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孫子,這是跟誰學的啊?踢得真好看!”
“四嬸教的!”金寶銳立即把阮玉遞了出來,未等阮玉反應,又來了一句:“四嬸踢得可好看了,比孫兒的花樣多多了。四嬸,你也來兩下,讓咱們開開眼界!”
金寶銳本想著自己這兩招都得了個滿堂彩,一心想給阮玉個表現(xiàn)的機會,以示感謝。
豈料阮玉自打他把自己供出來,就緊張的睇向阮洵。
真正的阮玉,似乎不會踢毽子……
阮洵倒好像沒什么反應,反正自打金寶姍的鞋面得了眾人的交口稱贊,他就擺出一副笑瞇瞇且驕傲的樣子,那表情分明在說……看我閨女,看我閨女……
而此刻,一聲怒吼炸出:“胡鬧!”
眾人一驚,立即望向金玦焱。
他似乎也沒想到自己怎么弄出這么一句,壞了氣氛,正想解釋,一旁嫉妒得眼睛冒藍光的金寶嬌忽然來了一句:“三弟真不懂事。四嬸怎么能踢毽子?萬一把小寶寶踢掉了怎么辦?”
小寶寶?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射向阮玉。
阮玉差點從椅子上栽下來。
金玦焱的目光尤為復雜。
他盯了阮玉一眼,又飛快垂下眸子,搭在扶臂上的拳開始攥緊。
鐘憶柳則當即白了臉,眼神空洞,身子搖搖欲墜。
金寶嬌大概也覺得自己這一嗓子喊得不對勁,急忙改口:“大庭廣眾,四嬸是個女人,怎么好踢毽子?四叔,我說得對不對?”
這的確是金玦焱的初衷,而且當時他還有一種怎么可以讓阮玉的燦爛被別人看到的古怪想法,可是此刻的他,心里翻滾的卻是一種仇恨。
孩子……
孩子……
阮玉還沒等進門就給他戴了頂綠帽,莫非她的肚子里真的有了野種?
屋子里特別安靜,大家都在猜測金四奶奶是否真的身懷有孕,根本就沒有想到阮玉私奔那檔子事,他卻覺得所有的人都在看著他,嘲笑他……
金寶銳囁嚅著,說自己根本沒想那么多,不過是為了……
金寶嬌則得意的看著他。
她終于扳回一局了!
阮玉覺得自己早就應該離開了,方才她賴著不走,一是因為阮洵在此,她于情于理需要相陪,一是她實在不愿意去菊英園挨凍,還得聽那些讓人昏昏欲睡的曲目,再有便是她的禮本就安排在后面,順便也想看看孩子們都有什么新奇的玩意,結果……
她起了身,準備施禮告辭,卻聽盧氏慢悠悠的來了句:“我倒覺得嬌姐兒說得沒錯。”
睇向金玦焱:“老四,你當真該加把勁了。我倒想瞧瞧,你的孩子能鼓搗出個什么新鮮玩意……”
只說“你”,而非“你們”。
然而所有人好像都沒有聽出這其中的奧妙。
盧氏拍了拍立在身后的鐘憶柳的手。
鐘憶柳仿佛被拍出了心中的悶氣,重新抬了頭。
這邊廂,阮玉已經(jīng)告辭了,而金玦焱也站起了身,拱了拱手,什么也沒說就走了。
眾人只看著二人離去,在驟然而至的冷場中有些不知所措。
沒有人注意到挨得非常近的金成舉跟阮洵不約而同的交換了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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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下來,可真是累得腰酸背痛,阮玉什么也不想做,就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覺。
客人尚未全部離開,姜氏心疼她,就讓她先去歇著。
她也不客氣,直接回了清風小筑。
春分幾個今日也忙得不行,服侍她沐浴更衣后,便讓后廚煲了羹湯,要給阮玉解解乏。
立冬端著麻姑獻壽粉彩盅回來的時候,恰遇上千依。
千依攔著她說了幾句話,特別強調(diào)了在如花惹禍一事中自己的英勇表現(xiàn)。
立冬著急回去,就小嘴甜甜的喊了幾聲“千依哥哥”,把千依樂得直摸腦門。
立冬轉身離開,卻沒有看到千依回了頭,沖她詭譎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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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居內(nèi),穿著杏子紅半透明的云綃小衣,系柳花裙的璧兒將一包粉末顫顫巍巍的倒進青瓷三彩小盅里。
她太過激動,以至于不少粉末撒到了茶托上。
她急忙拿手抿了,又用湯匙飛快的攪動茶水,使得那粉末終于溶解在水中。
她丟了紙包,將茶盅放在紅木雕拐子紋大方桌的右手……平日金玦焱伸手端茶盞的位置。
今兒四爺喝了酒,定然口渴,而百順傳回來的消息,是正在返回的途中。
就是今天了!
太太聽說上次她失了手,又把她好一通罵,說給她個抬舉的機會她都抓不住。
這能怪她嗎?
她是女孩子,又不會那些狐媚手段,四爺若是不動,她又怎么能……
于是太太大罵一番四爺也是個“不懂事的”,便決定讓四爺“動”了。
太太給了她一包藥粉,說只要下到茶里,四爺喝了,保準她一舉成事。
她在紅杏那里聽說過這種藥,一時間臉紅心跳手哆嗦。
可是想想四爺?shù)挠⒖。胂胨臓數(shù)木珘眩胂胱约壕涂梢皂樌沓烧碌某蔀榘雮€主子,想想自己這么多年對四爺?shù)目释?
她深吸了口氣,聽了聽外面的動靜。
忽然臉一紅,掀開石音色的錦鍛帳子,一頭滾了進去。
帳簾一合,滿室寂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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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玦焱大步而歸。
進了門,就開始解領上的褡絆,口里喊著:“璧兒,璧兒……”
沒人回應。
視線一掃,落在桌邊的茶盅上。
一摸,還是熱的。
臉上的惱色便不翼而飛。
端起茶盅,一飲而盡。
還覺得不夠,正要添茶,千依在外面喚了:“四爺,老爺請四爺?shù)剿哪棠涛堇锶ヒ惶恕?
璧兒比金玦焱反應還激烈,險些從帳子里射出來……這個工夫,去四奶奶房里?四爺可剛剛喝了“茶”,萬一……
她想出來阻攔。
可是她怎么出來?她這一身打扮……還有,她怎么出現(xiàn)在四爺?shù)拇采希壳б肋€在外面……
金玦焱皺了眉,不過也知道老爺子為什么這么安排,無非是今天有關皇商的選拔終于毫無懸念的落在了“金玉滿堂”,這不能不說是阮玉的“功勞”。
他冷笑一聲,重新穿上袍子,大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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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房內(nèi),春分拼力將阮玉喚醒,連說待勸的給她喂下了冰糖燕窩羹。
阮玉困得不行,閉著眼睛把春分打發(fā)了出去。
春分剛一出門,院里就進來一個看著面生的小丫頭,說女客們要走了,大奶奶請四奶奶一同相送。
春分打量著阮玉剛睡下,如果叫起來一番打扮客人也該走得差不多了,再說,她也舍不得姑娘受累。
于是喚了夏至跟霜降,打算替阮玉圓圓場。
她們可是相府出來的丫頭,能勞她們大駕,也是給這些人面子了。
留了立冬看屋。
千依瞧著人都走了,就湊過來跟立冬說在外面得了幾樣小玩意,給她看新鮮。
立冬自然高興。
可是這檔,金玦焱上門了。
立冬便有些猶豫。
千依道:“四爺是自家人,奶奶都不攔,你攔著干什么?況且有四爺在,你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立冬想想也對,便開開心心的抱著如花跟千依去瞧新鮮。
期間,如花掙扎異常猛烈,可是千依一拎它的后頸皮,它就束爪無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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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玦焱進了門,只覺滿室安靜,一脈幽香。
“阮玉……”
“阮玉……”
他喚了兩聲,沒人答應。
不在更好。
轉身欲走,忽聽內(nèi)室傳來一聲輕響,還有椅凳翻倒的聲音。
循聲走去,好奇的掀了海棠春睡攢珠的簾子……
阮玉正立在桌前,上穿薔薇粉銀線浣紗寢衣,下著白綾細摺裙,料子皆是單薄,恰到好處的勾勒出她優(yōu)美的曲線。
金玦焱只覺腦子轟的一聲,眼前像著了一團火,整個人都跟著燒起來。
恰在此時,阮玉手里的白瓷染青花的小矮壺又落了地。
她有些奇怪的看看自己的手……怎么手腳好像都不聽使喚了,不是打翻了茶盅,就是踢倒了繡墩?而她,不過是想喝一口水。
真渴啊!
再抬了頭:“你怎么在這?”
話一出口,驚覺這聲音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軟靡,輕柔,嫵媚,還帶著點點沙啞,很是魅惑。
她摸了摸頸子……她病了?
豈料這個動作落在金玦焱眼中就是嚴重的挑逗。
他只感到喉結艱難的上下滑動一下,然后放下簾子,腳步自覺自動的向阮玉移去。
阮玉覺得自己應該離開,可也不知是身子不歸控制,還是想瞧瞧金玦焱要做什么,就那么定定的立在那,看著他走近。
一步一步,血液在體內(nèi)奔涌,好像要沖出來吶喊。
金玦焱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想離開,可是偏偏要向阮玉靠近,他想調(diào)轉目光,可是視線不停的落在她的精致的臉上,小巧的耳朵上,修長的頸項上,再,落到半敞的衣領上……
那衣領上的纏枝刺繡仿佛感覺到了他的注視,竟活了一般的蔓延開來,令他的心也跟著揪緊,顫動,然后滿身涌動的熱流忽然“嘩”的一下,直往頭頂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