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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瓊恩

瓊恩·雪諾扎緊馬鞍上的皮帶,母馬則輕聲嘶叫。 “好女孩,別怕,”他輕聲安撫它。寒風在馬廄間細語,宛如迎面襲擊來的冰冷死氣,但瓊恩未加理會。他把鋪蓋捆上馬鞍,結疤的手指僵硬而笨拙。“白靈,”他輕聲呼喚,“過來。”狼立刻出現,雙眼如兩團火燼。

“瓊恩,求求你,別這樣。”

他騎上馬,握緊韁繩,策馬轉頭,面對黑夜。山姆威爾·塔利站在馬廄門口,一輪滿月從他肩膀后照進,灑下一道巨人般的影子,碩大而黑暗。“山姆,別擋道。”

“瓊恩,你不能這樣一走了之,”山姆說,“我不會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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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傷害你,”瓊恩告訴他,“山姆,你走開,不然我就踩過去。”

“你不會的。聽我說,求求你……”

瓊恩雙腳一踢,母馬立即朝門飛奔而去。剎那間,山姆站在原地,臉龐如同身后那輪滿月般又圓又白,嘴巴驚訝地張成一個大圓。就在人馬即將撞上的最后一刻,他跳了開去,并如瓊恩所預料地,步履踉蹌,跌倒在地。母馬跳過他,沖進黑夜。

瓊恩掀起厚重斗篷的兜帽,拍拍母馬的頭。他騎馬離開靜謐的黑城堡,白靈緊隨在旁。他知道身后的長城上有人值守,但他們面朝極北,而非南方。除了正從馬廄的泥地上掙扎起身的山姆·塔利,不會有人見到他離去。眼看山姆摔成那樣,瓊恩暗自希望他沒事才好。他那么肥胖,手腳又笨拙,很可能因此摔斷手腕,或扭到腳踝。“我警告過他了,”瓊恩大聲說,“而且本來就不干他的事。”他一邊騎,一邊活動自己灼傷的手,結疤的指頭開開闔闔。疼痛依舊,不過取掉繃帶后的感覺真好。

他沿著蝴蝶結般蜿蜒的國王大道飛奔,月光將附近的丘陵灑成一片銀白。他得在計劃被人發覺前盡可能地遠離長城。等到明天,他將被迫離開道路,穿越田野、樹叢和溪流以擺脫追兵,但眼下速度比掩護更重要。畢竟他的目的地顯而易見。

熊老習慣黎明起床,所以瓊恩至少還有天亮前的時間,用來盡量拉開與長城間的距離……假定山姆·塔利沒有背叛他。胖男孩雖然盡忠職守,且膽子又小,但他把瓊恩當親兄弟看待。若是被人問起,山姆肯定會說出實情,不過瓊恩不認為他有那個勇氣,敢大半夜去找國王塔的守衛,把莫爾蒙吵醒。

等到明天,發現瓊恩沒去廚房幫熊老端早餐,大家便會到寢室來查找,隨后看到孤零零躺在床上的長爪。留下那把寶劍很不容易,但瓊恩還不至于恬不知恥地將它帶走。就連喬拉·莫爾蒙亡命天涯前,也沒有這么做。莫爾蒙司令一定能找到更適合佩帶那把劍的人。想起老人,瓊恩心里很不好受。他知道自己這樣棄營逃跑,無異是在總司令喪子之痛上灑鹽。想到他對自己如此信任,這實在是忘恩負義的作法,但他別無選擇。不管怎么做,瓊恩都會背叛某個人。

即使到了現在,他依舊不知自己的做法是否榮譽。南方人的作派比較簡單,他們有修士可供咨詢,由他們傳達諸神意旨,協助理清對錯。然而史塔克家族信奉的是無名古神,心樹就算聽見了,也不會言語。

當黑城堡的最后一絲燈火消失在身后,瓊恩便放慢速度,讓母馬緩步而行。眼前還有漫漫長路,他卻只有這匹馬可供依憑。往南的路上,沿途都有村莊農舍,如有必要,他可以和他們交換新的馬匹,不過若是母馬受傷或癱倒在地就不成了。

他得盡快找到新衣服,恐怕還只能去偷。眼下的他從頭到腳都是黑色:高統黑皮革馬靴,粗布黑長褲黑外衣,無袖黑皮革背心,厚重的黑羊毛披風。長劍和匕首包在黑鞘里,鞍袋里則是黑環甲和頭盔。如果他被捕,這每一件都足以致他于死地。在頸澤以北,任何穿黑衣的陌生人進了村舍莊園,都會被投以冷漠的懷疑眼光,并遭到監視。而一旦伊蒙師傅的渡鴉送出消息,自己便再也找不到容身之所,即便臨冬城也一樣。布蘭或許會放他進城,但魯溫師傅很清楚該怎么做,他會履行職責,關上城門,把瓊恩趕走。所以,打一開始他就沒動臨冬城的主意。

雖然如此,在他腦海里,卻能清晰地見到城堡的影像,仿佛昨天才剛離開:高聳的大理石墻;香氣四溢、煙霧彌漫的城堡大廳,里面到處是亂跑的狗;父親的書房;自己在塔樓上的臥室。在他心底的某一部分,只想再瞧瞧布蘭的歡笑,再吃一個蓋奇做的牛肉培根派,再聽老奶媽說關于森林之子和傻瓜佛羅理安的故事。

可是,他并非因為這些才離開長城:他之所以離開,只因為他是父親的兒子,羅柏的兄弟。他不會因為別人送他一把劍,即便像長爪那么好的劍,就變成莫爾蒙家族的人。他也不是伊蒙·坦格利安。老人做了三次抉擇,三次都選擇了榮譽,但那是他。即便現在,瓊恩還是不敢確定,老學士做出那樣的選擇,究竟是因為懦弱無力,還是因為心地堅強、忠于職守。但無論如何,他了解老人的困惑,關于抉擇的痛苦,他太了解了。

提利昂·蘭尼斯特曾說:多數人寧可否認事實,也不愿面對真相,但瓊恩已經想透了種種磨難。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誰:他是瓊恩·雪諾,不但是私生子,更是背離誓約的逃兵,既無母親,亦無朋友,將遭天譴。終其一生——不論他這一生能有多長——都將被迫流浪,成為陰影中沉默的孤民,不敢說出真名。無論走到七國何處,必將生活在謊言之中,否則別人會對他群起而攻之。但是,只要他能與兄弟并肩作戰,為父親報仇雪恨,所有這些都無足輕重。

他記得自己最后一次見到羅柏的情景。當時羅柏站在廣場上,紅褐頭發間雪花融化。如今瓊恩可能必須易容之后,才能偷偷去見他。他試著想像當自己揭開真面目時,羅柏臉上會是什么表情。他的兄弟會搖搖頭,面露微笑,然后他說……他會說……

他拼湊不出那抹微笑,無論怎么努力,就是想不出來。他反而不自覺地想起他們找到冰原狼那天,被父親砍頭的逃兵。“你立下了誓言,”艾德公爵告訴那人,“你在你的弟兄們以及新舊諸神面前立下了誓約。”戴斯蒙和胖湯姆把逃兵拖到木樁前。布蘭的眼睛睜得像盤子,瓊恩還特意提醒他別讓小馬亂動。他憶起當席恩·葛雷喬伊遞上寒冰時,父親臉上的表情,隨后又想起鮮血濺落雪地,席恩揚腿把人頭踢到他腳邊。

他不禁想,假如逃兵是艾德公爵的親弟弟班揚,而非一個衣著破爛的陌生人,他會怎么做?兩者會有差別嗎?一定會,一定會的,一定……毫無疑問,羅柏也一定會歡迎他。他怎么可能不歡迎他呢?除非……

還是別多想的好。他握緊韁繩,手指隱隱作痛。瓊恩再度夾緊馬肚,順著國王大道疾馳,仿佛要驅離心中的疑惑。瓊恩不怕死,但他不要這種被五花大綁,像個尋常強盜般斬首示眾的死法。倘若他非死不可,他甘愿手握利劍,死在與殺父仇人的決斗中。他生來就不是真正的史塔克族人,從來不是……但他可以死得像個史塔克。就讓大家都知道艾德·史塔克膝下不只三個兒子,而是四個。

白靈跟著他的速度跑了一里,紅紅的舌頭伸在嘴巴外懸蕩。他催馬加速,人馬低頭飛奔。冰原狼則放慢腳步,停了下來,左顧右盼,眼睛在月色中閃著紅光。不久,他消失在后方,瓊恩知道他會按自己的步調跟隨。

前方的道路兩旁,搖曳的燈火穿過樹林照過來。這里是鼴鼠村。他催馬奔過,聽到一陣狗吠,以及馬廄里傳來的驢叫,除此之外,村子悄然無聲。有幾處爐火微光從禁閉的窗戶中穿透而出,或自房舍木板間流泄出來,但寥寥無幾。

其實鼴鼠村比乍看之下要大得多,只是四分之三的部分位于地底,由一個個既深且暖的地窖組成,經由錯綜復雜的隧道彼此銜接。就連妓·院也在地下,從地面上看,它們只是比廁所大不了多少的小木屋,門上掛了盞紅燈籠。長城上守軍把妓女們叫做“地底的寶藏”,他不禁揣測今晚有多少黑衣弟兄在下面挖寶呢?這當然也算是一種背誓,只是無人在意。

直到把村子遠遠地拋在后面,瓊恩方才再次減速。這時,他和母馬都已經滿身大汗。于是他跳下馬背,只覺渾身發抖,灼傷的手更是疼痛。樹叢下有大堆融雪,在月光下映射發亮,涓滴細流從中淌出,匯聚成淺淺的小池。瓊恩蹲下來,雙手合掌,捧起雪水。融雪冰冷刺骨,他喝了幾口,接著洗臉,直洗得兩頰發麻。他感覺到頭昏腦脹,手指也好幾天沒有痛得這么厲害。我做得沒錯,他告訴自己,可我為何這么難受?

馬兒仍舊氣喘吁吁,于是瓊恩牽它走了一段。道路很窄,只能勉強容兩人并肩而騎,表面更被細小溝渠所切割,布滿碎石。剛才那樣狂奔委實愚蠢,分明就是自找麻煩,稍不小心就會摔斷脖子。瓊恩不禁納悶,自己究竟怎么搞的?就這么急著尋死么?

遠方的樹林里傳來動物的受驚尖叫,他立刻抬頭,母馬也不安地哼著。是他的狼找到獵物了?他把手環在嘴邊,“白靈!”他叫道,“白靈!到我這兒來!”但惟一的回應只是身后某只貓頭鷹振翅高飛的聲響。

瓊恩皺起眉頭,繼續上路。他牽馬走了半小時,直到它身上干透為止。但白靈始終沒有出現。瓊恩想上馬趕路,卻又擔心不知去向的狼。“白靈,”他再度叫喊,“你在哪里?快過來!白靈!”這片林子里應該沒什么能威脅到冰原狼——就算這只冰原狼尚未發育完全也罷,除非……不,白靈絕不會蠢到去攻擊熊,而假使這附近有狼群,瓊恩也一定能聽見它們的嚎叫。

最后他決定先吃點東西再說。食物可以稍微安撫脾胃,更能多給白靈一點時間跟上。此時尚無危險,黑城堡依然在沉睡中。于是他從鞍袋里找出一塊餅干,一小片乳酪和一個干癟的褐色蘋果。他還帶了腌牛肉,以及從廚房偷來的一片培根,但他想把肉留到明天。因為等食物沒了,他就得自己打獵,而那一定會拖延他的行程。

瓊恩坐在樹下,吃著餅干和乳酪,任母馬沿著國王大道吃草。他把蘋果留到最后,雖然摸起來有些軟,果肉仍然酸甜多汁。聽到聲音時,他正在啃果核:是蹄聲,從北方來。瓊恩一躍而起,奔向母馬。跑得掉嗎?不,距離太近,一定會暴露聲音,何況假如他們從黑城堡來……

于是他牽著母馬離開大路,走到一叢濃密的灰青色哨兵樹后。“別出聲喔。”他悄聲說,一邊蹲伏下來,透過樹枝縫隙向外窺視。倘若諸神保佑,對方就會不經意地騎馬跑過。八成鼴鼠村的農民,正返回自己的田地,可他們干嘛大半夜的走呢?……

他靜靜呤聽,蹄聲沿著國王大道急速而來,步伐堅定,逐漸增大。依聲音判斷,大概有五六個人。對方的話音在林木間穿梭。

“……確定他走這邊?”

“當然不確定。”

“搞不好他朝東去了。或是離開道路,穿越樹林。換了我就會這么做。”

“在這一團漆黑的晚上?你別傻了。就算沒摔下馬來,折了脖子,辨不清路亂走,等太陽升起大概也繞回長城了。”

“我才不會,”葛蘭聽起來很氣憤。“我會往南騎,看星星就知道哪邊是南方。”

“要是被云遮住呢?”派普問。

“那我就不走。”

又一個聲音插進來。“換作是我,你們知道我會怎么做?我會直接去鼴鼠村挖寶。”陶德尖銳的笑聲在林間回響,瓊恩的母馬哼了一聲。

“你們通通給我閉嘴,”霍德說,“我好像聽到了什么。”

“在哪兒?我啥都沒聽見。”蹄聲停止。

“你連自己放屁都聽不見。”

“我聽得見啦。”葛蘭堅持。

“閉嘴!”

于是他們都安靜下來,凝神傾聽。瓊恩不自覺地屏住呼吸。一定是山姆,他心想。他既沒去找熊老,也沒上床睡覺,而是叫醒了其他幾個男孩。真要命,若是天亮前他們還未歸營,也會被當成逃兵處理。他們到底在想什么呀?

寂靜無限延伸。從瓊恩蹲的地方,透過樹叢,可以看到他們坐騎的腳。最后派普開口道:“你剛才到底聽到什么?”

“我也不知道。”霍德承認,“但的確有什么聲音,我認為是馬叫,可……”

“這兒什么聲音都沒有啊。”

瓊恩的眼角余光瞥見一個白色影子在林間竄動。樹葉窸窣抖動,白靈從陰影中跑了出來,由于來得突然,瓊恩的母馬不禁輕聲驚叫。“在那里!”霍德大叫。

“我也聽到了!”

“我被你害死了。”瓊恩一邊翻身上馬,一邊對冰原狼說。他調轉馬頭,往森林走去,但不出十尺,他們便追了上來。

“瓊恩!”派普在身后喊。

“停下來,”葛蘭說,“你跑不掉的。”

瓊恩抽出佩劍,策馬旋身。“通通退后。我不想傷害你們,但如果情非得已,我會動手的。”

“你想以一對七?”霍德揮手,男孩們一擁而上,將他團團圍住。

“你們要拿我怎樣?”瓊恩質問。

“我們要把你帶回屬于你的地方。”派普說。

“我屬于我的兄弟。”

“我們就是你的兄弟。”葛蘭說。

“他們逮到你,你會被砍頭的,知道嗎?”陶德緊張地笑笑,“這么笨的事,只有笨牛才做得出來。”

我才不會呢。”葛蘭道:“我不會違背誓言,我發過誓,說話算話的。”

“我也一樣,”瓊恩告訴他們,“可你們難道不懂么?他們謀害了我父親!這是一場戰爭,我兄弟羅柏正在河間地作戰——”

“我們都知道,”派普嚴肅地說,“山姆跟我們說了。”

“你父親的事我們很遺憾,”葛蘭說,“但那與你無關。一旦發了誓,你就不能離開,不管怎樣都不行。”

“我非走不可。”瓊恩激動地說。

“你發過誓了。”派普提醒他,“我從今開始守望,至死方休,你是不是這么說的?”

“我將盡忠職守,生死于斯。”葛蘭點頭附和。

“用不著你們告訴我,我跟你們背得一樣熟。”這下他真的生氣了。他們為何不能干脆一點,放他走呢?這樣子大家都不好過。

“我是黑暗中的利劍。”霍德誦道。

“長城上的守衛。”癩蛤蟆跟著念。

瓊恩開始一個一個咒罵他們,但他們置之不理。派普催馬上前,繼續背誦:“抵御寒冷的烈焰,破曉時分的光線,喚醒眠者的號角,守護王國的堅盾。”

“別過來,”瓊恩揮劍警告他,“派普,我是說真的。”他們連護甲都沒穿,假如真的動手,他可以把他們統統砍成碎片。

梅沙繞到他身后,加入了念誦:“我將生命與榮耀獻給守夜人。”

瓊恩雙腳一踢,調轉馬頭。然而男孩們已將他徹底包圍,步步逼近。

“今夜如此……”霍德堵住了左邊的缺口。

“……夜夜皆然。”派普說完最后一句,伸手抓住瓊恩的韁繩。“你有兩個選擇:要么殺了我,要么跟我回去。”

瓊恩舉起長劍……最后還是無助地放了下來。“去你的,”他說,“你們通通該死。”

“我們該不該把你的手綁起來?你愿不愿乖乖回去呢?”霍德問。

“我不跑便是。”這時白靈從樹下跑出來,瓊恩瞪著他,“你可真會幫倒忙。”他說,但那雙深沉的紅眼卻仿若洞悉一切地看著他。

“我們最好趕快,”派普道,“假如天亮前回不去,只怕熊老會把我們的頭通通砍了。”

回程途中發生過什么,瓊恩·雪諾記得不多,只覺這趟路似乎比南行短暫得多,或許是他心不在焉的緣故罷。派普帶隊,不時飛奔,慢走,小跑,接著又恢復奔馳。鼴鼠村來了又去,妓·院門口懸著的紅燈早已熄滅。派普把時間掌握得很好,距離天亮剛好還有一個小時,瓊恩見到黑城堡的黑塔樓出現在前方,襯著背后碩大無朋的蒼白長城。只是這回,城堡再也沒了家的感覺。

他們可以抓他回去,瓊恩告訴自己,但他們無法留住他。南方的戰爭不是一兩天就能解決的事,而他的朋友不可能日夜都守著他。他只需耐心等待時機,讓他們放松警惕,以為他心甘情愿留下來……然后就再度逃走。下一次,他不走國王大道,而是沿著長城東行,或許就這么一直走到海邊,然后往南翻越崇山峻嶺。那是野人們常走的路,崎嶇難行,危機四伏,卻足以擺脫追兵。從始至終,他與國王大道和臨冬城都將保持一百里格以上的距離。

老舊的馬房里,山姆威爾·塔利正等著他們。他坐在泥地上,靠著一堆稻草,緊張得睡不著。一見他們,他立刻起身,拍拍塵土道:“瓊恩,我……我很高興他們找到你了。”

“我可不高興。”瓊恩說著下馬。

派普也跳下坐騎,一臉嫌惡地望著逐漸泛白的天空。“山姆,幫個忙,把馬兒安頓好。”矮個男孩說,“這一天還長著呢,可咱們半點覺都沒睡成,這都得感謝雪諾大人。”

天亮之后,瓊恩像往常一樣走進廚房。三指哈布把熊老的早餐交給他,什么也沒說。今天的早餐包括三顆褐色的白煮蛋,油炸面包,火腿肉片以及一碗有些皺的李子。瓊恩端著東西回到國王塔,發現莫爾蒙正坐在窗邊寫東西。烏鴉在他肩膀上來回踱步,邊走邊念:“玉米!玉米!玉米!”瓊恩一進房間,烏鴉便提聲尖叫。“把早餐放桌上。”熊老抬頭道,“我還想喝點啤酒。”

瓊恩打開一扇緊閉的窗戶,從外面的窗臺上拿了啤酒瓶,倒滿一角杯。之前哈布給了他一個剛從長城儲藏室里拿出來的檸檬,現下還是冰的。瓊恩用拳頭捏破它,果汁從指縫間滴下。莫爾蒙每天都喝摻檸檬的啤酒,宣稱這是他依舊一口好牙的原因。

“你一定很愛你父親,”瓊恩將角杯端給他時,莫爾蒙開口:“孩子,我們愛什么,到頭來就會毀在什么上面,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這話?”

“記得。”瓊恩面帶慍色地說。他不想談父親遇害的事,即便對莫爾蒙也不行。

“你要仔細記好,別忘記。殘酷的事實是最應該牢牢記住的。把我的盤子端過來。又是火腿?算了,我認了。你沒什么精神。怎么,昨晚騎馬就這么累啊?”

瓊恩喉嚨一干,“您知道?”

“知道!”莫爾蒙肩頭的烏鴉應和,“知道!”

熊老哼了一聲。“雪諾,他們選我當守夜人軍團總司令,莫非因為我是個呆頭鵝?伊蒙說你一定會走,我則告訴他你一定會回來。我了解我的部下……也了解我的孩子們。榮譽心驅使你踏上國王大道……榮譽心也將你鞭策回來。”

“帶我回來的是我朋友們。”瓊恩說。

“我指的就是‘你的’榮譽心么?”莫爾蒙檢視著眼前的餐盤。

“他們殺害了我父親,難道我應該置之不理?”

“說真的,你的行為不出我們所料。”莫爾蒙咬了口李子,吐出果核。“我專派了一個人看守你,知道你何時離開。即便你的弟兄們沒把你追回來,你也會在途中被逮住。到時候,抓你的可就不是朋友了。哼,除非你的馬像烏鴉,生了翅膀。你有這樣的馬嗎?”

“沒有。”瓊恩覺得自己像傻瓜。

“真可惜。我們倒急需那樣的馬。”

瓊恩挺直身子。他已經對自己說過,要死得有尊嚴,至少,他能做到這點。“大人,我知道逃營的懲罰。我不怕死。”

“死!”烏鴉叫道。

“我希望你也別怕繼續活下去。”莫爾蒙邊說邊用匕首切開火腿,還拿一小塊喂烏鴉。“你不算逃兵——因為你沒走成。眼下你不就好端端站在這里?要是我把每個半夜溜到鼴鼠村的孩子都抓來砍頭,那防守長城的就只剩鬼魂了。不過呢,或許你打算明天再跑,或許再隔兩個星期。是不是?小子,你有沒有這樣想?”

瓊恩默不作聲。

“我就知道。”莫爾蒙剝開白煮蛋的殼,“小子,你父親死了,你有辦法讓他起死回生嗎?”

“沒有。”他悶悶不樂地回答。

“那敢情好。”莫爾蒙道,“你我都見識過死人復活是什么樣,我可不想再碰上那種事。”他兩大口吞下煮蛋,從齒縫間吐出幾片蛋殼。“你的兄弟雖然上了戰場,但他身后有全北境的軍力,隨便他哪一個封臣手下的士兵都比整個守夜人軍團的人加起來還多,你覺得他們會需要你的幫助?難道說你真那么厲害,還是說你隨身帶著古靈精怪,幫你的劍附加魔法?”

瓊恩無話可說。烏鴉啄著一顆蛋,穿破蛋殼,將長長的喙伸進去,拉出絲絲蛋白和蛋黃。

熊老嘆道:“你也不是惟一被戰爭波及的人。依我看,我妹妹此刻也應該帶著她那群女兒,穿著男人的盔甲,加入你兄弟的軍隊去了南方。梅格是個上了年紀的老怪物,個性固執,脾氣又差,說實話,我根本受不了那糟女人,但這并不代表我對她的感情不如你愛你的異母妹妹。”莫爾蒙皺著眉頭拾起最后一顆蛋,用力握住,直到外殼碎裂。“或許不如你。但總之,她若在戰場上被殺,我一定很難過,可你瞧,我并沒打算逃跑。因為我和你一樣都發過誓,我的職責所在是這里……你呢,孩子?”

我無家可歸,瓊恩想說,我是個私生子,沒有權利、沒有姓氏、沒有母親,現在連父親都沒了。可他說不出口。“我不知道。”

“可我知道,”莫爾蒙總司令說,“雪諾,冷風正要吹起,長城之外,陰影日長。卡特·派克的來信中提到大群麇鹿向東南沿海遷徙,之外還有長毛象。他還說,他有個部下在距離東海望僅三里格的地方發現了巨大的畸形腳印。影子塔的游騎兵則回報,長城外有好些村落完全被遺棄,到了晚上,丹尼斯爵士說能看到群山中的火光,大把大把的烈焰,從黃昏直燒到天亮。‘斷掌’科林在大峽谷抓到了一個野人,對方發誓說曼斯·雷德正躲在一個新的秘密要塞里,召集屬下所有臣民,至于他的目的為何,我看只有天上諸神知道。你以為你叔叔班揚是這幾年來我們惟一失去的游騎兵么?”

“班揚!”烏鴉歪頭嘎嘎怪叫,蛋白從嘴角流下。“班揚!班揚!”

“不。”瓊恩說。除了他還有其他人,太多人。

“你覺得你兄弟的戰爭比我們這場戰爭更重要?”老人喝道。

瓊恩噘起嘴唇。烏鴉朝他拍拍翅膀,“戰爭!戰爭!戰爭!戰爭!”它唱道。

“我看不然。”莫爾蒙告訴他,“諸神保佑,孩子,你眼睛沒瞎,人也不笨。等哪天死人在黑夜里大舉入侵,你覺得誰坐在鐵王座上還有差別么?”

“沒有。”瓊恩沒想到這層。

“瓊恩,你父親大人把你送來這里,你可知為什么?”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烏鴉又叫道。

“我知道你們史塔克家人體內依舊流淌著先民的血液,而長城正是先民所建筑,據說他們還記得早已被人遺忘的事情。至于你那頭小狼……引領我們找到尸鬼的是他,警告你樓上有死人的也是他。杰瑞米爵士多半會說一切純屬巧合,但他死了,我還好端端地活著。”莫爾蒙司令用匕首刺起一塊火腿。“我認為你是命中注定要來這里的。等我們越墻北進時,我希望你和你那頭狼與我們同在。”

他的這番話使瓊恩的背脊為之一顫。“越墻北進?”

“不錯。我打算把班·史塔克找回來,不論是死是活。”他嚼了幾口,吞下火腿。“我不會在這里坐等風雪來臨,我們一定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這次守夜人軍團將大舉出動,與塞外之王、異鬼,以及其他什么的東西作戰。我將親自領軍。”他拿匕首指著瓊恩的胸膛。“依慣例,總司令的事務官就是他的侍從……但我可不想每天早上醒來,都還要擔心你是不是又逃了。所以呢,雪諾大人,你現在就給我個答案:你究竟是守夜人的弟兄……還是個只愛玩騎馬打仗的私生小毛頭?”

瓊恩·雪諾站直身子,深吸一口氣。父親、羅柏、艾莉亞、布蘭……請你們原諒我,原諒我不能幫助你們。他說得沒錯,我屬于這里。“我……隨時聽候您差遣,大人。我鄭重發誓,絕不再逃跑了。”

熊老哼了一聲。“那敢情好。還不快把劍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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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瑟曦(二)第十九章 戴弗斯(三)第五十二章 珊莎第四十四章 瓊恩第十三章 艾德第三十四章 布蘭(三)第二十九章 凱特琳第七十章 提利昂第三十五章 運河邊的貓兒第七十章 女王的首相(巴利斯坦四)第三十七章 丹妮莉絲第十章 艾莉亞第二章 凱特琳第五章 艾德第五章 布蘭第二十八章 詹姆第二十九章 瑟曦第七章 艾莉亞第十三章 艾莉亞第十六章 丹妮莉絲(三)第六十六章 珊莎第二十八章 瓊恩(六)第十五章 艾莉亞第十七章 艾莉亞第三十五章 瓊恩(七)第五十二章 瓊恩第十二章 席恩第一章 提利昂(一)第七十二章 凱特琳第十六章 提利昂第六十四章 丑陋的小女孩(艾莉亞二)第三十九章 艾莉亞第三十五章 瓊恩第六章 艾莉亞第六十一章 獅鷲的重生(格里夫/瓊恩克林頓)第四十二章 瓊恩第五十七章 提利昂第五十章 丹妮莉絲(八)第三十八章 布蘭第十六章 珊莎第五章 提利昂(二)第二十一章 詹姆第六十九章 瓊恩第六十二章 祭品(阿莎三)第七十三章 丹妮莉絲第八章 丹妮莉絲第三十章 丹妮莉絲(五)第七章 瓊恩第十章 提利昂第十六章 山姆威爾第三十六章 布蘭第四十八章 詹姆第十八章 提利昂第十六章 山姆威爾第五十四章 戴佛斯第二十四章 布蘭第四十二章 國王的獎賞(阿莎二)第六十七章 席恩第三十六章 布蘭第九章 布蘭第二十七章 丹妮莉絲第五十三章 瓊恩第三十一章 艾德第三十一章 詹姆第六十八章 提利昂第十七章 詹姆第七十一章 瓊恩第五章 提利昂(二)第二十章 凱特琳第十三章 瑟曦第六十二章 丹妮莉絲第二十七章 山姆威爾第六十一章 珊莎第三十九章 詹姆第六十八章 提利昂第六十三章 珊莎第二十四章 瓊恩第六十二章 祭品(阿莎三)第八章 丹妮莉絲第八章 瑟曦第五十章 丹妮莉絲(八)第十三章 布蘭(一)第十九章 鐵船長第四十一章 瓊恩第七十章 女王的首相(巴利斯坦四)第二十章 瓊恩第四十七章 布蘭第九章 戴佛斯(一)第九章 詹姆第二章 艾莉亞第六章 瓊恩第三十章 提利昂第十章 提利昂第七十三章 瓊恩第十六章 珊莎第四十五章 凱特琳第二十八章 珊莎第三十七章 臨冬城王子(席恩四)第六十二章 詹姆第四十四章 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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