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溫·蘭尼斯特公爵入城時騎著高大戰馬,雄赳赳氣昂昂,身披上過瓷釉的紅鋼鎧甲,鎧甲經過一再打磨,鮮亮如火,裝飾著寶石與黃金渦旋;他出城時則是坐在高大的四輪馬車中,被緋紅的旗幟覆蓋,六名靜默姐妹在旁護送遺骨。進本站。
送葬隊伍自諸神門離開君臨,因為這里比雄獅門更為寬闊華麗,但就詹姆看來,這選擇實在是個錯誤:沒人能否認,他父親是一頭雄獅,但就連泰溫公爵自己也不敢把自己當成神。
陪伴泰溫公爵馬車的榮譽護衛共有第五十十名騎士,長槍上飄揚著緋紅三角旗。在這第五十十名騎士后面則是西境的列位諸侯,大風席卷,“噼里啪啦”地掀動著他們的旗幟,無數旌旗在空中攪成一團。詹姆依次騎下去,經過了野豬旗、獾旗、甲蟲旗、綠箭紅牛旗、交叉雙戟旗、交叉長矛旗、樹貓旗、草莓旗、荊棘花朵旗、四分日芒旗等種種紋章。
布拉克斯伯爵身穿鑲銀線的淡灰色外套,心口處繡了一只紫色獨角獸;賈斯特伯爵全身黑甲,胸甲上嵌三個黃金獅子頭——關于他戰死的傳言看來不無因由,傷勢和長期監禁把他折磨成了一副骨架;班佛特伯爵的恢復狀況比較好,似乎已做好了投入下場戰斗的準備;普棱穿紫衣,普列斯特穿貂皮,摩蘭德的服色則是黃褐與綠色相間,但他們個個身披緋紅絲綢披風,以示尊崇被他們護送回鄉的封君。
走在諸侯們后面的,是一百名十字弓手和三百名重裝步兵,緋紅披風也在他們肩頭飛舞。身著白袍白甲的詹姆在這條紅色的河流中感覺頗不自在。
叔叔也沒給他好氣受?!瓣犻L大人,”當詹姆終于來到隊伍后面,騎在凱馮爵士身旁時,對方開口道,“陛下差你來傳達最后的命令嗎?”
“我不是為瑟曦而來。”在他們身后,一個鼓手敲打起來,節奏緩慢、整齊,充滿悲哀。死了,它好像在低語,死了,死了。“我是來道別的。為我父親?!?
“這也是她的父親。”
“我和瑟曦不同,我長胡子,她長乳··房,如果你還是分不清楚,叔叔,你可以數數我們的手,有兩只的那個是瑟曦。”
“他們兩個都愛耍小聰明,”叔叔道,“夠了,省省你的貧嘴吧,爵士,我沒興趣。”
“好的?!笨磥硎虑楹茈y朝我希望的方向發展。“瑟曦很想親自跟你道別,只是事務緊迫,脫不開身。”
凱馮爵士哼了一聲?!氨舜吮舜?,大家不都有事?你怎么不守著你的國王呢?”他的語氣就像是責難。
“他平安無恙。”詹姆防衛性地道,“今天早上由巴隆·史文值班,這是位忠勇的好騎士?!?
“從前只要提到白騎士,‘忠勇’二字根本不用強調?!?
這幫弟兄又不是我挑的,詹姆心想,如果我有選擇的權力,御林鐵衛必將恢復往日的榮光。可惜,這是番無力的廢話,畢竟有誰會相信“弒君者”的豪言壯語呢?一個把榮譽當狗屎的人。隨它去吧,詹姆認定,我不是來這里和叔叔爭辯的?!伴w下,”他鄭重其事地說,“您得與瑟曦講和。”
“我們之間開戰了嗎?我怎么不知道。”
詹姆不理會對方的嘲弄,“蘭尼斯特家族內部的爭端只會令我們的敵人得利。”
“就算有爭端,也不是我的錯。瑟曦想要統轄一切,很好,我完全贊成,我就把國家大事全交給她,唯愿解甲歸田,自享安樂。我要去戴瑞城和我兒子一起生活,他的城堡急需重建,封地也得重新播種,并加以保護?!彼蝗话l出一陣苦澀的大笑,“你姐姐也沒留什么工作給我這副老骨頭,不是嗎?與其在這里浪費時間,不如去參加藍賽爾的婚禮,他的新娘早已經等不及了?!?
他那孿河城給的寡婦。表弟藍賽爾騎在十碼之后,眼眶深陷,頭發花白干燥,貌似比賈斯特伯爵的年紀還大??粗?,詹姆感覺幻影手指又抽搐起來……她和藍賽爾、奧斯蒙·凱特布萊克,甚至,月童上床!……他已經無數次試圖與藍賽爾接觸,卻從來找不到對方單身的時機——表弟要么和父親在一起,要么有修士陪伴。他是凱馮的兒子不假,但打骨子里懦弱無能。提利昂在撒謊,他唯一的目的是造成傷害。
于是詹姆不再去想表弟,繼續游說叔叔,“婚禮之后,你還留在戴瑞城?”
“至少盤桓一段時日吧。據說桑鐸·克里岡在三河流域落草為寇,你姐姐想要他的腦袋,我猜他可能加入了唐德利恩一伙匪幫?!?
詹姆已經聽說了鹽場鎮事件,現在大半個國度都知道了。那次洗劫異常野蠻,婦女被強暴后殺戮,嬰兒在母親的懷抱中遭遇屠殺,鎮子的一半燒為灰燼?!坝兴{道·塔利鎮守女泉城,土匪蟊賊交給他對付應該沒問題。叔叔,你還是去奔流城吧?!?
“奔流城下由達馮爵士統一指揮,他是新任西境守護,不會需要我——而藍賽爾需要我?!?
“好吧,叔叔?!甭犞澛傻墓狞c,詹姆腦袋里陣陣抽痛。死了、死了、死了?!岸嗉有⌒模屇闶窒碌尿T士們加強巡邏防護?!?
叔叔冷酷地瞥了他一眼,“你威脅我,爵士?”
威脅?他不由一愣。“只是提醒你而已。我的意思是……桑鐸很危險?!?
“我當年吊死無數匪徒與強盜騎士的時候你還在襁褓中流屎流尿呢。爵士,如果你擔心我會親自出馬與桑鐸或唐德利恩決斗,那大可不必,并非每位蘭尼斯特都愛慕虛榮。”
怎么了?叔叔,我得罪你了嗎?“亞當·馬爾布蘭也能完成掃蕩鄉野的任務,要不,派布拉克斯、派班佛特、派普棱,他們都行,但能坐上首相高位、居中調度的,放眼天下只有你一人啊。”
“你姐姐知道我的條件。告訴她,條件不變——在她枕邊告訴她?!眲P馮一夾馬肚,揚長而去,不再與詹姆對話。
詹姆默然觀望,幻影右手陣陣抽搐。他原來抱著一線希望,以為是瑟曦過于偏執,方才造成今天的局面,看來錯的反而是自己。他知道我倆的底細,知道托曼和彌賽菈的底細,而瑟曦知道他知道。另一方面,凱馮爵士乃凱巖城嫡生的蘭尼斯特,他不相信瑟曦將要對付他,可……可我看錯了提利昂,也會看錯瑟曦嗎?兒子能殺父親,侄女處決叔叔又有什么奇怪呢?何況這是個心懷不軌的叔叔,他了解太多內幕,留下來禍患無窮?;蛟S瑟曦暗中把這骯臟的任務丟給獵狗,等桑鐸·克里岡干掉凱馮爵士,她就不用玷污自己的雙手了。桑鐸有這個能耐。凱馮·蘭尼斯特曾是名勇猛的劍客,但他老了,而獵狗……
后面的隊伍趕了上來。表弟左右有兩名修士陪伴,詹姆出聲招呼。“藍賽爾。老表。我很想來參加你的婚禮,可惜職責在身,不容許我出遠門?!?
“您必須保護好國王?!?
“我會的。不過嘛,不能來鬧你的新房,實在有些遺憾。對了,別擔心,這是你的頭婚,卻是她的第二十次,我相信你老婆會很樂意指導你怎么做的?!?
這段色迷迷的話引得周圍幾名領主哈哈大笑,藍賽爾的修士則投來嚴峻的目光。表弟本人在馬鞍上不安地蠕動著,“我懂得如何盡丈夫的責任,爵士先生。”
“很好,新娘子在新婚之夜就需要這個,”詹姆說,“一個懂得如何盡責任的男人。”
藍賽爾臉頰上升起一輪紅暈?!拔視槟矶\,表哥,也會為太后陛下祈禱。愿老嫗賜予她睿智,愿戰士保護她周全?!?
“瑟曦要戰士做什么?他有我?!闭材返艮D馬頭,白袍在風中飛揚。小惡魔撒謊,瑟曦寧肯跟勞勃的尸體做·愛也不會看上藍賽爾這種滿口虔誠話的傻瓜。提利昂,狗雜種,你他媽連撒謊也不找個好對象,如此不堪一擊!他最后一次與父親的送葬馬車道別后,飛奔回遠方的都城。
返回伊耿高丘上的紅堡途中,詹姆·蘭尼斯特驚覺君臨城的街道已幾乎荒蕪了。曾把賭場和食堂擠得水泄不通的士兵們,此刻已然紛紛離開。勇武的加蘭帶上提利爾一半的軍隊返回高庭,他母親和祖母也隨他去了;剩下的一半軍隊在梅斯·提利爾與馬圖斯·羅宛的統率下向南方進軍,提利爾公爵要再度圍攻風息堡。
至于蘭尼斯特方面,只在城外保留了兩千精銳老兵,等待派克斯特·雷德溫的艦隊趕來,載他們渡過黑水灣,攻打龍石島。情報顯示,史坦尼斯大人北上時只留下一支小規模的衛戍部隊,所以瑟曦認為兩千人足夠了。
其余的西境人被遣散回家,回到妻兒們身邊,重建家園,播種耕地,爭取在冬天降臨前獲得最后一次收成。在他們踏上西歸之路的那一天,瑟曦帶著托曼前來營地檢閱,讓士兵們為小國王歡呼。那一天她真的太美,他忘不了她唇上的笑意,忘不了秋日的艷陽照耀在她黃金的鬈發上。不管有多少人在背后議論姐姐,她只要用心,滿可以贏得眾人擁戴。
經過城門時,詹姆看見第二十多名騎士正在院子里練習騎馬刺槍靶。這又是一件我永遠不可能再做的事,他心想。槍比劍沉,更難駕馭,而他連劍都用不好。他設想自己左手持槍,用右手的斷肢綁盾牌——可比武時,對手都是從左邊跑來,綁在右面的盾牌不就跟胸甲上的乳頭一樣是純粹的擺設嗎?不,我比武的日子已經結束了,他下馬時告誡自己……盡管如此,詹姆還是忍不住停步觀察。
高個塔拉德爵士被沙包從后撞中腦袋,摔下馬來。壯豬的力道猛烈,乃至于刺穿了當靶子的盾牌,接著凱切鎮的肯洛斯替他徹底收拾了盾牌。等雨林的德莫特爵士上場時,新的盾牌已被裝上,隨后藍柏特·特拔瑞的槍堪堪擦過,但“沒胡子”瓊恩·本特利,還有亨佛利·史威佛和埃林·斯脫克皮都瞄得很準,紅羅蘭·克林頓甚至完美地折斷了長槍。
最后,百花騎士讓前敘諸位都黯然失色。
詹姆一直認定,騎馬比武的決定性因素乃是馬術。只見洛拉斯以瀟灑的姿勢向前沖去,與長槍似乎自娘胎起便連為一體……嗨,難怪他老媽任何時候都頂著一副苦瓜臉。玩笑歸玩笑,他真的想刺哪里就刺哪里,平衡性比貓還棒?;蛟S上次他把我打下馬來并非僥幸吧。詹姆突然感到很遺憾,不能再有機會與這小子交手,于是丟下訓練中的眾人走開了。
瑟曦正在紅堡書房內,旁邊有托曼和瑪瑞魏斯大人黑發的密爾老婆。三人對著派席爾國師哈哈大笑。“我錯過什么笑料了嗎?”詹姆推門道。
“噢,瞧啊,”瑪瑞魏斯上氣不接下氣,“您勇敢的弟弟回來了,陛下?!?
“他的大部分回來了?!闭材钒l現,太后又喝酒了。最近,瑟曦隨時在身邊放著一壺葡萄酒,而曾經她是那么地厭惡勞勃·拜拉席恩酗酒的習慣。他不喜歡這樣,這些日子以來,好像老姐做的每一件事他都不喜歡?!皫煾担鄙胤愿?,“麻煩你,把消息再給隊長大人復述一遍?!?
派席爾的模樣極為窘迫。“來了一只烏鴉,”他最后說,“從史鐸克渥斯堡來的。坦妲伯爵夫人宣布他女兒洛麗絲產下一個強壯而健康的男嬰。”
“你根本猜不到他們給這小雜種取的名字,弟弟?!?
“我記得他們想叫他泰溫?!?
“是的,不過當然被我制止了。我告訴法麗絲,我不允許我父親的盛名糟蹋在豬倌和母豬交配生產的野種上?!?
“史鐸克渥斯伯爵夫人堅稱命名不是照她的意思?!迸上癄柎髮W士插話道,他布滿皺紋的前額上全是汗珠?!八f是洛麗絲的丈夫給取的。那個波隆,他……看來他……”
“提利昂,”詹姆脫口而出,“他為這孩子命名提利昂?!?
老人顫巍巍地點點頭,同時用長袍的袖子擦汗。
詹姆樂了,“送上門啦,親愛的老姐,你到處找不著提利昂,原來他一直躲在洛麗絲的肚子里面呢?!?
“小丑。你和那波隆都是小丑。毫無疑問,此刻野種吮吸著白癡洛麗絲的乳頭,而傭兵邊看邊為自己的無禮之舉洋洋得意?!?
“這孩子或許是與您弟弟有些相似,所以才取這個名?!爆斎鹞核狗蛉嗽O想,“他或許天生畸形,缺個鼻子什么的?!闭f到這,她咯咯傻笑。
“我們要送給這位好孩子一份禮物,”太后宣布,“你說呢,托曼?”
“給他一只貓咪吧?!?
“一只小獅子比較好。”瑪瑞魏斯夫人建議。讓它撕破他的小喉嚨,她的微笑是再明白不過的暗示。
“我想送他的,是不同類型的禮物?!鄙卣f。
想必是個新繼父吧,詹姆懂得姐姐眼神的含義。在托曼的新婚之夜,當她焚燒首相塔的時候,他也見過如此的神情。想當初,綠火的焰芒沐浴著旁觀者們,人們猶如蒼白腐爛的尸體,猶如一群貪婪的僵尸,但僵尸群中也有美麗的存在——在這惡毒的光芒照耀下,瑟曦美得可怕,她將一只手放在胸口,嘴唇微啟,碧眼炯炯有神。她在哭啊,詹姆意識到,至于是由于悲傷還是狂喜他就鬧不明白了。
看著姐姐,他憂心忡忡,因為她令他想起了伊里斯·坦格利安,前王也是如此地為焚燒著迷。國王在御林鐵衛面前沒有秘密。伊里斯統治末期,他和王后之間的關系十分緊張,他們不僅分居,而且在白天也盡可能回避對方。但每當伊里斯燒死人的時候,晚上雷拉王后的臥室內總不會平靜。他燒死“錘子與匕首”首相的那一天,詹姆和瓊恩·戴瑞正好負責警衛王后的臥室,而國王在里面放縱?!巴J?!你弄痛我了!”透過橡木門,他們聽見雷拉的哭叫?!澳闩次伊耍 痹谒校@聲音比切斯德伯爵的尖叫更難以忍受?!拔覀儼l誓保護她不受別人傷害?!闭材纷罱K開口道。“是的,”戴瑞承認,“但他例外。”
這天之后,詹姆只見過雷拉一次,那是王后起程前往龍石島的清晨。雷拉披著斗篷,拉起兜帽,迅速爬進王家輪宮里,下了伊耿高丘,前往河邊上船。他沒機會與王后講話,卻聽見了侍女們的低語,她們說王后的模樣就像是被野獸摧殘過,大腿上全是爪印,乳··房被牙齒咬破。野獸,戴王冠的野獸,詹姆靜靜地想。
瘋王最終杯弓蛇影到不準任何人在他面前佩帶利器——除了御林鐵衛。他不修邊幅,胡須糾結臟污,蓬亂的銀金色長發直垂到腰部,黃指甲彎彎曲曲,長到九寸長。但利器仍舊折磨著他,鐵王座上的利器,令他無法逃避。他的胳膊和腿腳上密密麻麻全是血痂和半愈合的傷疤。
讓我君臨焦黑骨骸與烤熟血肉,詹姆看著姐姐的笑臉,心事重重,讓我成為灰燼之王?!氨菹?,”他嚴肅地說,“我們可以私下談談嗎?”
“好吧。托曼,你今天該上課了,請隨大學士去教室。”
“是,母親。我們正在學習受神祝福的貝勒國王?!?
瑪瑞魏斯夫人也識趣地離開,臨走前親吻了太后的雙頰。“今晚您還和我共進晚餐嗎,陛下?”
“如果你不來,我可要生氣了。”
詹姆沒法不注意密爾女人走路時搖晃屁股的姿態。每一步都是誘·惑。等門關上,他趕緊清清喉嚨,開口道,“先是凱特布萊克,接著是科本,現在又來了這個女人。親愛的老姐,你打算開馬戲團么?”
“我喜歡坦妮婭夫人。她會逗我開心?!?
“她是瑪格麗·提利爾的隨從,”詹姆提醒瑟曦,“她會把你的情報泄露給咱們的小王后。”
“她當然會?!鄙厣焓止酀M酒杯。“當我提出要收留坦妮婭時,瑪格麗興奮得發抖,你瞧她說了什么:‘她會成為您的姐妹,正如她是我的姐妹。我當然會把她給您!陛下,我已經有了我的表親和眾多小姐夫人們了?!?,咱們的小王后舍不得讓我孤孤單單呢。”
“你明知她是間諜,留著做甚?”
“瑪格麗自作聰明,打錯了算盤,她不曉得這密爾婊子是條口蜜腹劍的毒蛇?,F今我讓坦妮婭把我精心挑選過的情報回傳給咱們的小王后,其中有些甚至是真的?!鄙匮壑虚W動著淘氣的光彩?!岸硪环矫?,坦妮婭將‘處女瑪格麗’的情況巨細無遺地向我匯報?!?
“她會嗎?你究竟了解她多少?”
“我了解她是位母親,她有一個兒子,她想讓他在這世上出人頭地,為此不惜一切代價。當母親的都這樣?,斎鹞核狗蛉嘶蛟S是條毒蛇,但她不笨,她知道我能做到的比瑪格麗能做到的多得多,所以寧愿站在我這邊。她告訴我的事情很豐富,你絕對猜想不到?!?
“什么事情?”
瑟曦坐到窗邊。“比如……你知道荊棘女王的輪官里有一大箱錢幣嗎?那是征服戰爭之前鑄造的金幣。每有商人呆頭呆腦地提出以金幣交易,她便會欣然使用高庭的金子來支付,因為每枚金幣只有當前的金龍一半重。呵呵,哪個商人敢投訴梅斯·提利爾的母親大人欺詐呢?”她吮了一口酒?!澳憬裉祢T馬可算愉快?”
“叔叔很在意你的缺席。”
“叔叔的意見不關我事?!?
“當然關你的事。你應該好好利用他,就算不放在奔流城或凱巖城,也應該派去討伐史坦尼斯大人,不是嗎?寧肯起用凱馮也好過——”
“盧斯·波頓是新任北境守護。他會對付史坦尼斯?!?
“別忘了,波頓大人被困在頸澤之外,而鐵民扼守著要道卡林灣?!?
“他們守不了多久,波頓的私生子很快便會清除這小小的障礙,打開通路。波頓大人還獲得了兩千佛雷士兵的增援,佛雷軍由霍斯丁和伊尼斯帶隊,他們的力量加起來,足以壓倒史坦尼斯和幾千游蕩的殘人。”
“凱馮爵士——”
“——將專心致志地治理戴瑞城,教導藍賽爾該怎么擦屁股。你別管他,父親的死像把他閹了似的,他成了個沒用的老頭。達馮和達米昂對我們更有用。”
“他倆是有能力,”詹姆素來與兩位表親交好,“但你需要首相。不用叔叔,用誰呢?”
姐姐笑了,“放心,不會用你。我打算起用坦妮婭的老公,此人的祖父曾是伊里斯的首相?!?
巨號首相。詹姆想起歐文·瑪瑞魏斯,為人和氣,行事無能。“如果我記得沒錯,他祖父被伊里斯流放過,還沒收了領地。”
“勞勃恢復了他的家業,至少恢復了一部分。如果我讓奧頓收回他家全部的領地,坦妮婭會感激我的。”
“說了半天,你就是為滿足這密爾婊子的要求?我以為我們是在討論選誰來治理國家!”
“國家由我治理?!?
愿七神保佑所有人。姐姐總以為自己是長了乳··房的泰溫公爵,其實她差得太遠。別的不說,父親素來像大冰川一般無情而冷靜,而瑟曦情緒上來跟野火燃燒似的。當聽說史坦尼斯拋棄龍石島時,她高興得像小姑娘一樣蹦蹦跳跳,以為對方就此放棄爭奪王位,自我放逐了;而當北方來報史坦尼斯占領了長城,她又頓時發作,令眾人皆不敢接口。她不缺才智,缺的是判斷力和耐心。“你還需要一個強有力的首相加以輔佐?!?
“軟弱的統治者才需要強有力的輔佐,正如伊里斯需要父親,而強有力的統治者需要的只是忠心耿耿的傳令官罷了?!彼龘u晃酒杯?!肮执笕嗽趺礃樱克粫穷^一個當上國王之手的火術士了。”
當然不是,上一個被我宰了?!爸{傳你打算任命奧雷恩·維水為海政大臣。”
“你刺探過我?”見他不答,瑟曦把頭發甩到腦后,“維水很適合這個職位。他半生都在船上討生活。”
“半生?他連第二十歲都不到?!?
“他第二十二歲了!再說,爭這個有意義嗎?父親當上伊里斯的首相時還不滿第二十一歲呢。是時候改變了,托曼身邊應該多些活力充沛的年輕人,不能凈是滿臉皺紋的老骨頭。奧雷恩很合適,他精力旺盛。”
他精力旺盛而且英俊,詹姆心想……她和藍賽爾、奧斯蒙·凱特布萊克,甚至月童上床!……“派克斯特·雷德溫更合適,畢竟他掌管著維斯特洛最龐大的艦隊。這個奧雷恩·維水可以負責小艇——假如你給他買一艘當玩具的話。”
“你真是個孩子,詹姆。雷德溫是提利爾的封臣,還是高庭公爵那丑惡母親的外甥。我決不準提利爾公爵的爪牙混進我的御前會議?!?
“你的意思是托曼的御前會議吧?”
“你很清楚我的意思?!?
我很清楚。“我認為奧雷恩·維水糟糕透頂,哈林更是尤有過之,至于科本……諸神在上,他追隨瓦格·霍特,還被學城剝奪過頸鏈!”
“都是灰衣綿羊們干的。反正,科本對我很有用,也很忠誠——這點連我自己的血親骨肉都做不到。”
親愛的老姐,這樣搞下去,我們總有一天會成為群鴉的盛宴?!吧?,聽我一言,你現在到處都能看見侏儒的影子,還把我們的朋友一個接一個地變成敵人。至少,凱馮叔叔不是你的敵人,我更不是你的敵人。”
她的臉龐因憤怒而扭曲?!拔仪筮^你,求你幫助。我跪在你面前,而你拒絕了我!”
“我的誓言……”
“……沒有阻止你謀殺伊里斯。言語只是風。你本可以擁有我,卻選擇了這身袍子。出去?!?
“姐姐……”
“滾出去!聾了嗎?我討厭看見你丑陋的肢體!滾出去!”為趕走他,她把酒當頭潑來。當然,她沒潑中,但詹姆明白其中的暗示。
等他獨坐在白劍塔的會議室內,握著一杯多恩紅酒,用斷肢翻閱白典時,暮色已臨。百花騎士走進來,解下白袍和劍帶,掛在墻上詹姆的東西旁邊。
“我在院子里看了你的表現,”詹姆,“你騎得不錯。”
“當然不只是‘不錯’?!甭謇咕羰繛樽约旱沽吮?,并在半月形桌子的對面落座。
“一個謙虛的人應該回答:‘大人過獎,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或者‘哪里,是我的坐騎很棒’。”
“好吧,我的坐騎還將就,而大人的好意好比我的謙虛?!甭謇钩椎鋼]揮手。“藍禮大人常說,讀書是學士的活兒?!?
“至少這本是留給我們的,它記錄了曾穿上白袍的每個人的歷史?!?
“瞧過幾眼。紋章畫得挺漂亮,我喜歡看圖。藍禮大人收藏的幾本精美典籍,保管讓這幫修士無地自容。”
詹姆不由得笑了,“可惜它們都不在這兒。爵士,歷史的作用是開闊視野,你應該了解前人們的生活,并以此為鑒?!?
“我了解這些人。什么龍騎士伊蒙王子,萊安·雷德溫爵士,‘雄心’,無畏的巴利斯坦……”
“……加爾溫·科布瑞,埃林·克林頓,魔鬼戴瑞,嗯,這些你也知道?你曉得‘強壯的’盧卡默么?”
“‘好色之徒’盧卡默爵士?”洛拉斯爵士似乎頗感有趣,“不就是有三個老婆和第三十十個孩子的那位?他們最后切了他的男·根,關于他還有首歌,您是要我唱給您聽嗎,大人?”
“特倫斯·托因爵士呢?”
“他睡了國王的情婦,死得悲慘。教訓是,穿白馬褲的人得把褲腰帶系緊些。”
“灰袍蓋爾斯?大方的奧利瓦?”
“前者是個叛徒,后者是個懦夫,都令白袍蒙羞。大人,您到底想說什么?”
“沒什么。你不要總那么敏感,爵士。你知道‘老不死’科托因嗎?”
洛拉斯爵士搖頭。
“他干了第六十十年的御林鐵衛?!?
“什么時候?我從來沒聽說——”
“你知道暮谷城的唐納爵士嗎?”
“名字似乎聽過,但——”
“安迪森·希山?‘白頭鷹’邁克爾·梅泰林?喬佛里·諾科斯?被譽為永不投降的紅勞勃·佛花?關于他們你又知道些什么?”
“佛花是私生子的姓,希山也是?!?
“但這兩位都當上了御林鐵衛的隊長,他們的故事全收錄在這本書里面。這本書中還有羅蘭德·達克林的事跡,他是在我之前最年輕的御林鐵衛,他于戰場上贏得白袍,一小時之后身披白袍死去。”
“說明他武藝不精?!?
“他很厲害。他犧牲自己拯救了國王。你瞧,曾有那么多的勇士披上白袍,而他們的事跡幾乎都被遺忘了。”
“該遺忘的自然會被遺忘。人們只記得英雄,只記得強者?!?
“英雄和惡棍,”所以你我當中至少有一位會被歌謠傳唱。“還有少數兼而有之的人。比如他?!彼们米约赫谧x的那一頁。
“誰?”洛拉斯扭頭過來看?!磅r紅底色上十個黑色的小球,我不認識?!?
“它屬于克里斯頓·科爾,韋賽里斯一世和伊耿二世的鐵衛,”詹姆闔上白典,“人稱‘擁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