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燁卿心里那塊石頭剛沉底,江若塵緊跟著又澆了一盆涼水下去,將大小姐那顆脆弱的小心臟澆得是拔涼拔涼的。
“江若塵,為什么……”
“我沒跟你說過叫江若塵顯得很沒禮貌嗎?改!”江若塵的這一個“改”字說得咬牙切齒,臉上卻仍是如沐春風的表情。有一種人,她板著臉時會讓你感到寒氣逼人,若是她揚起30度唇角時會讓你感到驚恐萬分,很不幸眼下大小姐對著江若塵那雙微瞇的眼睛,感覺就像是被一條隨時噴灑毒液的眼鏡蛇盯著一般叫人頭皮發麻,全身哆嗦,危險的氣息逼近,易燁卿本能地將后背貼緊了車門。
“若……若塵……”恐懼之下,大小姐唯有妥協,此刻江若塵同她鼻尖對著鼻尖,四目相對,近在咫尺,能夠清晰地嗅到對方的氣息,撐著門的手已泛了白,若是江若塵再往前湊一寸,她就敢開門跳車。
好在江若塵沒有把她往絕路上逼,還不到一寸便饒了這小臉煞白的膽小鬼,滿臉笑意道,“這就對了嘛,你想說什么?”
見江若塵坐直身子,易燁卿也慢慢往里挪了挪屁股,盡管坐在以平穩著稱的賓利卻叫人坐得如此心驚肉跳,大小姐縮了縮脖子小聲嘀咕了句,“你約會,為什么要扯上我……”
“不愿去?”
傻子才愿意去做心上人的電燈泡!江若塵要同別人去約會,易燁卿躲到墻角悄悄地去舔食自己的傷口,怎么可能樂意去當陪客呢!不過這些指控咱們易千金只能在肚里打轉,能說出口的卻是另一番話,“不是不愿意,但我去好像有點不合適……”
“沒有什么不合適的!”沒有等大小姐把話道完,江若塵便斬釘截鐵地回道,“小易,你要記住我之前說過的,我們是家人!不論你承不承認至少我已經把你當作了我的家人!”
因為兩人身邊不再有親人,所以她們是彼此最親近的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又有什么是不合適的呢?如果之前的易燁卿不明白或者說不愿意明白,那么現在江若塵要用自己的方法將她堅硬的外殼敲碎,也許只有無處可躲才能讓她正視自己的心……
兩人各懷心事,車內戰火的硝煙逝去,沉默成了兩人共同的選擇,易燁卿看著窗外飛馳的汽車,她還不知道江若塵要帶她去哪里,去見什么人,她很想車子就這么開下去,到老到死,不論是朋友,還是親人都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可是再長的路都會有終點,易燁卿沒有料到江若塵會帶自己來馬場,對這地方她并不陌生。當年這里是幾個喜愛馬術運動的年輕人一起合伙經營的馬術俱樂部,只是曾經的年輕人如今已過遲暮之年,走得走,離開的離開,這其中就有易燁卿的父親……
她的父親有一匹心愛的棗紅馬,一直精心照料,聽說就在易翰謙過世不久也跟著走了……
易大小姐同她的父親一樣,也是個愛馬之人,五歲的時候就能蹬上馬鞍,六歲就能獨立駕馭馬匹,七歲就敢在馬背上跟人打架,虎父無犬女,那時候易翰謙的老伙計們都這么說這父女倆,不過再后來,易燁卿同易翰謙越鬧越僵便任性地隔絕一切父親有關的東西,馬術這一運動她也就漸漸疏離了。
如今再次來到這熟悉的地方,易燁卿自是感觸良多,見到那些在閑步在草地上自己覓食的馬兒更是親昵地上前摸摸馬背,順順馬毛,仿佛又回到幼時的記憶一般。
看著大小姐同馬的親熱勁,咱江總早已泛了酸,幸而有研究表明能與馬交上朋友的十有□本性都不壞,也算她江若塵沒看錯人。
“江……若塵你也喜歡馬嗎?”
易燁卿在喊她的名字時舌頭在喉嚨口打了個滾兒,但這次江若塵并不打算深究,她知道若是把這丫頭逼得太緊指不定把這只沒膽兒的烏龜會作出什么驚人之舉,反正她都等了二十多年,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
“談不上喜歡或者討厭……”,江若塵望著正在給馬撓癢癢的大小姐微微一笑,便牽著她的手往一邊走去,“但是我知道你喜歡,所以特意給你買了件禮物給你,呶!”
江若塵手指一點,易燁卿就瞧見一匹健碩的高頭大馬站在自己面前,紅得發亮的鬃毛,四蹄不停地蹬著,見著陌生人也不驚,只稍稍抬了抬眼眸睨了眼兩人,便又繼續慵懶地踩著蹄子。
“這馬真有趣,好像在踩舞步……”易燁卿圍著大馬繞了一圈,甚是喜歡情不自禁地便揉揉那馬的脖子,“馬兒阿馬兒,你叫什么名字阿?”
“大家都叫它舞兒,你看她踩得像不像恰恰?它是匹會跳舞的馬……”
聽江若塵這般說,易燁卿越發覺著有趣,“舞兒舞兒,會踩舞步的舞兒,真是有趣,若塵你真的要把它送給我嗎?”這一聲“若塵”既自然又親切,直把后媽叫得舒心愉快,當即點點腦袋,“恩,你的生日禮物,是我托人從蒙古帶回來的,喜歡嗎?”
“當然喜歡,舞兒……”大小姐拍拍馬背,咧著嘴對身邊人道,“若塵,不如咱們再給它取個大名吧,舞兒就當是它的小名”。
“那你想叫它什么?”瞧她這眉飛色舞的德性江若塵知道這小丫頭已有了主意。
“嬌嬌,你看這個名字怎么樣……”對著易燁卿那雙期待的大眼睛,江若塵忍了又忍,還是沒能忍住,精致美麗的面容不由得一抽。且不論舞兒的大高個兒,單論它三代單傳的身份,叫它“嬌嬌”這叫大老遠從國外進口的舞兒情何以堪,不過江若塵聽說易翰謙那匹心叫小美的愛馬也是這丫頭取得名字,小美的體魄比如今這個嬌嬌還要健壯,也是匹公馬,眼下看來易大小姐愛亂起名是由來已久……
思想斗爭了許久,最后江若塵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只要它接受,叫什么都成……”
“嬌嬌,嬌嬌,以后我就叫你嬌嬌了好嗎?”說來也怪,易燁卿話音一落原本跳著“恰恰”的嬌嬌,重重地一點頭,似乎在回答她的話。
“它聽得懂我的話哎……”大小姐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的哥侖布,抱著蹭蹭嬌嬌的脖頸,“若塵,你來摸摸,它通人性的……”說到興奮之處,易燁卿擒著身旁人的手腕朝著嬌嬌摸去,只是還沒等那人的手靠近嬌嬌便打了個響鼻,嚇得江若塵忙縮回了手。
“沒事,別怕……”
這不是第一次聽易燁卿說這兩個字,明明自己膽小的跟老鼠似的,卻嚷著讓別人別害怕。盡管如此但每每聽她道,“別怕”時,就像著了魔似的真的就不再畏懼……江若塵任由她牽著自己的手去觸碰嬌嬌頭頂白色的毛發。興許是美女效應,嬌嬌非但沒了此前的“驕羞”,姑且說它是驕羞吧,還伸出舌頭舔了舔江總的手心,立時逗得兩人呵呵直笑。
“要是能騎上它就好了……”
“有什么不可以,送給你就是你的了……”“可是我都沒準備裝備……”
“我……”(“江總……”)江若塵這邊還未出口身后的聲音便將她的話堵了回去。
“我就說肯定是江總吧,老陳你還不信!”江若塵轉身見到的人不由得讓她一愣。
“呵呵,郝總說一定是江總,我還不信,走近一看果然是江總”那說話的人瞅了瞅站在江若塵身后的易大小姐,原本的笑意愈深,“小易,你還記得我這個陳老頭嗎?”
“怎么會?”易燁卿盈盈一笑落落大方地走到江若塵身側,對著來人道,“我忘了誰也不敢忘了陳伯伯您阿!”這位同她父親一樣也是個好馬之“徒”,當年也是俱樂部的創始人之一,更重要的這位陳伯伯正是秦夜凝的父親陳萬金。
“丫頭記性還挺好!”那人呵呵地笑著,眼角布滿的皺紋書寫著歲月的痕跡,易燁卿看著已近中年的陳萬金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親,若是還活著大概也會這么慈祥溫柔地對著自己笑吧。
“小易,這位是郝總”,江若塵拉了拉猶在發愣的丫頭,等大小姐清醒過來瞧見的就是一國字臉的中年帥哥,易燁卿仔細一瞧這老帥哥眉眼間似曾相識卻怎么也不記得見過這人,只得隨著江若塵叫了聲,“郝總”。
“看來外界傳聞真是不可信,一直聽說你們母女倆不和,現在看來卻是其樂融融……”另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江若塵和易大小姐同時皺起了眉頭。只見不知何時身前的人由兩個變成了一群,男男女女俏生生得站著,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小易……”聽見秦二世獨一無二甜的發膩的喊聲由遠及近飄來,易燁卿滿臉的惱意頓時煙消云散。
“小易,太好了,找到了個能說話的了”,二小姐飛奔到大小姐的身旁,當著眾人的面親親熱熱地摟住她的胳膊。這話嘮憋了半天,總被身邊的陳大凡欺負,總算找到一個易燁卿這個能說回道地娘子軍自是像見到了親人般。
這一眾人少不了一番寒暄客道,尤其是那幾張陌生的面孔。陳夜凡,秦夜凝自是不用說,通過江若塵的介紹,易燁卿知道適才那個說話刻薄的女人是那個郝總的女兒,叫郝曼云。端詳著這郝曼云易燁卿終于明白自己為什么瞅著那老帥哥這么熟悉了,因為單看郝曼云眼睛,眉毛,鼻子,嘴都像極了妖精,只是把這些“零件”組裝起來怎么瞅怎么覺著缺了點,少了妖精的妖冶,多了點俗氣,頂多屬于第二眼美女。
而這郝曼云挽著的男人則是她的先生喬偉,還有那個屁顛屁顛跟在秦二小姐屁股后頭的男人則是郝家的二公子郝曼斯。不過這群人中最惹大小姐注意的就是一個叫驪炎的男人,因為這家伙的眼睛重來就沒從離開過江若塵身上,那人赤/裸/裸的眼神叫她不舒服,看著他沖江若塵大獻殷情更是叫她氣不打一處來,本著眼不見為凈,易大小姐索性跟二世埋汰起她身后的跟屁蟲來。
“小易,我爸不讓我學騎馬,不如你教我吧!”坐慣了凌美人的“鐵騎”秦夜凝也有了江湖情結,直想跨上真正的馬背上馳騁江湖。可惜秦二小姐名聲在外誰也不敢當她的師傅。易燁卿也知道秦姑娘考駕照那段輝煌的歷史,當然有所顧慮,然而看著二小姐殷切的目光還是點頭答應了,“教你沒問題但還是要陳伯伯點頭,要不然我可沒這個膽子……”?
“V i v i a n ,其實我也可以教你的!由我教你陳叔叔一定放心!”
?“哼,你以為你很厲害嗎?”秦二小姐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那討厭的跟屁蟲,冷哼道,“我們家小易10歲就是全國馬術比賽少年組的冠軍!”?
男人的好勝心一旦被激起那就像是只帶刺的刺猬,逮誰刺誰,此刻在他眼里無異于他的情敵,自是分外眼紅,“我也是去年青年組的亞軍,既然這樣不如賞個臉給我個機會挑戰一下昔日的冠軍,易小姐意下如何?”?“別聽小凝子亂說,我那算哪門子冠軍,含金量怎么能同現在比……”?
易、郝兩個家族以往雖未有大的沖突,但私底下的爭斗不斷,這會兒子易燁卿服軟卻不無原因,幾經咱江總的調/教,大小姐不僅收斂了脾氣,多少也學會了些生意場上的門道。如今易氏正處多事之秋,犯不著為了些虛名同這郝二少鬧翻。大小姐這頭想息事寧人,可偏那男人沒有善罷干休的意思。
“難怪媒體都笑說易氏陰盛陽衰,當初易董事長在世時就留戀溫柔鄉,而現下易大小姐都被人奪取半壁江山了卻連一點火氣也沒有,真是不得不叫人佩服。郝某很好奇,是你們易家沒火還是根本啞火!”?
“郝曼斯,你別太過分!”?“郝先生,拿先人打趣不像是個有教養的干的事!”聽郝曼斯侮辱自己的父親易燁卿再也不能克制自己的憤怒,燃燒的怒火令她失去了先前的理智,“你不是就想比一場嗎?我奉陪到底!”
“小易,咱別理他,我們走!”秦夜凝本想拉著易燁卿甩了這討人厭的跟屁蟲,可上了脾氣的大小姐哪能乖乖聽話。兩人的對話一字不差的落在幾人的耳里,郝、陳、江三人各有所慮。郝家多少想借此機會試探一下易氏,兩個女人的深淺,而陳萬金雖想調停,奈何這事的導火索還是那不爭氣的丫頭,所以也只能責備自己的閨女。
江若塵也是被氣得不輕,也清楚此時已拉不住她的大小姐,可又不免擔心,易燁卿畢竟五六年沒騎馬了,且她同嬌嬌并沒默契,萬一出了問題,后果不堪設想。
“小易,別沖動!”江若塵忍不住上前按了按易燁卿的手臂,“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別賭氣……”
“可是我不能由著外人侮辱我我爸,我更不能丟了易家的臉面!”易燁卿死死地望著江若塵,雙手緊握成拳,手背上青色的脈絡寫滿了她此時的情緒,她望著江若塵,知道自己的魯莽又讓這個女人失望了,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江若塵清楚已攔不住她,只好松了手,微微嘆息道,“走吧,我給你準備了衣服”。
先前大小姐說懊惱于裝備時,江若塵就像把自己準備的馬靴,騎裝送給她,只是被來人打斷了,沒想到她千挑萬選的這身“行頭”會在此時此刻送出。
彼時,江若塵幫著大小姐整理著身上的行裝,帥氣十足的馬靴搭配皮質感強烈的騎裝,穿在大小姐身上叫人不忍眨眼。
“沒想到這么合身”,江若塵凝望著對面那人的眼睛壓著嗓子一字一句道,“丟臉對我來說并不是最重要的,我害怕的是‘丟人’,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們是一家人,你是我的親人嗎?所以我不想你出事,能贏固然好,但比起你來,輸贏都是微不足道的!”
江若塵的話比任何激勵都來得振奮人心,雖然易燁卿一再表示自己不會意氣用事,但還是暗下決心一定要叫那條可惡的跟屁蟲后悔今天的挑釁。?
還沒開始易燁卿使勁地拍著嬌嬌的馬屁,這幾年都沒碰馬,她心里也沒底,但好在跟嬌嬌打好了關系,試騎了兩圈,感覺還不賴。
老陳一聲吆喝,比賽正式開始,大概是做了熱身運動,且大小姐的馬屁拍的不錯,嬌嬌顯得異常興奮,一馬當先沖了出去,甩開跟屁蟲的馬大概半個身位的距離,然在過第一個彎道時不知怎的,跟屁蟲的馬頭一直逼近身在內道的嬌嬌,兩人交替著領先,有幾個剎那兩匹馬幾乎重疊在了一起。
江若塵不知易燁卿現在在想什么,緊不緊張,反正她自己的后背已經沁出了一身汗,心臟的劇烈跳動幾乎叫她無法站立,若不是身邊有一個秦夜凝撐著她怕是早就攤到在地。
到了最后一個障礙物,江若塵遠遠地看著,只見嬌嬌的頭不知什么原因一歪,郝曼斯的馬便超了上來,幾乎就在同時落后的嬌嬌竟然沖郝曼斯的馬屁股上張口就咬了下去,馬兒受疼頃刻間人仰馬翻。就在這呼吸的功夫馬場上一片混亂,隨著一聲凄厲的馬嘯只見易燁卿也從嬌嬌的背上滾了下來……
變故突如其來,江若塵只覺得眼前一黑,便再也看不到前面的景象……
實在對不起大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