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表哥正是參與調查處理這樁事件的。
這時王大平手機響了起來。是女孩的號碼。
“你去那里看了嗎?”女孩問道。
“是的。”
“看到或聽到了什么嗎?”“目前只聽說,這個人是從十樓的窗口跳出去的,掉在下面的巷子里死的。”“還有別的嗎?”“沒有了。”
對方一陣沉默。王大平已經知道她叫小月。他關心地問道:“小月,你……現在還好嗎?”
“怎么說呢,我也說不清啊……”
小月提出要到他的咨詢室來,跟他聊聊。王大平答應了。
王大平趕回自己的咨詢室。一會兒小月就來了。王大平試探地說:“人都說,自作孽不可活,這個劉珩是不是作惡太多,上天要他自行了斷了。”
“哪有什么上天呀。”小月冷笑了一聲,搖著頭,“上天從來是瞎眼的,不會主動處罰那些作惡者。”
王大平其實明白小月在想什么。“管他是怎么死的,反正他是死了。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吧?”
這也是王大平的心里話,他希望小月所說的那段傷痛,能夠隨著劉珩的命絕而稀釋。傷痛可能是永遠的,但至少作惡者已經湮滅,受到了死亡的懲罰了。然而小月卻騰地跳起來,大聲叫道:“不,沒有結束,沒有。”
“為什么?”
“你以為,壞蛋就只有姓劉的這一個嗎?不,這只是一個開始。”
“啊……開始?”王大平又一次目瞪口呆。
小月走后,王大平正想回家,接到父親的電話,說姑媽今天過生日,叫他們全家去吃晚飯。王大平心里一動,他正想找個機會跟表哥說說話,從他那里套出些情況來,這不是很好的機會嗎。
王大平到了姑媽家,發現父母都到了,表哥朱志林卻沒回來。忽然王大平的手機響了,正好是表哥打來的,對他說:“大平,你先不要忙著猛喝,等著我,我回來咱哥倆喝個痛快。”
過了將近一個小時,朱志林回來了。此時其他人都吃完了。他們兩個人推杯換盞,興致勃勃地喝起酒來。幾杯下肚,王大平問道:“哥,這幾天你好像很忙啊。”朱志林嘆口氣:“我是天天這么忙,瑣碎的案子實在是太多了。今天我是下了決心脫身出來,跟你好好喝幾杯,放松放松。”
此時餐室里只剩他們倆。王大平試探著接近他關心的話題。“今兒早上你們好像在金世紀*吧?聽說那兒昨夜有人跳樓?”“沒錯,這事已經上電臺報紙了。你也看了吧。”“是的。聽說是叫劉珩,一家公司的經理。這么有錢的人,怎么也選擇輕生啊。”
“輕生?”朱志林皺著眉說,“這事現在也不好說。外面都是傳言和猜測而已。這件事挺復雜的,連我都覺得不可思議。”
“為什么?”王大平好奇地問。
朱志林酒酣耳熱,但還是壓低聲音,耳語般說:“咱們也是隨便聊聊,你只要聽在肚里就行了。劉珩的死很蹊蹺,現在歌廳里的人都人心惶惶,說什么劉珩是見了鬼了,莫名其妙地跳樓。”
“見了鬼了?不會吧。是不是,他吃了什么興奮劑,控制不住才跳下去的?”
“沒有,劉珩的尸體經過驗尸,證明死前沒有服用任何興奮劑,甚至連一點酒都沒喝。”
“那又怎么說他是見了鬼了呢?”王大平聽得笑起來。
朱志林卻很嚴肅,說:“你也知道,哥做的這個工作,是不能隨便往外泄露案情的。不過正好你開了家心理咨詢室,對人的心理狀態有專業的研究,就算我正式找你請教幾個問題,也屬于工作范圍。我把案情詳細跟你說說,你用你的專業知識給分析一下,劉珩到底是怎么一種狀態。”
王大平大喜過望,這正是他渴望聽到的內情,沒想到表哥主動透露起來了。朱志林就把昨夜金世紀所發生的事講述一遍。
昨天夜里劉珩在金世紀*的歌舞廳里唱歌跳舞。大約十二點左右,劉珩正摟著一個舞女跳得起勁,有個服務員跑過去,說外面有個人找劉經理。
劉珩就出去到了內走廊里。一會兒劉珩又回到跳舞廳里,繼續跟伴舞的舞女翩翩起舞,但剛跳了沒幾步,劉珩突然撇開舞女,向著窗口跑去。窗戶當時是關上的,劉珩手忙腳亂地打開窗,然后對著下面喊了一句什么,就爬上了窗臺。嗖一下子跳了出去……
“整個過程就是這樣。”朱志林點起一支煙,瞇著眼望著王大平,等著他作出回應。
王大平顯得很茫然。“這么說,劉珩跳樓,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沒錯,舞廳里當時至少有十幾人,眼睜睜看到他跳下去的。”
“他跳出去前喊了句什么?”
“關于這一句,我們詢問了所有在場的人,有人說是‘弟弟,我來啦’,有人說是‘爹爹,我來啦’,也有人說是‘嘀嘀,我來啦’。總之五花八門。”
“這樣看來,他跳樓確實是自我行為,并不是讓人推下去的。”
“但問題是,他本來好好的,跳舞興致很高,為什么會風云突變,一下子奔窗外去了呢?”
朱志林的意思是,你這個心理咨詢師給個合理的說法吧。王大平慢慢喝著酒,想到了什么,抬起頭問:“剛才你說,曾有人找他,他是去了一趟內走廊后,回來就變了。那他是見了誰?那個人是什么人?”
“這個我們也調查過了,是他的小舅子來找他借點錢,兩個人在走廊里碰了頭,他給了小舅子一點錢,小舅子就走了。”
朱志林說,當時既有監控顯示,也有服務員的證明。走廊里還有兩名年輕的保安,親眼見證這一段小插曲,沒任何異常。
這就太奇了。王大平搖搖頭,苦笑地說:“哥呀,這么奇怪的事情,還真不好解。看來這答案只有劉珩自己知道。”
“就是啊。”朱志林拍拍被酒精染紅的腦門,不無沮喪地說,“有些案子就這么古里古怪,找不到合理的邏輯,但又實實在在發生著。這個事件也不能算案子,只能算是樁意外。倒楣的劉珩,有可能被認定是自殺了。”
“如果說是自殺,那他的動機……”“只能說是他突犯急病,精神錯亂,以至于開窗跳樓。”
朱志林說只要找不出他殺的可能性,哪怕再覺得蹊蹺也得定為自殺。剩下的,只不過是找個能說服劉珩家人的理由而已。
第二天早上,王大平到了咨詢室,就給小月打電話。他對小月說,劉珩的死,肯定會被定性為自殺。劉珩死得那么詭異,找不到任何他殺的蛛絲馬跡。隨后王大平又關心地問道:“我聽你說過,這事還沒有完,壞蛋不是劉珩一個。難道除了劉珩,還有別的人作惡嗎?”
“沒錯,還有別的人。但都是這個該死的劉珩引出來的。”
“怎么回事?”
“你想聽嗎?”
“當然。”
“可是……我都無法說出口。我還是給你發個郵件,你自己看吧。”
王大平上了網,先瀏覽新聞。果然有幾個針對劉珩跳樓事件的分析評論。雖然是揣測,但從中還是可以看到一些新鮮的內幕,有人爆料劉珩紙醉金迷,家有賢妻卻還常常在外拈花惹草,生活糜爛。這樣的人一定結怨不少,被人暗算也不無可能。當然也可能是酒色過度,神經系統發生了生理性惡化,腦子短路,一時失控就跳了樓。
一會兒王大平的郵箱里有了一個郵件。正是小月發來的。王大平看了,渾身的血都像要凝固,一股難于言狀的滋味涌在心頭。
他急急給小月打電話,問道:“你說的這些,是真的嗎?”
小月沒有回答,只在那邊哭泣。
王大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喂,大平哥,你在想什么?”小月的聲音傳過來。她一定感覺出了王大平的情緒。
王大平使勁喘了幾口氣,努力平靜地說:“原來你說的對,壞蛋不是劉珩一個。但那些壞人都是劉珩引來的。他們實在太壞了。作下這些孽,天理難容啊。”
“但天理在哪里呢?老天從來不會主持公道。壞人作了孽,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
“可劉珩已經死了,受到老天懲罰了。”
“劉珩是死了,另外幾個人還活著呢。他們還會繼續去作踐別人……”
王大平又將郵件看了幾遍。信中提到了三個名字。其中第一個叫張百仁,是金東方大酒店的老板。王大平想了想,他將一個紙盒撕開,用剪刀剪出一個長20公分、寬15公分的長方塊,在白底的一面寫上了“張百仁”三個字,然后雙手合十,對著這塊“牌”念念有詞。念過以后就用打火機將這塊“牌”燒掉了。
王大平給小月打電話,告訴她,他已經給姓張的下了詛咒,這個人一定會死。
“你能確定?”
“當然,他必須得到懲罰。”
“他會怎么死呢?”
“跟姓劉的一樣,眾目睽睽……”
“有那么神嗎?”
“因為老天會開眼的。”
接下來幾天王大平就在等待著那一個驚悚的消息。果然這天傍晚回到家,他從本市的電視臺看到了他想看到的新聞。只見主持人在現場報道:“觀眾朋友們,我現在是在金東方大酒店后面的路上現場采訪,剛剛在這里發生了一起墜樓事件,據目擊者稱,有一名男子從酒店高樓的一個窗子里墜落下來,摔在路上。現在傷者已經被緊急送往醫院,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