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伊又問了一遍:“埃茲在哪?”
他正站在祭壇破碎的核心之上。原本利維就站在這里,現在黑袍主教只有腦袋還在了——使者踩著他的頭,周身霜雪蔓延。
大廳內氣溫驟降。
“你是——”約克發現自己的身體恢復了正常,他驚愕地抬起頭來,就看到自己不遠處陰影主教的無頭尸體。它被凍在一整塊冰中,胸口的黑十字毫無動靜。
“克洛伊的使者大人?!”
喬伊上前一步,將利維主教胸前的黑色十字架拔了下來,上面的金色紋飾果然不見了。
然而利維是陰影主教,尸體則是因為魔藥索維羅……黑十字與魔藥重疊在了一起,切斯特又已經死了,可亡靈究竟從何而來?
“埃茲在哪兒?”比起『回答我的問題』這樣有氣勢的話,使者更愿意選擇簡潔一點的重復。
這時帕因特趕緊小心地答道:“他去霜葉堡傳信了。”
年輕人的動作停頓片刻,似乎是在思考。他意識到對方應該另有目的,自己是先入為主,將利維當成了加瓦什的探路先鋒。畢竟這次機會實屬難得,克洛伊和加瓦什都重視起來也是理所應當的。
“索倫,這里有加瓦什的法則嗎?”
『并沒有。不過蘇生之所可以算做是死靈法師的法師塔,諾克斯也可能有死靈法師。』
也就是說,四葉城的災難必然有死靈法師的插手。或許他并非來自加瓦什,而是諾克斯的原住民。
“使者大人,接下來我們要怎么辦?”
原本隊伍應該是約克拿主意,但他現在還神思不屬。帕因特知道他因為小隊的死傷而恍惚,便沒有叫醒他。因此年輕人一出現,矮人就果斷地將問題丟給了使者大人。
喬伊丟開十字,“我們去霜葉堡。”
……
內堡的正門近在咫尺,尤利爾卻不得不停下來,他絞盡腦汁思索言辭,好對付阻攔在前的騎士。
“這不關我們冒險者的事,整日刺激的冒險過后,每個人都希望在自己的家里得到休憩——除非有不長眼的家伙試圖破壞我們最后的寧靜港灣。”
尤利爾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低沉一些,聽上去似乎是壓抑著憤怒。“而我正是被派來傳遞這樣一個糟糕的消息的:四葉城里出了大亂子。”
“假使你可以不攔著我、并且在讓開之前告訴我威金斯家族的代理長官在哪兒的話,我會考慮向克洛伊的使者求情,來赦免你的罪過的——”
這時候學徒只能期望喬伊的蒼穹紋章可以嚇住這名守門的騎士了。
不過年輕的使者從來沒讓他失望過,熠熠生輝的云紋在前,那名騎士不僅啞口無言,眼神也在學徒那“壓迫力十足”的目光下由狐疑逐漸變為了畏懼。
蒼穹紋章無疑是真的,那么克洛伊使者到來的消息也不太可能有假。守衛騎士不知道四葉城內出了什么大事,以至于代理城主來不及通過偵測站通知霜葉堡,但他對于使者的存在還是有耳聞的。
克洛伊塔的使者必然是空境,而空境意味著極高的神秘度,屬于接近后一不小心就會丟掉性命的人群。
他是瘋了才會去惹上關系。
四葉領設立外交官的職位、委派曾在克洛伊塔“進修”過的專業人員接待、在使者到來時通知全城……這些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尤利爾并不清楚,當初在諾克斯酒吧里自己敢于接近喬伊的行為在那些傭兵甚至老板埃茲的眼里,是多么的富有勇氣。
或許塞西莉亞也正是在學徒為了她而面對喬伊的時候,才體會到他的心意是怎樣堅決的。從那一刻開始,少女就已經芳心暗許了。
總之,尤利爾不知道要與喬伊保持距離這一常識,但他運氣還算不錯。
可學徒自己卻一無所知。他正板著一張臉,努力做出莊重的姿態,并自以為威嚴。只是尤利爾再怎么應變迅速,也畢竟是缺乏經驗,將想法付諸于行動時難免有些差錯。
他是使者的使者?
守衛騎士不由得猜測到。
也不知道他究竟自我腦補了些什么東西,尤利爾只看著騎士守衛忽然后退一步,謙卑和膽怯之意浮上了面孔。
“……”
學徒知道自己成功了,但他總覺得這一幕似乎有些眼熟。
“修諾總管正在書房,沿旋梯到四樓,左手邊第三扇門。”守衛小聲知會了一名使女,隨即對尤利爾知無不言。
尤利爾忍住了一句謝謝,他匆匆點頭,步伐急促地登上了四樓。危機在前,他居然還能注意到霜葉堡兩側墻壁的掛畫里有一幅弗萊維婭女王的肖像,這讓學徒一時間有些茫然。
威金斯家族與女王陛下是什么關系?
“咚咚咚。”
“有什么事?”得到了進入的許可后,尤利爾沒說話,反倒是坐在書桌前的總管率先開口了。
修諾·威金斯是公爵的秘書,比起咄咄逼人的特蕾西算得上和藹了,處理起事務的能力也不遜色。
“總管大人,四葉城被襲擊了。”尤利爾沒有任何遲疑,他雖然不是很擔心喬伊,但埃茲先生到現在還沒有消息:“一名死靈法師藏在城里,他正在呼喚骸骨軍團。”
死靈法師?
修諾抬起頭來,擱下筆。他原本正在批閱一份文件,手邊的墨水瓶里插著支羽毛筆。總管將手里的筆丟回去,濺起墨汁飛散。
文件被弄臟了,這位臨時族長也沒有關心:“哪里來的死靈法師?四葉城是什么大型墓地嗎?”
尤利爾將黑色的十字架遞上去,看著修諾總管突然變化的臉色,他就知道接下來這方面估計不用自己多說什么了。
魔藥對于神秘者的吸引是無與倫比的,但同時也讓任何人都能意識到它的危害。火種的活躍可以使得高環神秘者不顧一切,然而非高環只會把自己點著。
尤利爾慶幸神秘的某些規律讓證據也變得多樣起來。不然他能怎么辦,拖著一頭食尸者過來嗎?
那樣學徒敢保證自己走不到城堡下,一出森林就會被偵查士兵發現。
“他殺了很多人。”
修諾總管眉頭緊皺,嘴角不自主的后拉,表現出一副嚴肅的神態。“冒險者,事關四葉城的安危,我只希望你不要因為自己的舉措而使整個諾克斯傭兵團蒙羞。”
“死靈法師在城市中散播魔藥。”尤利爾答道,“這是我親眼所見。”
他還有那么一點的羞恥心,沒有用諾克斯傭兵團的名義來發誓,而是換了個委婉的說法。
多虧了諾克斯傭兵團與威金斯家族的特殊聯系,再加上修諾對維克托正頭疼的失蹤案略有耳聞,四葉領的臨時總管握著十字架沉吟片刻,最終作出了決定:
“巴頓!”修諾叫來了一個穿著淺棕色管家服的中年男人,可奇怪的是他過來時足足用了三分鐘,尤利爾在等待中感到焦慮正一分分的疊加。
真見鬼,學徒暗想,拖拖拉拉難道是貴族及他們所有家臣的被動神秘嗎?霜葉堡的防衛到底是有多松懈,特蕾西大人是怎么會放過他們的?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
“巴頓,你是白天在房間里洗澡嗎?”總管毫不客氣地諷刺道,他也等得十分惱火。“領帶系好了沒有?”
西裝男人一聲不吭,呆呆地站著。
時間緊迫,于是總管沒有多說,立即吩咐與四葉城偵測站取得聯系,還有一大堆尤利爾聽不太明白的安排。他只好做出任由差遣的冒險者的姿態,努力分辨著霜葉堡什么時候支援四葉城。
學徒不由得思考城堡中究竟有多少騎兵,這些人在骸骨軍團面前又能起到多大作用;他還不清楚諾克斯傭兵團在什么地方,蒼穹之塔又為什么不支援王國對加瓦什的戰役?
尤利爾一時間感到頭疼欲裂。
他當學徒或是酒吧服務生的時候,可從不需要為一座城的未來操心過。
“巴頓,巴頓!你在聽我說話嗎?”總管氣得不輕,他一拍桌子就要站起來。
可這時巴頓管家比他更快,在修諾驚異的目光中,他一步踏前,忽然就從門口來到了書桌旁!
“……!?”
電光火石的剎那,尤利爾想也不想,接連戰斗穿越城街后還未消退的緊張使他抬起了長劍,一劍格出。學徒太熟悉這一幕了,諾克斯酒吧里那個侏儒食尸鬼就是趁他松懈時突然撲下來的。
巴頓管家已經變成了亡靈!
可怕的念頭自腦海中一閃而過,金屬碰撞的聲音讓尤利爾再難分神。他雙手握著劍柄,將十根漆黑的長爪隔著幾英寸的位置架在了威金斯總管的頭頂。
“嘶嘶——”
中年男人抬起頭,沖著學徒發出了出現以來的第一句話,可惜尤利爾半點也聽不明白這尸體之間的語言。
“離開這里,總管大人!”尤利爾頭也不回地叫道,他終于明白為什么管家先生這么動作遲緩了,“亡靈入侵了城堡!”
修諾總管從椅子上摔下來,跌跌撞撞地拉響了警報。
刺耳的警鈴響徹古堡——
……
尤利爾這才弄清楚亡靈的力氣有多大,即便是點燃了火種他也只能平分秋色而已。
難怪他在酒吧里毫無還手之力,他想自己如果不是在遠處將它們攔腰截斷,酒吧前面對五頭尸體死的沒準就是他了。
幸好這些東西智力低下。
尤利爾的斬劍橫過來架住利爪,抬腿把它踹到一邊,而后魔力爆發就是一劍劈下,劍風呼嘯著將亡靈連帶著兩旁的木架花瓶一同斬斷。
玻璃噼啪碎了滿地,食尸者及腰裂開,后肢踩在上面仰到過去。
“亡靈怎么會偽裝?”尤利爾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清楚的記得巴頓管家在進入房間時那副俯首帖耳的樣子。而且食尸者行動迅捷、智慧低下,故意接近等待時機這樣的戰術簡直不可能出現。
修諾抖了抖身上的玻璃碎片,倚著墻站起來:“它不是低級食尸者。亡靈也是會逐漸強大的……只要死靈法師供給它們更多的力量。”
“做得好,傭兵。”總管大人喘著氣,面上猶有劫后余生之色。他四下里看了看,抓起了一盞金屬臺燈。“亡靈早就潛入到了城堡中——該死!難怪偵測站沒有反應,他們恐怕已經死了。”
學徒也知道這種侵入并非朝夕就能完成,一時不由遍體生寒:“使者大人正要去除掉城中的蘇生之所,我們得堅持過這段時間。”
然而修諾用一種輕蔑地目光看著他,目光自蒼穹紋章移到了冰劍上,才搖頭否定道:“亡靈只有在臨近它的主人時才能獲得力量增幅。”
尤利爾愣住了,“你是說……”
“死靈法師不在四葉城,他就在霜葉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