的潑辣勁,不大好對付呢。真像人們說的,美麗的玫瑰總長著扎手的剌,你要去採它就要狠狠的扎你的手。造物主對人太不看重臉面,我一個有錢有勢的老闆,卻找不到這麼一個姣俏的女人。那麼一個替人做長工的窮僱工、老實蛋,討個老婆卻這麼漂亮,哎!老天爺總愛把鮮花插到牛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