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站到石頭上面來?”洛涯站到水中的石頭上,石頭經過水流的長時間沖刷,已經變得相當光滑了,如果洛涯只是普通的凡人,肯定不可能在極度光滑的石頭上站住的。
理智和常識并存的遙汀,意識到洛涯邀請的不可行,搖了搖頭:“恐怕有些危險,要是掉到水里的話,可是就不好了。”
那個‘不好’,當然是因為法天的態(tài)度,因為自己看不到東西,法天幾乎包辦了遙汀生活中的大小瑣事,要不是遙汀堅持拒絕,弄不好法天就要天天喂她吃飯,給她換衣,幫她洗澡,想想這些煩惱的事情,遙汀就覺得相當的為難,但是這樣的話,她也絕對不能和洛涯說。
那邊正在戲水的洛涯,顯然并未想到到底有何不好,但是既然遙汀那么說了,洛涯也就不再勉強遙汀,將她扶坐到水旁一塊干燥的石頭上后,自己一個人在水中央挑動著水波,看著絹細清澈的溪流從指縫間緩緩流動,心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緩自如。
“洛涯,好像有人走過來……,”遙汀突然出口道。
不能看見東西之后,遙汀的耳力卻越發(fā)厲害了,只要是她愿意用心聽,能夠聽到很遠的距離,因為一個人在石頭上坐著很無聊,剛剛遙汀就開始聽著水流的聲音,微風穿過樹枝間的沙沙聲,以及林子中野獸行走的聲音。
“真的么?”洛涯說著,迅速移到遙汀身邊,向左右前后打量著,過了片刻,才聽到聲音是從南邊傳過來的,確實不像是普通野獸行走的聲音,倒像是人的腳步聲。
在這靈隱山中,基本是不可能有人在走動的,能夠幻化成人走動的,莫不是稍有些修行的妖族,所謂的靈隱山,名字雖然來得動聽,但是卻沒有仙人隱居在此,想到這些,洛涯扶起遙汀:“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整天留在狼宮里,遙汀出來也不過就是為了走走,雖然沒人和她說,但是遙汀也隱約的覺得,既然這山中有那么一大座狼族集居的宮殿,那么在這個山林中,說不定是沒有普通凡人的,既然洛涯聲音緊張的想要帶她走,遙汀也就順勢站了起來,想要和洛涯一同回去。
“你……你是遙汀?”在他們還沒移開腳步的時候,一個黃色的影子卻突然竄了過來,快速的封住了他們想要離開的道路,而且竟然還能知道遙汀的名字。
洛涯仔細的看了看眼前出現的少年,但卻仍然沒有多少印象,他本來就很難記住誰的面貌臉龐,洛涯覺得,如果自己已經忘記到這個地步了,那也就是說,自己根本就沒有和他遇到過。
“還有……你是洛涯么?”黃衣少年問向洛涯。
蹙起眉頭,洛涯有些不悅,什么叫做‘還有’啊……弄得他好像是少年問過遙汀之后的附帶一提一樣。
大概看出洛涯的表情不對勁,少年有點疑惑的盯著洛涯看,但是少年好似根本看不出來原因,只是興奮的臉色通紅通紅,又向前了幾步,來到他們跟前:“我是辰蕭啊,虎妖辰蕭啊。”
“你是辰蕭?”洛涯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少年人,距離上次相遇,以妖獸的年齡來看,確實不算是太過漫長,但是辰蕭的臉上,已經看不到那種幼稚的神情,臉部的線條趨于明朗,長成了一個非常有味道的少年。
“是啊,你想起我來了?”雖然外表看似長大了,但是辰蕭卻仍然很直爽,沒有一點老練世故的感覺。
最初遇到辰蕭的是遙汀,要不是那次他們一同來這里走走散心,沒有見到那場打斗,遙汀又沒有因為玄鏡的原因出去阻止的話,洛涯可能永遠都不會與辰蕭有交集,也自然不會遇到辰蕭,如此算來,他們的最初相遇,倒是全是因為了遙汀。
即使辰蕭多么自來熟的和洛涯打招呼,但是他們兩人仍是不太熟,辰蕭和洛涯說過之后,便即轉向了遙汀:“遙汀遙汀,你還好么?從你走后我就再也沒有聽到你的消息了呢,你們今天怎么一起來靈隱山了?”
對于辰蕭根本不知停下的發(fā)問,遙汀一個頭兩個大,聽著這個口氣,辰蕭又是和她相識的某一個人,但是問題就出在,自己完全失去了記憶,不要說這個只是偶然相遇的辰蕭,就算是自己醒來立刻前來看顧自己的以往的熟人,遙汀都根本記不得了。
“我……生了一場病,所以失憶了,”這個理由,是大家口徑一致的解釋,遙汀盡管苦笑著接受了下來,但是她清楚,事實恐怕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啊?什么?你說什么?”辰蕭一連聲的問道,好似比她這個承受者還不能接受一般。
“那……你看著我的臉也想不起來么?”辰蕭向遙汀的方向又湊了湊,一臉好奇的樣子,眼睛里冒出無數疑問的感情。
“不巧的是,我也失明了,”遙汀苦笑著回答辰蕭:“所以,我恐怕也看不到你了。”
空氣中靜了一靜,只能聽到淙淙的流水聲,過了好一會兒,辰蕭伸出手指在遙汀眼前晃了晃,卻是真的沒有見到遙汀眼珠有擺動的可能。
“就算是你用手在我眼前晃,我也不可能看到啊,”看不出遙汀面上有什么悲傷的情緒,她倒是笑著安慰辰蕭:“沒有關系的,不用擔心。”
“你明明看不到的啊,怎么會知道……我用手指在你眼前晃動呢?”辰蕭好奇的歪著頭,一副不問到底就不行的架勢。
“我說……,”洛涯正要阻止辰蕭發(fā)問,免得被他問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來,惹得遙汀傷心,但是遙汀倒是不在乎。
“因為風聲哦,我的耳力還是不錯的,所以能夠聽得到,剛才你過來的時候,我也聽到了,可是因為不記得你了,本來還是打算走的,”遙汀回答道。
辰蕭低下了頭,語氣中有些傷感:“哦,是這樣啊。”
“我是真的沒事,辰蕭不要在意了,這樣反倒讓我覺得對不起辰蕭,只是失明失憶而已,但是還有很多沒有失去的東西……呃……例如你們,雖然我都記不得了呢,”遙汀笑著轉頭到洛涯的方向,開著玩笑的和洛涯說道:“這么比較起來,洛涯倒是沒有辰蕭為我傷心啊,明明是我最好的朋友吧,看來感情還不夠啊。”
“啊?”洛涯被遙汀氣得無可奈何:“你竟然……對我還是這么不留情面啊。”
“那是因為我真的傷心了啊。”
“你根本就是拿我開心吧。”
“被發(fā)現了么?”
“那是當然的了。”
隨著兩人笑語之間的隨意口氣,剛才凝滯的氣氛松動了好些,辰蕭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遙汀,似乎自言自語的說道:“以前就覺得遙汀很不同尋常呢,現在覺得更不尋常了,年重雪剛開始失明的時候,差點把身邊的人都折磨死,遙汀倒是一副沒事的樣子。”
“年重雪?”洛涯回想了一下:“是不是那個特別刁鉆的虎妖,上次見面的時候,差點想要害死你和遙汀的那個?她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具體的原因啊,聽說是因為毒物的原因,但是沒有誰肯告訴我呢,總是把我當成小孩子,苦惱啊,”辰蕭說著攤了攤手,一副沒有辦法的樣子。
能夠直接坦率的表達出自己內心的想法,這就是非常難得的勇氣了,正是因為能夠毫無顧忌的表達出來,才能夠不郁結在心中,而這樣的人,才不會因為一點小事把自己憋在死胡同里,其實就這點而言,辰蕭是個非常直爽的人。
“我完全看不出來,”洛涯絕對是有什么就說什么。
“呵呵呵呵,既然被看出來了呢,那就沒有辦法了,”辰蕭開朗的笑笑:“既然好難得的遇到,要不要去我那里坐坐?好久都沒有和遙汀見面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