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打開狹長的小葉檀木盒, 但見里面是一條彩|金的鏈子,細細的蛇骨狀,中間連著個小牌子, 一面是天秤座的標志, 一面是拿篆體鐫刻的她的名字。
“來, 我?guī)湍愦魃稀!?
毫無過程的, 他拈起鏈子就走到了她身后。
阮玉看到那指甲大小的牌子從視線里落下, 聽到他在身后道:“有點倉促,做得不好,等我回來再送你個好的……”
這鏈子是他做的?
這是阮玉腦子里反應過來的第一個信息, 緊接著……
“你要走?上哪去?”
她猛一轉身。
金玦焱來不及收手,鏈子刮到了她的頭發(fā), 扯得頭皮生痛, 也顧不得, 只望住他:“你要上哪去?”
金玦焱看著她,滿心的復雜, 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只想抱抱她,這樣心情或許會平靜一些。
大約是因為離別在即,他頭回在她的注視下生出這樣大膽而自然的勇氣。可是手剛一動,李氏的聲音就打外面?zhèn)鱽怼?
“呦, 這真是小夫妻, 這般依依難舍呢……”
阮玉來不及去看李氏掩唇一笑的惺惺作態(tài), 只盯住金玦焱, 那目光是在問……怎么回事?
金玦焱對上她的焦急, 笑了笑:“沒事,待會……”
“別‘待會’了, 四弟,老爺太太請你們過去……”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阮玉終于忍不住了。
“當然是大事。”李氏皮笑肉不笑,鼻子里噴著冷氣,眼神說不清是幸災樂禍還是詭異莫測,只看住她:“說起來,這還是四弟的功勞呢……”
金玦焱的功勞?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玉幾乎要發(fā)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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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子,老四的活干得不錯。我真沒想到,老四還有這本事。看來真是成家方能立業(yè),日后……”
“老爺,”李氏打斷金成舉的話:“四弟如今是出息了,可他只顧著這頭,卻不管那頭,這事若是四弟去了,怕也出不了岔子……”
到底是什么事?
阮玉一會看看金成舉,一會瞅瞅李氏,忽然瞧見各房都坐著,唯金玦鑫畏畏縮縮的立在一旁,高大的身軀佝僂著,似乎竭力想把自己捏成一小團,不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
姜氏則站在金玦鑫前面,如同一只護崽的老麻雀,擺出一副要跟人拼命的姿態(tài),卻只怒視李氏。
事情出在大房?可是又跟金玦焱有什么關系?
李氏見她不解,甩甩帕子,冷笑道:“四弟此番為金玉滿堂賺了一筆,連宮里都要了一批瞧新鮮,直言這東西妙,咱就打量著,四弟終于揚眉吐氣了,這份家業(yè)可是要交到他手上了……”
阮玉睇了金玦焱一眼,但見他肅著臉,眸子只盯著腳前一尺方圓,雖然一言不發(fā),但是阮玉知道,他已是在生氣了,只不過礙于李氏是二嫂,又是個女人,才不好發(fā)作。
阮玉忽然有點明白金玦焱這些年的“蟄伏”了,因為只要他動上一動,就有人說三道四,總惦著家業(yè)要落到他手上自己再刮不了油水,然后冷嘲熱諷,指桑罵槐。
阮玉不覺捏緊了拳,卻只抬了眸,淡淡的看著李氏。
李氏見她突然鎮(zhèn)定下來,有些莫名其妙,但話還是要說,而阮玉的嫁妝……在此一舉!
“可是東西雖新奇,也不能老拿那不金不銀的玩意充數(shù),咱們是‘金玉滿堂’,可不能砸了自己的名頭。但話說回來,自打給咱提供原料的晉蓼礦即將開采殆盡,老爺太太可是把屋里的金器都拿出來熔了,為的就是維持咱們這份祖上傳下來的家業(yè),只是礦若沒了,家業(yè)愈大,愈難支撐啊!”
說到這,李氏嘆了口氣。
“所以前段時間,有人給咱們府提供了個消息,說是他們那發(fā)現(xiàn)了金礦,里面的礦石多得只需在地上刨兩下就能蹦出一塊。咱們自然高興,就打算去瞧瞧。只是咱們也留了個心眼,因為這礦若當真如說的這般好,為什么早沒被人發(fā)現(xiàn)?可是那人說,這礦藏在深山密林,若不是他打獵誤入,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而且就是這場誤入,還是他做了個夢,經由神仙指點……”
阮玉已經可以斷定這是個圈套了,原來利用人的迷信心理賺錢的,不止她一人。
“老爺原本想讓四弟去瞧瞧,可是四弟正忙活著眼下的大事,走不開。再說,四弟跟四弟妹……不是二嫂說你們,孩子的事可要抓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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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忽然懷疑,今天的事不是不滿金玦焱,也不是擠兌金玦鑫,而是沖她來的。因為一提到孩子,一直沒吭聲的盧氏就死盯了她一眼,鐘憶柳也對她怒目而視,就好像阮玉是死心塌地的想要讓金家嫡系斷子絕孫。
金玦焱擔心的看了看她,清了清嗓子:“二嫂……”
“當然,這事也是急不來的。”李氏往回拉話:“而且老爺跟太太也不是不通情理的,怎么忍心叫你們小夫妻倆分開?老爺,太太,你們可不知,方才我去清風小筑,這倆人……”
李氏掩唇一笑,做出不好意思的樣子,于是話不用說盡,便足以讓人浮想聯(lián)翩了。
盧氏更加下死眼的盯阮玉,鐘憶柳絞著帕子,眼圈都氣紅了。
阮玉瞧著這些神態(tài)各異的女人,心中暗想,你們是不是歪樓了?
“老四,”盧氏發(fā)話了:“怎么我聽說你自打抬了夏至過門就再沒進過她的屋?人家這一輩子跟了你,就是你的人了,你怎么好虧待人家?”
姜氏還是頭回聽說當家主母為個晚輩的姨娘說話,若不是自家攤上了事,她真的要為阮玉說上兩句了。
“有人恃寵而驕,你還真拿她當回事了?告訴你,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這事容不得你胡鬧,我做主了!今天晚上……”
“娘……”金玦焱急得跳起來。
“太太,”金成舉慢條斯理的開了口,但是微鎖的眉,明確顯示他現(xiàn)在的不悅:“這都什么時候了?老四還有事……”
“什么事能比……”
盧氏還要說話,被金成舉瞪了一眼,忽然想到,今兒這事若真鬧得跟當年一樣,少不得還得請阮洵幫忙,若是此刻開罪了阮玉……
思及方才,不禁驚出一身冷汗,再看阮玉的時候,目光明顯有了戒備。有心假意安慰阮玉一句“這也是為了你好”,但見阮玉似笑非笑的模樣,結果怎么也說不出口。
“也是媳婦方才急了些……”李氏甩甩帕子,給金家二老福了福禮。
自始至終,我就沒看你急到哪去!阮玉暗忖,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倒見你不慌不忙,成竹在胸?
“看來也只有弟妹不知道這事了。”李氏笑了笑,嘆:“也是,弟妹這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哪知這家里的一粥一飯,都來之不易呢?其實四弟當初若不想去,三弟去也成。咱們也都知道,這個家啊,就靠三弟支撐了。可是三弟妹好……好容易懷了身孕,懷相還不好,這若是……這可是三房的嫡子,這要三弟怎么放心得下呢?”
阮玉注意到,在提及秦道韞的身孕時,李氏的口氣不由自主的變得怨毒,她方才那句停頓,當想說“好死不死”吧?還說什么金玦淼看重的是嫡子,她怎么就不肯承認金玦淼對秦道韞情根深種呢?真不知金老三瞧中了李氏的什么,莫非是有利可圖?
“所以啊,這事就交給大哥了……”
話題轉回來了,可還偏要多上幾句:“若不是我家那沒用的挨了爹幾板子至今還在床上躺著,理應讓他為咱金家效效力,只可惜……”
怎么話題轉來轉去總離不了她呢?阮玉心想,不過前幾天她還看到金玦森在府里溜達。這陣子沒出去賭錢,養(yǎng)得白胖了不少,聽說又收了個丫頭,也虧得李氏能按得住氣。
而金玦森之所以肯老老實實的在家待著,一是金成舉的嚴看死管,一是他外面的債還沒清呢。在家里,因為金府有丞相罩著,能保得一時平安,可若出去……
不過也沒閑著,動不動就找府里的下人開上兩局,氣得金成舉攆了好幾個小廝,還有個管事。
真虧得李氏還能叫苦連連。
阮玉發(fā)現(xiàn)了,有一種人自來便生就一種本事,不僅能夠無理辯三分,還能將黑的說成白的,死的說成活的,不管如何禍害人,自己也能搖身一變,成功上位成受害者。此等修為,不佩服不行啊。
“只是大哥啊,”李氏終于換了控訴目標:“上回你就看錯了單子令咱們金家險些傾家蕩產,這回又……”
搖頭:“跟金子打了這么多年交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難道還分不出?”
阮玉終于聽明白了,敢情這回事情果真出在金玦鑫身上,可是這真金假金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