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達寢宮時,恰巧在院外與趕來的淑貴妃碰見。
孟水筠膩歪在高湛身上的嬌軀猛地直起,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禮。
“兒媳見過母妃,母妃吉祥。”
“吉祥?”淑貴妃艷麗無雙的面龐浮現一絲譏諷,那哪兒對待自己人的態度?“本宮見到你,能吉祥得起來嗎?”
自張慧的事曝光以后,她對孟水筠的態度瞬間大變,若說以前尚有幾分溫和、慈祥,現在,便是不假顏色,怎么看怎么不順眼,甚至隱隱有些后悔當初認下這門婚事。
為母者,哪個不覺自個兒的兒子是天底下最好的?
偏生她的兒子娶了個只會添亂的側妃,每每見到孟水筠,淑貴妃有免不了想起宮中下人們在背后說的那些戳人脊梁骨的話,態度自然好不起來。
孟水筠眼中泛淚,委屈極了。
她求救地看向高湛,期盼著他能為自己說兩句好話。
高湛只當沒看見,親昵地攙扶住淑貴妃的左臂,柔聲說:“母妃,這么晚您怎的也過來了?”
“宮里生了變故,本宮怎能睡得著?這不,特地過來瞧瞧。”淑貴妃輕笑道,連一個正眼也沒往孟水筠身上投去,只當她是透明的。
母子二人寒暄片刻,便抬步往寢宮走,至于孟水筠,則如一尊石化的雕塑,孤零零站在原地,不敢動,也不能動。
隨行的宮人無聲投來了譏諷的眼神,那些目光如針芒刺背,讓她恨到了極點!
想當初,她貴為瓊華夫人,風光無限,走到哪兒不是前呼后擁,得盡擁戴?可如今呢?
袖中雙手憤然握緊。
孟慕晴!是她!這一切都是她害的!
“傻站著作甚?還不快跟上,想讓父皇久等嗎?”高湛上至臺階,似才想起她來,回身低喝道。
孟水筠趕忙垂頭,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唯唯諾諾地尾隨上去。
孟慕晴聽到殿外逼近的腳步聲,側目一看,頓時樂了。
喲喂,她這表姐看樣子生活過得極不如意啊。
“兒臣拜見父皇。”
“臣妾見過皇上。”
三人同時行禮。
高永帝輕哼一聲,也不叫起,任由他們保持著屈膝的姿勢。
淑貴妃臉上的笑有一瞬的僵硬,皇上對他們不滿了?
她立即就遷怒到孟水筠身上,以為是她家里的那攤子亂事所害,眼刀在暗中不斷朝她擲去,毫不掩飾對她的憎惡。
孟水筠滿腹委屈,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
“都起來吧。”
晾了一陣,高永帝適才叫起。
“瓊華夫人。”
他幽幽喚道,語氣帶著幾分冷意。
孟水筠的心立馬提到了嗓子眼,愈發小心翼翼起來。
“兒臣在。”
“聽說,你與吏部尚書烈武涉,頗有交情,有無這件事啊?”
高永帝輕聲問道。
高湛心頭一緊,眸中飛快掠過一道精芒。
“兒……兒臣……”孟水筠的小臉霎時白了,神情驚恐不安。
她這反映,讓高永帝更加信了高塵的猜測,手掌砰地拍向扶手。
“說!”
孟水筠嚇得雙腿一軟,當即就跪在了地上,冷汗涔涔。
“兒臣和烈大人,的……的確有交情,”她結結巴巴的說道,而后,迅速抬眸,解釋道,“可那都是在蘇州時的事兒了!父皇,您也知道,兒臣當時住在孟家,時常與表妹一起,參加女眷的私宴,因此才結交了烈大人一家。”
孟慕晴含笑道:“慕晴確實曾有幾次帶著表姐與蘇州眾名門閨秀相聚。”
她的話看似是在為孟水筠辯解,可這幾次二字卻是暗藏深意。
高永帝睨了她一眼,隨后,目光定落在孟水筠身上。
一股無形的壓力如巨山,朝她壓來。
“據說,你與烈武涉之子走動十分密切。”
孟水筠險些一口氣沒喘過來,慌慌張張的說:“兒臣沒有……”
“沒有?”高永帝怒極反笑,“事到如今,你還敢狡辯?”
一個茶盞隔空砸來,孟水筠沒法子躲,額角立時割破,鮮血迸射而出。
“啊!”
她痛苦地捂住傷口。
“我的臉!”
她要破相了!
“夠了,”高湛冷下臉來,怒聲呵斥道,“在御前,休得大呼小叫。”
冷酷到近乎無情的態度,讓孟水筠倍感寒心。
他是她的夫君啊!是她心心念念的男子,現在竟對她置之不理?
瞧著這一幕,孟慕晴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曾經她品嘗過的痛苦,是時候輪到她來嘗一嘗了。
“父皇,究竟出了什么事?”
高湛懶得看孟水筠,側身向高永帝請教。
他得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方能想出應對的辦法。
“你不知?”高永帝狐疑地問道。
高湛滿臉無辜:“兒臣應該知道嗎?”
他的神色不像說謊。
高永帝信了一分,遂,朝高塵遞了個眼色:“塵兒,你來告訴他,這賤婦都做了哪些好事。”
“是。”
高塵淡淡睨著跪在地上猶若淚人的孟水筠。
古井無波的眼神,在她眼里,此刻猶若惡魔,身子抖如風中殘燭,換做往常,興許能惹來不少男子的憐惜,可眼下,卻只會叫人生厭。
“瓊華夫人,你私通烈武涉,綁走長安郡主,可有此事?”
“不!”
孟水筠厲聲大叫。
“你與烈家之子烈陽覓,私定終身,珠胎暗結,混淆皇家血統,是也不是?”
“不是,你胡說!”
叫聲凄厲如鬼,甚至比剛才更加尖銳。
不能承認!只有這件事她絕不能認!
“父皇----”孟水筠連滾帶爬地跪行到高永帝身前,雙手死死揪住他的衣擺,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痛哭道:“天地良心,兒臣絕對沒有做任何一件對不起三皇子的事,是他!是他污蔑兒臣,想毀了兒臣的清譽,父皇,您要為兒臣做主啊。”
斷了線的眼淚浸濕了高永帝的衣袍。
他嫌惡地擰起眉頭,左腳一抬,將孟水筠踹翻在地上。
“放肆!”
“父皇息怒。”
高湛急忙跪地,怒其不爭地刮著摔得四腳朝天的孟水筠。
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賤人!要她何用?
他氣惱的,僅是孟水筠毫無眼力的冒犯,但對高塵的指責,卻是一個字也沒信。
烈陽覓是什么東西?能和他相比嗎?
有了他,孟水筠的眼里哪還裝得下旁人?
淑貴妃在短暫的驚愣后,迅速回神。
她打從心底不認為,孟水筠有私通他人的膽子。
故,擠出兩滴眼淚,滿臉哀怨的說:“皇上,就憑五皇子三言兩語,您就要判水筠的罪嗎?她待湛兒有多好,您是看在眼里的,如此滑稽可笑的說詞,您當真愿意信么?”
“貴妃娘娘,”高塵斜眼朝她看去,沉靜的目光里,帶著一絲讓淑貴妃背脊發寒的嘲弄冷芒,“瓊華夫人在嫁于三哥后的種種,無人能抹去,但她在嫁作人婦前所做的事兒,您遠在深宮,怕是有所不知。”
篤定意味十足的話,頓時讓淑貴妃心中泛起些許不安。
難道在蘇州真的有發生過什么不可告人的密事?
陰鷙的目光咻地轉向孟水筠。
如果她真的做了對不起湛兒的事兒,就算皇上放過她,她也要將這賤人碎尸萬段!
孟慕晴冷眼看著淑貴妃驟變的神態,只覺渾身舒爽。
她曾討好過這位,自然知道,她的心性是什么樣,唯有對高湛有利之人,才能得到她溫和的對待,而一旦失去了利用價值,她便會翻臉不認人。
“爺!”孟水筠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她已無閑心理會自個兒狼狽的形象,慌忙爬到高湛身后,用力拽住他的臂膀,哭泣道:“你相信妾身!妾身怎么敢做對不起您的事?”
“是非黑白,父皇自會有定斷。”高湛嫌惡地掃過胳膊上的手掌,若非記得此處是御前,他早就將這手給打落了。
“你若是清白的,本皇子必會為你討回公道。”
說著,高湛轉眸望向高塵。
高塵平靜地回視他,姿態沉靜,反倒讓高湛沒了把握。
他這般有底氣,難不成……
一抹戾氣在他眸底泛起。
孟水筠心頭一晃,她絕不能失去爺的庇護!
眼睛輕輕轉了轉,隨后,她放聲大叫:“妾身從沒做過一件虧心事,五皇子你口口聲聲污蔑妾身,就算妾身日后證實了清白,這聲譽也保不住了!”
孟慕晴暗叫不好,她想以死明志,蒙混過關!
“妾身愿一死力證清白!”
孟水筠蹭地站起身,扭頭沖向一旁的圓柱。
“攔住她。”
孟慕晴幾乎是在她行動的同時間出聲。
高塵輕點地面,身影快如疾風,在孟水筠與圓柱只隔有不到半米距離時,一把拽住了她的后領,反手一拋。
人化作一道華麗的拋物線,咚地砸在了高永帝腳下。
“呼”
堪堪回神的高永帝三人皆長松口氣。
“大膽!”淑貴妃眸光一冷,美麗的指甲套隔空怒指慘叫連連的孟水筠,“皇上的寢宮里,怎容你這般放肆?”
“父皇,是兒臣管教不嚴,請您降罪。”高湛趕緊攬罪,若這時他不主動請罪,而是等高永帝發作,那么,勢必會遭到連坐!
這該死的女人,除了會添亂子,惹麻煩,還會別的嗎?
高湛溫潤俊朗的面龐,染滿森森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