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孩子掉床下,滾到床底去了?”龍玉清還是有點不相信,他跑進自己和妻子的臥室,可是找遍了整個屋子,沒有發(fā)現(xiàn)孩子的任何蹤跡。又打起燈籠到屋外尋找,仍然一無所獲。
孩子真的不見了。這對龍玉清來說,像是一個睛天霹靂。龍玉清是縣城有名的郎中,他三十歲才娶了紫茵為妻,兒子剛剛滿一歲,是夫妻倆的掌上明珠。想來想去,龍玉清猛然意識到,孩子會不會被賊偷走了?當今民國時期,有許多人家生下的孩子都夭折,留不住一條根,為了傳宗接代,他們只能想辦法買一個孩子撫養(yǎng)。有些心術不正的人乘機干起偷嬰勾當,當成生財之道。自己的孩子也許落到偷嬰賊手里了。
頓時,龍玉清急得團團轉,他問雪梅,有沒有發(fā)現(xiàn)奇怪的地方?雪梅一下子結結巴巴,說好像聽到過腳步聲,又好像沒有。到底有沒有賊進屋,她也不敢確定……
“怎么辦,現(xiàn)在怎么辦?”紫茵大哭著問龍玉清。龍玉清只好趕往警察局去報了案。但警察來后也束手無策,在這個縣城里,已經(jīng)多次發(fā)生這樣的案子了,只能懷疑是偷嬰賊所為。孩子現(xiàn)在在哪里?沒有人回答。
一年多就這樣過去了。龍玉清和紫茵總算從傷痛中掙扎了出來。孩子失掉了,他們畢竟還不老,還可以繼續(xù)生。只是此時,雪梅意識到她最好離開,龍家在她手上丟了個孩子,她總覺得對不起主人家。雖然依依不舍,她最后還是走了。雪梅離開后,龍玉清只好雇了一個新女傭,她叫小娟,跟雪梅一樣勤快溫順。
第二個孩子很快又出生了。是一個漂亮的女兒。雖然有點遺憾,但龍玉清和紫茵還是很珍惜。
女兒的周歲生日到了。龍玉清和紫茵決定慶賀一下。他們請來親朋好友,在家擺下酒席。龍玉清特地雇了一些臨時幫工,而讓小娟陪著紫茵,專門負責照看女兒。他叮囑她們一定要提高警惕,把孩子看穩(wěn)了。
本以為這是一次歡樂的酒宴,哪想到開席沒多久,小娟就從里屋沖出來,對著龍玉清大喊:“不好了龍先生,小姐出事了……”
當龍玉清三步兩步奔進臥室時,迎面的一幕慘景,讓他一下子驚住了,只見紫茵坐在地上,一雙空洞的眼睛睜得大大,臉上一片僵滯,她的懷里抱著女兒,女兒的整個面孔血跡斑斑,已經(jīng)分辨不出眉毛眼睛……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龍玉清撲過去,從紫茵懷里搶去女兒,他能感覺到女兒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龍玉清只覺得腦袋里轟地一下,面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等龍玉清醒過來時,周圍圍著一群親朋好友。他們告訴他,他的女兒死了,親友們已經(jīng)幫著給埋掉了。“那紫茵呢?”“她走了。”“走了?上哪兒去了?”“大概回娘家了。這是她留給你的信。”有人把一封信交給龍玉清。
是紫茵的手跡。信紙上落滿了點點淚痕。紫茵用哀傷的語詞告訴他,他跟她這一輩子,肯定不能做夫妻,即使做成夫妻,生下了孩子,也不能得到好的結果。紫茵說她將離開龍家,從此夫妻分道揚鑣,不要再過這種悲慘的日子了。
龍玉清嚎啕大哭,他一把抓住小娟,連聲追問到底發(fā)生過什么事。小娟渾身打著顫,向他敘述了發(fā)生在臥室里的可怕一幕。原來小娟陪著紫茵在臥室里守著孩子,不知什么時候,窗戶響起了一陣劈里啪啦的聲音,好像有人在朝窗戶扔沙泥。紫茵跑過去打開窗,忽然驚叫了一聲:“天哪,那是什么東西?”小娟連忙也跑過來,朝著窗外張望。窗外是一片野樹林,此刻在朦朧的月色下,顯出一陣詭異來。紫茵嚇得直往后退,可是小娟膽大,她張大眼睛試圖看清楚到底有什么,這時她聽到紫茵在背后驚叫了一聲,小娟回過頭,就看見孩子落在地上,臉上正流著血……
“一定是我和太太去窗前張望,小姐從床上爬著掉下來,結果頭撞在剪刀上了。”小娟哭著解釋,那把剪刀放在一只藤蘿里,尖頭朝上,孩子頭沖下掉落,正好就撲在藤蘿里……
龍玉清如萬箭穿心。他喪魂落魄地朝著城外碼頭奔去。正在跑啊跑,忽然聽到有人在叫他,抬頭一看竟是雪梅,她的旁邊,站著一個英俊的青年。
“龍先生,你怎么啦?”雪梅關切地問著他。龍玉清一見雪梅,悲傷襲來,流著眼淚訴說開了。雪梅聽得跳了起來:“什么,又出事了,怎么又是孩子?”“是啊雪梅,我完了,一個兒子失蹤,一個女兒死掉,現(xiàn)在老婆也走了,我什么都沒有了。”龍玉清說到傷心處,感到萬念俱灰。
“你不要想不開。出了這么多事,難道你不想弄清原因嗎?”雪梅告訴龍玉清,她離開他家后,一直在思考孩子失蹤案,剛才她正好與表哥討論著這些事。原來旁邊的青年是她的表哥林浩,在省城的警察廳當探員。這時林浩拍拍龍玉清的肩膀說:“龍先生,如果你信任我,我會以私人的身份,幫你調(diào)查一下,爭取解開這些謎,也好證明我表妹的清白。”
龍玉清連連點著頭。可此刻他急于去找紫茵,含糊答應一下,就匆匆向他倆告辭。
紫茵的娘家在外縣,龍玉清坐船行了兩天才到達。結果,他撲了個空,紫茵并沒有回娘家。她父母根本不知她的行蹤。龍玉清擔心,紫茵受了多次刺激,會不會也尋短見了?
焦急中,他想起了雪梅和林浩,現(xiàn)在只能去求助于他們了。
龍玉清又坐船回到縣城,沒回家就去找雪梅和林浩。林浩沉思片刻說:“看來,有必要先去看看丟孩子的現(xiàn)場。”
三個人向龍家而來。林浩仔細檢查著龍玉清和紫茵的臥室。他又到窗外去看了看,好像發(fā)現(xiàn)了一些線索。最后,林浩對龍玉清說:“能不能看看,你妻子用過的茅房?”龍玉清愣了。他家的茅房有兩個,其中一個是紫茵專用的,連他平時都很少進去。林浩是男士,為什么要看女人的茅房?但看到雪梅和林浩的臉上很嚴肅,龍玉清只好帶他們到后面。
茅房的門上掛著鎖,鑰匙在紫茵那里。林浩突然飛起一腳,直接把門給踹開了。他一下子笑起來:“果然機關在此。”三個人跑進去一看,只見茅房里放著一個小床。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兒子和女兒,都是經(jīng)過這里被接出去的。”林浩對龍玉清說完,又看看雪梅。雪梅嚴肅地點了點頭。
“雪梅,林浩先生,這是怎么回事?”龍玉清面對這一切,無法反應過來。此時雪梅咬咬嘴唇,將隱藏在心中的那些發(fā)現(xiàn)說了出來。
原來第一個孩子失蹤時,雪梅就懷疑跟紫茵有關。當時紫茵去上茅房,屋子里只有她和孩子,窗戶突然被風吹開了,可是雪梅明顯感覺到,當時外面并沒有風,蠟燭卻突然熄滅了。屋子里一團漆黑,她好像聽到背后有腳步聲,非常輕微,但還是聽得出來。等她摸到火柴點上蠟燭,孩子已經(jīng)不見了……如果是賊偷去了,賊從哪里進來的?只有一個可能,孩子讓紫茵抱走了。
當然,以前她只是暗中懷疑,是林浩將她的懷疑串起來,作出這種分析的。當林浩聽了雪梅的訴說后,立即想到了那個專用茅房。
龍玉清不相信是真的。孩子竟然是紫茵自己偷的?她為什么要偷孩子?雪梅搖了搖頭,這個她也說不清。“那她當時抱走孩子時,為什么一點聲息也沒有?孩子不會哭嗎?”龍玉清有這個疑惑。林浩則懷疑,紫茵有可能用了悶藥,只需在孩子鼻子下一晃,孩子瞬間就會昏睡。
龍玉清立即想起來,自己家就有這種東西。
“這么說來,我的兒子是紫茵抱走的,那么我的女兒,是不是確實死了?”
關于這一點,由于當時雪梅已經(jīng)離開龍家,林浩就決定找小娟詢問。等小娟把那夜的情況細述了一遍后,林浩當即一揮手:“我敢肯定,龍先生的女兒沒有死,也是給紫茵抱走了。只要找到紫茵,一切自會真相大白。”
去哪兒找紫茵呢?林浩要龍玉清介紹一下紫茵的身世。紫茵來龍家,屬于再嫁,她的第一個丈夫,是城南的王坤。由于一種特別的原因,王坤家將她休掉了。正當紫茵要回家時,龍玉清把她接來家中,成就了婚姻。林浩聽了當即決定去王坤家看看。
然而林浩很快失望了。紫茵自從被王家休掉,沒有跟王家有過任何聯(lián)系。
林浩是由雪梅陪著去的。回來的路上,林浩問雪梅,紫茵的身上,有沒有其他奇怪的現(xiàn)象?突然,雪梅想到了一件事情,有一次紫茵給了她一個背筐,叫她背到郊外的靜云庵去,送給那里的老尼姑。背筐里的東西用紙包著,雪梅也沒看,只管將它送到尼姑那里。
聽了雪梅的敘述,林浩一揮手,兩個人朝著郊外急急找去。
等林浩和雪梅進了靜云庵,迎面的一副場景,使他們停下腳步,相視而笑。只見庵門內(nèi)石砌臺階上,坐著一個年輕的女人,她懷里抱著一個嬰孩,正逗著旁邊坐著的一個小男孩。此時,她突然看見了他們,愣了愣,就站起來,朝著雪梅和林浩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