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難忘的是他第一次回家來,見到他的兒子永芳的情景,他竟高興的拿出三元洋錢出來給侄子做見面禮,他當時看到永芳這個小侄子是何等的高興呀!順和和貴法還笑他參加革命的人還興這些老規矩時,他卻高興地笑著說:“這是他做阿叔的一點心意,我家有了第三代了。這才大前天,他帶著部隊來祠堂宿營時,他來家的那天晚上,和羅順和到屋里來,一進家門就抱永芳,給孩子講故事,樂得永芳阿叔阿叔纏著他不肯讓他走,樂得彩鳳高興地又是給他們燒茶又給他們弄點心,可是祥甫卻牽掛著部隊,坐一會兒便匆匆的到祠堂里去了。那次他走時送也沒送他,因為想著他的部隊就在村里嘛,明天還看得見的。即使明天他們開走了,過兩天他們又有機會碰面??。但誰知,他和他的中隊當天夜里就開跋了。第二天一早他到祠堂里去看他們,他們早就走得無影無蹤了。而誰想到,那一別竟成了永訣,從此在這個世界上再也見不到他了!還有他中隊里的那個年輕的毛中隊長,陳教導員,還有咬臍,阿仁等等這許多十中隊的好多同志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阿木叔要知道咬臍犧牲了,他不知老阿叔還挺得住挺不???
多么兇狠的敵人!多么可惡的國民黨反動派呀!他們不打日本鬼子,卻專打抗日的三五支隊!多么好的后生小伙子呀,一夜工夫,三四十個人都給打死了!犧牲了!
不知什么時候,聽見有人親切地叫他的名字,他才明白他們已經走到了金村,而前面立著的人是金虎,他這才想起羅順和和剛才在半路上接來的一大批傷病員已經都來到了金村,現在這些傷病員們正需要他和同志們去幫助護理呢。他于是強壓下自己心中的悲痛,立即和同志們一起投入到轉移隱藏傷病員的戰斗中去。
在金村請來了李露林醫生。金士昌的女兒、蘆葦漕的彩鳳、阿秀與金村的一些姑娘媳婦們做助手,立即對傷病員叫進行急救,消毒、敷藥、包扎,使金士昌家的幾間房子里成了臨時醫療所。沒有足夠的藥物,金士昌又派人到各鄉鎮的藥店里去暗暗的采購。
然后金士昌又叫他的兒子金虎到幾個隱蔽的村里保甲長家去聯系隱藏的傷病員的地方。夜里,根據祥榮、貴法、根寶、金虎等區警衛隊和游擊小組帶領附近村里的一批民兵,將那些傷勢較輕的三五支隊傷員,都悄悄的轉移到許呂家、康家漕、郭家弄,王家橋等較偏僻的堡壘戶去,以防國軍來搜索。
第三天,祥榮等得知國軍已全部撤退的消息,趕快和根寶、金虎等奔到后埠橋去看時,戰場已經打掃得干干凈凈了,烈士們的遺體已經由當地老百姓掩埋在一口大石漕里。敵人的尸體也都叫鄉親們扔到了義葬灘去了。村里只剩下墻壁上的累累彈坑和戰士們戰斗中在河埠頭、橋堍頭和石板上撒下的紅裼色的血跡。
祥榮聽了鄉親們的介紹,在祥甫和他的戰友們戰斗過的地方癡癡地轉了一圈,在祥甫犧牲的墳包邊立了一會兒,在掩埋著祥甫、咬臍和毛中隊長、陳教導員等十中隊三十二位烈士的石漕邊呆呆的立了半天。他當時恨不得從新挖開看看弟弟,讓他最后看祥甫和咬臍一眼。但是石漕上鄉親們已經蓋上了好多泥土,變成了一座大墳,一下子是挖不出來的。就是可挖,鄉親們也不知把他埋在哪層,可能要搬過幾十個烈士的遺體,才能找到他。這找出來的人也不像人了。而你把它挖出來后又能再葬到什么地方去?再說還有陳教導員、毛中隊長他們,你看到他們遺體時又怎么處理好呢?還不如讓他們和他并肩戰死的戰友們同道安葬在這里吧。
在處理烈士后事時,只有一樣事情使他們感到意外的高興:二小隊長馮阿仁,在老鄉們清理戰場時,被從死難的烈士遺體中發現他,受了重傷還活著,被老鄉們救去藏在家里。事后他們悄悄的送到金村來,這使祥榮和羅順和見了不勝歡喜。后來聽馮阿仁還告訴他們,他們打得子彈沒了時,把許多步槍和指導員扔下去的一挺輕機槍都扔在河里,于是祥榮和貴法、根寶、金虎等警衛隊員和民兵們去河里撈摸,果然在那里摸到了好幾支九九槍和一挺沒了槍機的輕機槍槍架。祥榮撫摩著咬臍和祥甫使用過的這挺機槍,抱在身上痛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