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冬在小區里來來回回折騰了好幾圈,也沒找到人,小區太大了,轉一圈過來都要一個多小時,他的額上漸漸起了一層細汗,背上也濕漉漉地粘人,他索性把外套脫了,放在腕子上,然而二月的天氣還是很涼,冷風穿過毛衫的洞直往里慣,不一會,他又感到涼梭梭的,他的心里象是澆上了熱油,煎熬的不行了,
天哪,要知道宣薇剛才可是只穿了一件貼身毛衣就出去了.這么冷的天,呵出來的氣都幾乎都凝結成固體壯.
眼看著天漸漸黑了,高高的做成蓮花怒放狀的路燈一盞盞地亮了,他奔跑的身影被慘白的燈光拉得又瘦又長,他更從心底里往外冒著涼氣.
沒辦法了,他只好打電話給了周雋青,他心里有些難過,又有些尷尬,囁嚅著不肯說出原因,只是問宣薇有沒有打電話過去,
周雋青很肯定地說沒有,然后他問怎么回事?
陳安冬沉默了一會,躲閃不過去了,只好如實道來,
"我們吵了一架,我說了難聽的話,她就跑了,衣服也沒穿,還穿著拖鞋,也沒帶錢,還真不知道她能跑哪里去,真奇了怪了!"
周雋青在電話那頭低低地含糊不清地咒罵了一聲,陳安冬也沒聽得清,再說他此時也沒心思去計較,"你怎么就那么混呢?我馬上開車過來."周雋青似乎在強行壓制住自己的怒氣.
周雋青立刻開車去了宣薇的學校,管理宿舍的門房阿姨說她這幾天沒見到宣薇回來.
同寢室的人晚上都上自習去了,宿舍里也沒人.
周雋青又打電話問袁晶瑩,袁晶瑩聽說后也著急了,也準備過來幫忙一起找,周雋青說不用了,你離得遠,再說我們兩個大男人也夠了.
可是兩個大男人折騰了一夜也沒找到,回到屋子里一看人還是沒回來,天快亮的時候,兩人都快累癱了,一頭倒在沙發里都不想動,面面相覷,陳安冬心里直發慌,忙說等一上班就去報警.
周雋青蹙著眉,沉著臉坐在那里,一語不發,臉上有些發青.
"到底為什么?"
"她要分手!我罵了她"陳安冬很沮喪,也很委屈,
"你罵的什么?"
陳安冬遲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吞吐道,"我說她不如周靜對我好.她一下子就發火沖出去了,嚇我一大跳."
周雋青恨不得拿鍋蓋敲敲他的腦袋,"你真行,這種話也能說出來."
"不是氣狠了嘛?都是氣話!"陳安冬絮絮叨叨地說著晚上的情形,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從小到大每次做了什么壞事一看到周雋青就全坦白了,周雋青從頭到尾安靜地聽著,他沒插一句話,也沒有表達任何自己的意見,只是他越來越頻繁地嘆氣,對著陳安冬那張佚麗慌張的臉他發了會呆,又抽了一根煙,好看的眉毛漸漸擰成了一個川字.
大概快早上六點多的時候,兩人沮喪著昏沉沉地靠在沙發上都快睡著了,周雋青醒了醒神撐著去廚房去煮了一壺咖啡.等到煮好他一回頭,陳安冬已經耷拉著腦袋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周雋青站在那里扭著火似乎聽到一聲輕微的門響,就象心靈感應似的,他猛回頭走過去打開門,他恍惚地看到宣薇不知道裹著誰的一件很長的米白色的大衣驚慌失措地站在門廊那里.她看上去還好,只是頭發凌亂,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周雋青乍看到她,又驚又喜,眼里柔光閃現,重重地嘆了口氣,一把拉她入懷,狠狠地揉了揉她的頭發.
宣薇靜靜地靠在周雋青的肩膀上休息了好一會,寒冷的人都渴望溫暖,她覺得她現在很需要溫暖,光源還有安穩的依靠.周雋青的身上有一種能讓人安靜下來的氣息.那是一種沉淀了很多智慧的善意的氣息.很強大,很溫暖,象和煦的春風一樣,能夠照拂那些在黑暗里迷失的又冷又餓的靈魂.
沙發那里陳安冬還在安睡,夢里似乎還在著急,也不安穩,嘴里嘟嘟囔囔著不知道在說些什么,宣薇伸出一根手指貼在嘴唇上對著周雋青輕輕搖了搖,周雋青微微點頭,什么也沒再問,宣薇拿了換洗衣服去了樓上的衛生間開始洗浴.
疲累的身體在熱水里打了個滾,果然能解泛,待宣薇神清氣爽,煥然一新下樓時,心里也輕松了許多,
餐桌上擺了豆漿油條和煎蛋,周雋青已經悄悄走了,他說他要去上班了,走時細心的連垃圾都帶走了,他示意陳安冬悠著點那脾氣,好好談談.
陳安冬一人坐在餐桌旁,想是一夜沒睡的原因,他神情有些蕭瑟萎靡,平時那雙黑亮的眼睛里有失望,還有些不知所措,失控了?我已經對她完全失控了,我現在只覺得累,疲倦,心里磨礪得象個老年人一樣滄桑,只恨不能去睡上一大覺,永遠不要再醒過來
"你昨晚去哪了,我和雋青找了你一個晚上."他貌似很平和地小心謹慎地問道.生怕又觸到了雷區.其實他很想知道她昨晚到底跑哪里去了,看到沙發邊的女式大衣,那應該是個女人的家吧?他胡亂猜測著,
沒想到宣薇也很平靜,輕描淡寫地躲過,"我一出樓就碰到一個同學,在她家窩著看電視了,忘了打電話."
倆人心照不宣,于是對昨天爭吵的事只字不提,宣薇賭氣一夜未歸,又沒打電話回來,還鬧騰了周雋青過來和陳安冬找了一夜,她自己也有些理虧,于是也不好意思再繼續冷面神下去.
她看了看地上的行李,抬眸,"你今天走?"
陳安冬點頭,"中午的飛機"短暫地停頓了一下,他又加了一句,"不過票還沒買."
言下之意你要是留我,我也可以不走.
宣薇向來是個直人,哪里能領會到話里的含義,她只是扳著臉遺憾道,"我今天也要回學校了,不能送你了."
陳安冬的心一沉,有點空洞洞的失落,他斂著眉好脾氣地舀了一碗豆漿推了過去,"我不要你送,我馬上就走了,我看你別急著回學校,再休息幾天吧,有事情就跟雋青說,跟他用不著客氣."
宣薇往雞蛋里倒了點甜醋,也推了過去,頗有點禮尚往來的感覺,"我不會客氣,他向來是我們的老黃牛嘛"她端過碗,她一小勺一小勺地抿嘴喝著,神態享受安詳.
陳安冬一只胳膊支著下頜,安靜地看了一會宣薇,目光悵然蕭瑟,"等到了新地方,我再給你打電話."
接著他遲疑道,"有些事情,我現在說了你也不信,等以后你自然就明白了.以后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太為難自己,有些事情發生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人要想往前走就只有忘了."
他的本意是只有忘了家里那些事,才會活得好一些.
宣薇一聽此話,心頭卻一個激靈,她猛地抬頭,飛快地掠掃了安冬一眼,你的意思我明白,不就是讓我忘了和你的事嘛? 宣薇心里茫然了半天,又些失落落的不爽.
這兩人心里煎熬,可都又想岔了,真是沒辦法.
陳安冬走的時候,宣薇垂著頭習慣性地跟在他后面送他,快走到門口時,陳安冬猛然回頭
宣薇就硬生生地撞到了他的懷里.她一怔,正欲后退,陳安冬一雙強有力的胳膊已經環了上來,
宣薇被他擠在胸口不得動彈,只聽到他如鼓的心跳聲,
"別動,就是個臨別擁抱!"陳安冬小聲而平穩地說著,聲音低沉極具蠱惑力.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宣薇渾身一顫,只覺得氣血直往臉上涌過去,雪白瞬間變成粉紅,理智告訴自己要遠離,靈魂和手臂卻本能地叫囂著
似乎要掙扎出去擁抱這個熟悉又溫暖的身軀.
宣薇使出吃奶的定力,總算始終保持著胳膊的垂直度沒動.但是也沒拒絕.
男人的唇卻悄悄貼了上來,口舌癡纏流動著松柏青草的自然香氣,嘴唇柔軟潤澤,攻城略地又極盡溫柔,是男人一慣的強悍氣息,索取決絕之余,似乎要在宣薇的靈魂深處鐫刻上什么特別的烙記,
宣薇面紅心跳,目光漸漸癡迷,堅硬的冰塊似乎轉眼就要化成一灘盈盈泉水,忽然間陳安冬的手機里流淌出一串急促的音符聲,陳安冬靜靜地看了宣薇一眼,沒動也沒接電話,一雙清水眼秋波蕩漾,柔情萬丈.宣薇忽然間覺得漫天的桃花象自己飛過來.躲躲躲,逃逃逃
總算鈴聲讓她最后一絲神智清明過來,她推開了他,面紅耳赤,心里狂跳,她再一次唾棄自己,我這是怎么了?我竟然對他的□□還是有感覺?分手為什么這么難?
"再見!安冬!一路順風!"宣薇再退后一大步,歪著頭,保持立正姿勢,眸光安靜平和.
陳安冬苦澀笑笑,和藹點頭,倆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纏糾結,終究燦爛歸于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