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會不會還在城里?”孟慕晴尾隨高塵下了城墻后,擰著眉頭把心中的猜測說了出來。
高塵點了點頭,他的想法和她一致。
既然城門處無異狀,最大的可能唯有人尚在城中。
他調頭前往衙門,現在的衙門早已亂成了一鍋粥,知府急得直上火,沒進門,就能聽到他扯著嗓子鬼吼鬼叫的聲音。
“找不到?那就再去找!一個個大活人,總不會憑空消失了!這人找不回來,咱們就等著腦袋落地吧!”
孟慕晴無奈的揉揉耳朵,這邊陲的縣令嗓音還真洪亮。
高塵穩步邁入公堂,便見一種衙差灰頭土臉地排成三排,正聆聽著知府的教訓。
“行了,要論罪容后不遲,”他蹙眉說道,“把城中的地圖取來。”
“啊,五皇子!”知府腦袋一縮,以為他是來問罪的,又聽到后話,眼眸蹭地一亮,親自進了內室,取出一份邊陲城鎮的地圖,攤開在公堂的長案上邊。
地圖描繪得分外詳細,街道、暗巷、民居等一應俱全。
孟慕晴一席男裝打扮,知府只打量了一眼,以為是五皇子身邊的下屬,沒多心,躬著身子站在長案左側,搓著手問:“五皇子,您看出什么來了嗎?”
“筆。”高塵的目光仍落在地圖上,右手一攤,一直毛筆立時從旁側遞來。
知府訕笑一聲,收回了正要取筆的手,目光再次從孟慕晴身上滑過。
不愧是五皇子的人,動作果真利索。
孟慕晴根本沒在乎他的打量,而是瞇著眼,仔細研究著地圖,猜測著高塵的用意。
“那些地方搜過?”高塵冷聲又問。
“額!”知府有些晃神。
“沒聽到本皇子的問話嗎?去過的地方通通指出來!”語氣頓時加重,如一道驚雷,炸得知府險些魂飛魄散。
他冷汗森森地接連應了好幾聲,然后才把參與搜捕的衙差叫到跟前,讓他們一一指出,再在地圖上將搜索過的范圍圈出,很快,地圖上清晰可見密密麻麻的的標注。
“咦,這兩處為何無人去搜?”孟慕晴奇怪地指著地圖上唯一兩個沒搜查過的地方問道。
知府忙解釋:“這處是巡案大人的住所,而另一處是城中的糧倉。”
“搜!”高塵不假思索的說道,“城里任何一處都有可能是他們藏身的地點,豈能錯漏?”
巡案的住所又如何?便是皇宮,也必須嚴查!
“守城的士兵繼續盯梢,其他人分作三批,一批在街上巡邏,一批由你率領,前往糧倉,另一批人,同本皇子一道,趕赴巡案住所。”高塵雷厲風行地下達命令。
衙門三十多名衙差全部出動,城中各處皆能見到披盔戴甲的士兵緊密巡邏的身影。
百姓早就知道星羅族眾人失蹤一事,個個躲在屋里,誰也不敢貿貿然出來湊熱鬧。
京城巡案及張澤海共同居住的宅子,是城中一所四合院,與民居相比,規格頗大,氣勢逼人,門口的石獅子旁,有幾名士兵正在把守,這些人乃是守城將士,負責此地的防備。
高塵大步流星步入院中,士兵不敢阻攔,只能任由他率兵搜查各處。
“五皇子!”一道滿是怒意的聲線從后院傳來,京中巡案著一件墨綠常服,氣沖沖往院子里趕,他極其敷衍地抱拳行禮,沒等高塵叫起,一股腦直起身,咬牙怒問:“您這是何意?難道是在懷疑本官包藏星羅族眾人嗎?”
高塵挑了挑眉,淡漠啟口:“人不會憑空消失,若沒出城,定還在城中某處,任何地方都必要嚴查,包括此地。”
他的態度出人預料的強勢,帶著不容忤逆的霸道。
巡案憤然抬頭,撞入了高塵那雙威嚴盡顯的黑眸里,立時,滿腔的埋怨與指責化為無形。
面龐抽搐幾下后,他冷笑道:“好!本官沒做虧心事,任憑五皇子搜便是!”
“如此甚好。”高塵微微頷首,對他的配合還算滿意。
衙差仔細搜查過各處,皆未發現半分可疑。
“五皇子,現在您滿意了嗎?”巡案得意地問道。
“走。”高塵懶得同他爭論,滿意?他豈會有這種想法。
若查遍城中各地,依然找不到,那將是最壞的結果!
孟慕晴臨走前,深深看了眼仿佛得勝般的巡案,眉心一凝,只覺心中升起一團無名火。
星羅爵炎無故消失,可這人,卻在為落了高塵的面子開心?當真是心術不正!
大批人馬撤離四合院,一名衙差拱手問道:“五皇子,咱們現在要去哪兒?”
“去糧倉。”高塵沉聲說道,余光瞥見面露一絲疲憊的孟慕晴,便用內力傳音說,“若是倦了,你就先回衙門歇息。”
一路兼程,她早該是乏了,今日之事不知要搜多久,他哪兒舍得讓晴兒跟著受罪?
孟慕晴笑著沖他搖搖頭,目光倔強且堅定。
他在辦差,她縱然幫不上忙,可陪在他身旁也是好的,豈能輕易離開?
高塵心尖一軟,若不是還有旁人在場,他真想將人抱在懷里。
這丫頭,總能在不經意間做出些讓他感動暖心的事。
眾人在街頭拐道,徑直往糧倉處去了,還未行近糧倉,就見士兵們護送一行人正從街尾走來。
高塵立即停步,幽深的眸緊盯著人群中那抹如鶴立雞群般的妖嬈身影。
孟慕晴更是大驚失色,他們真的在糧倉那方?為何?
一時,她聯想了許多。
糧倉乃是一城最重要之地,儲存著城中將士、百姓們的生活口糧,星羅爵炎何故會去那里?他有何企圖?總不會是閑得發慌,跑去那兒散步吧?
她了解的星羅爵炎向來不會做無用功,其每一個舉動,每一句話,皆帶有深意,是個徹頭徹尾的奸詐之人。
“喲,五皇子,”星羅爵炎笑若群魔亂舞,隔得頗遠,便朝高塵揮手示意,“好久不見了啊。”
高塵臉色一沉,好久不見?暗風一直在城中頂替他辦公,為何此人會……
驚訝僅是短瞬他就悟了星羅爵炎的意思。
怕是此人已然看透了暗風的偽裝,知曉自個兒不在城里。
“閣下何故在外游蕩?”高塵質問道,態度很是咄咄逼人。
“寡人在驛站悶得慌,所以到城里走走,怎么,這也不行嗎?”星羅爵炎咧嘴笑道,氣勢足以稱得上張狂。
他在故意挑釁。
孟慕晴眸色一冷,對此人的印象再次降低,戒心升到了頂點。
“寡人非貴國的俘虜,想去哪兒是寡人的自由。”他囂張地說道,一副‘我就如此,你能奈我何’的模樣。
高塵身側的氣息降至谷底,寒氣肆意。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對撞,一個森冷冰寒,一個無畏倨傲。
那無形的硝煙,使得眾人不由有些氣悶。
知府更是嚇得抬手抹汗,唯恐他們倆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孟慕晴在暗中偷偷拉拽了下高塵的衣訣,他可不能中了這拙劣的激將法。
但凡對星羅爵炎出手,亦或是出言不遜,恐怕會讓兩國的關系更為緊張。
她不經意的小動作被星羅爵炎看在眼里,審視的目光立即投來,自她面上那看似普通的容顏上滑過。
這人……
高塵警覺地往前跨了一步,將孟慕晴護在身后。
若方才星羅爵炎僅是猜測,但他本能的維護,卻是讓他愈發肯定了孟慕晴的身份。
縱然穿的是男裝,可女兒家的曲線,若細看,不難辨認出來。
能跟在高塵身邊,又被他護如珍寶的,普天之下唯五皇妃一人矣。
“五皇子果真是個妙人啊。”星羅爵炎意味不明地勾唇笑道,一雙血眸里蕩漾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了然光暈。
孟慕晴心尖微顫,慌忙低頭,裝出一副低眉順目的樣子。
但她已明白,只怕這家伙猜出了她的身份啊。
“過獎。”高塵淡漠應道,“閣下身份特殊,若無要事,請留于驛站,莫要給大陽徒增麻煩。”
“你!”星羅爵炎身后的侍從頗有些不爽,大王想去哪兒,需要大陽人同意嗎?
“不得對五皇子無禮。”星羅爵炎輕斥道,隨后,又代從屬向高塵賠了個不是,只是那態度極其敷衍。
高塵權當沒看見,他沒指望星羅爵炎對自個兒畢恭畢敬。
“不知行刺寡人的兇徒,五皇子可查出些眉目了?”星羅爵炎接著又問。
“調查乃大陽之事,若有結果,本皇子會告知閣下。”高塵沒說有,也沒說沒有,答得滴水不漏,根本不給星羅爵炎找茬的機會。
“是嗎?”他也不氣,反而笑得分外張揚,“五皇子得快些查出兇徒,不然,寡人在貴國逗留得越久,怕是族人便會越思念寡人。”
這話是要挾!**裸的要挾!
他分明是在暗指,大陽若查不出兇徒,兩國就要兵戎相見。
高塵仍是那派八風不動的淡然樣子,下顎輕抬:“自然。”
一樁鬧劇以星羅爵炎回歸驛站告終。
但后續的余波,卻仍未停歇。
高塵帶著孟慕晴前往軍營主帳,而得知人尋回的穆玉峰也率隊返回,與諸多副將一道,齊聚在主帳中,神色皆帶著幾分冷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