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 你看看,這就是你挑的兒媳婦,還相府出身呢, 就這么不識大體, 還挑撥兒子……”
“砰!”
金成舉一拳砸在桌上:“就這兒媳婦, 你也要給弄沒了!”
“老爺, 你說什么?”盧氏眨巴眨巴眼。
金成舉懶得理她, 甩袖而去。
盧氏憋了一肚子氣,轉(zhuǎn)向鐘憶柳:“你瞧瞧,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子, 連老爺都給迷得暈頭轉(zhuǎn)向!”
鐘憶柳只是哭。
盧氏心煩,沖外面喊:“大夫還沒到嗎?”
過了半晌, 嬌鳳慌慌張張的奔回來。
盧氏方要訓斥, 就聽嬌鳳道:“太太, 不好了,四奶奶鬧著要回娘家!”
什么?
盧氏頓時大驚失色。
——————————
“阮玉, 阮玉……”
金玦焱要攔阮玉,可是她總能躲過他的手臂,有一次倒是撞上了,結(jié)果疼得直咧嘴,他就不敢近前了, 索性堵在門口, 把住門框:“我不讓你走!”
阮玉二話不說, 轉(zhuǎn)頭就上了桌子。
好啊, 還要從窗子逃?!
金玦焱急忙上前, 又不忘指揮霜降:“守好門!”
將阮玉從窗子上扯下來,大吼:“這到底是怎么了?”
阮玉很平靜的看他:“四爺, 今天是端午,按理是回娘家的日子……”
“好,我陪你回去!”朝窗外喊:“百順,叫老吳套車……”
阮玉把胳膊從他手里掙出來:“四爺遠道而歸,還是好好歇著吧。烈焰居不是準備了好酒好菜?哦,不,已經(jīng)搬過來了……”
果然,夏至正指揮丫鬟小子往主屋搬東西,連自己的箱籠都提過來了。
“你明明知道……”沖外面怒吼:“誰讓你們過來的?都滾回去!”
夏至提溜著小包袱,也不動,只眼淚汪汪的睇向這邊。
阮玉垂下眸子:“我知道,這事與你無關(guān)……”
想想又不對,倆人至今也沒表明過心意,她說這些做什么?再者,她從來沒有想過要金玦焱夾在她跟盧氏中間為難。
她笑了笑:“其實我就是想回去住兩天……”
“我跟你回去……”
阮玉勉強牽牽唇角:“四爺,你也知道……”
“我知道我娘今天有些無理取鬧,”金玦焱飛快打斷了她:“我代她跟你道歉,求你……別走……”
他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的熱度激得她差點掉淚。
阮玉急忙轉(zhuǎn)目窗外,但見夏至正眼巴巴的望著,見他們看過來,連忙上前:“四爺,四奶奶,我知道都是我不好。其實當初也是四爺醉酒糊涂,否則也不能……”
春分在旁邊聽著,不覺皺起了眉。
夏至抹著眼淚:“可是四爺,妾身跟了你時也是清清白白的,四爺還說我,說我……”
春分的眉頭越擰越緊,阮玉的臉色也漸漸白了。
“四爺,雖然你給妾身的只是一夜,可是妾身永遠不會忘記四爺?shù)臏卮骟w貼。四爺還答應妾身,待回來,待回來……”拼命搖頭,將淚花甩得四濺:“四爺,妾身什么也不求了,只求能夠留在四爺身邊,伺候著四爺。四奶奶,求你不要趕我走,奴婢自知卑微,保證不跟四奶奶爭搶四爺?shù)膶檺邸K哪棠?,求求您,讓奴婢留下吧……?
夏至身子一滑,就地跪倒,哭得泣不成聲。
此際,院子外面已經(jīng)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夏至這話的意思好像平日里阮玉多么刁鉆,給了她多少為難似的,這知道內(nèi)情的明白不是這么回事,可是不知道的呢?更何況人們總習慣把事情往他們熱衷的方面上想?
春分上前一步:“夏至,你在胡說什么?你把話說清楚!”
夏至只是搖頭,聲嘶力竭的哭。
金玦焱也皺起眉:“夏至,你把話說清楚,爺答應過你什么了?”
夏至還是搖頭。
金玦焱已經(jīng)開始冒汗了,偏偏阮玉還似笑非笑的看他,他不覺大吼:“你給爺說清楚!”
“這是在鬧什么?”一道蒼老的聲音打外面?zhèn)鱽怼?
緊接著,人群一靜,兩個老太太在幾個強壯婆子并漢子的護送下走了進來。
衣著莊重,面孔陌生,表情嚴肅,皺紋縱橫。眼睛雖渾濁,卻帶著久居上位的威嚴,就那么一輪,每個人都覺得自己被看到了,鎖定了,不由自主的想躲起來,卻偏偏藏不住。
金玦焱急忙走出房間,對著倆老太太深施一禮:“三祖奶奶,太叔婆,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貴干?”
阮玉是搞不懂這些稱呼,只是見金玦焱畢恭畢敬,想必這二位是金家的長者,正琢磨著要不要去拜一拜,就聽太叔婆道:“你媳婦呢?”
金玦焱回頭瞅阮玉,示意她出來見個禮。
豈料阮玉剛一動,太叔婆就點點頭:“跟我走吧。”
“上哪去?”金玦焱連忙問了一句。
太叔婆乜了他一眼:“你媳婦不遵禮法,不守婦道,自是要去宗祠修行……”
“什么?”金玦焱大驚:“這是誰說的?”
太叔婆再乜了他一眼,那意思是說,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裝什么裝?
調(diào)子卻拉得很長:“放心,就三年。有人看著她,教著她,到時保證還你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媳婦。”
轉(zhuǎn)身:“帶走!”
幾個婆子就要過來抓阮玉。
“慢著!”金玦焱大吼,看著倆老太太,強壓怒火:“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誤會?”三祖奶奶開了口,抖索著樹皮樣的老手,打五福捧壽紋樣的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你自己看看?!?
金玦焱一把奪過,一眼便認出是盧氏的筆跡,上面詳詳盡盡的寫了阮玉的作惡多端。這還不算什么,關(guān)鍵里面還另附一張紙,字體雖說不上娟秀,倒也工整,寫的是阮玉未出閣時跟季桐的曖昧之舉,還隱隱晦晦的說倆人早已越過了男女大防,更把阮玉“中邪”那段時間的瘋狂描寫得一清二楚,看得金玦焱額角直蹦。
“春分——”金玦焱怒吼。
春分走過去,接過金玦焱手中的信,只看到中間,便轉(zhuǎn)回身,揚手就給了夏至一巴掌。
“我說錯了嗎?”夏至尖叫:“明明就是她行為不端。整天跟季桐關(guān)一個屋里,誰知道在做什么?你們明明都知道,為什么不肯承認?”
“給我撕她的嘴!”春分氣得手直打哆嗦。
三祖奶奶轉(zhuǎn)了頭,得意而遺憾的瞧著金玦焱:“其實你這樁親事,我們當時就覺得不妥。憑什么一個丞相的千金會嫁給你一介商賈?只是你父親做主,誰也說不得??墒悄阌袥]有想過,你們至今沒有圓房,人還把你攆了出來,為的是什么?還不是……”
搖頭:“金家有金家處理事情的規(guī)矩。咱們雖低微,但是咱們的家族也不是好欺負的!我知道你不忍心,可是咱們也不會把她如何,只要你不吐口,咱們還是會給她留個嫡妻的身份,至于別的……”
看了被圍攻的夏至一眼:“你該傳宗接代還得傳宗接代,你們這一脈可就指望你了……”
目光一掃,帶來的那幾個負責綁人的漢子立即沖上來。
“住手!”金玦焱劈手打翻兩個壯漢:“誰敢動她?”
“四小子,你別逼咱們動用族規(guī)!”太叔婆拿拐杖頓著地面,渾身發(fā)抖。
“什么族規(guī)?你們不問青紅皂白就要拿人,是哪門子的族規(guī)?”
“這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若你說她是清白,難道你娘是誣告?”
金玦焱頓時語塞。
將拳攥得咯吱作響,忽然跪倒:“子不言母之過,可阮玉是我的妻子,我不能看她蒙受不白之冤,若三祖奶奶跟太叔婆一定要有個解釋……我跟你們回去!”
“金玦焱……”阮玉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
“站住!”太叔婆怒喝:“相公的名諱也是你能叫得的?四小子,這就是你娶的好媳婦?你爹呢?這是什么家規(guī)?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天理?”
“三奶奶,叔婆……”金成舉從外面趕過來,直接跪在了地上:“請三奶奶,叔婆息怒。”
“金老二,這就是你娶的好兒媳?當著我們的面就敢無法無天,可見背地里是怎樣的囂張跋扈。怪不得盧氏非得叫我們來,果真了不得。既是你們得罪不起相府的人,我們金家的族老不怕。來人,還不給我掌她的嘴?”
“三奶奶,叔婆……”
“閉嘴!”三祖奶奶一拐杖打在金成舉背上。
春分等人見勢不好,急忙將阮玉護在身后。
阮玉卻搖搖頭,示意她們不要驚慌,然后整了整衣襟,排眾而出。
“還是不要費這個事了……”
她環(huán)視一下跪在地上的人,金玦焱接到她的目光,頓覺不妙:“阮玉……”
她笑了笑:“既然我是這樣一個大逆不道的人,也實在不好再玷污金家的門楣。春分……”
春分看著她,抿抿唇,忽然跪下:“姑娘既已做了決定,奴婢有一事,今天必須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