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本就借口傷病, 這些年交了兵權,就很少出現在朝堂上了,大家也習以為常, 偶爾大將軍來上朝了, 臣工還要奇怪一番。兵部也是非要事不請大將軍到兵部的。
可現在大將軍要徹底離開朝堂, 要離京?
安樂王在一邊聽著, 皇帝也沒讓他回避, 但是安樂王自己坐不住了,匆匆告辭了。他一路走,一路心煩, 如果鄭家離京,還回來嗎?自己還能再見到敏兒嗎?不行, 我得去勸勸。京城里雖然有討厭的人, 可是, 離京也不見得安全啊,聽說上次離開京城, 敏兒就差點被人害了,病了好久呢。
可是安樂王再上門,鄭家大門緊閉,門子在里面一聽,叫門的說安樂王來訪, 根本不敢開。又來皇子?可惹不起。
側門也緊閉, 鄭家人也不見出進。
安樂王不信了, 走角門, 底下人勸說, “角門是下人走的地方。”安樂王才不管,可是老黑守在門口, 一拱手,“王爺請回吧,我家大將軍閉門謝客,誰都不見。”
安樂王總不能不給大將軍面子,只得回去,可回去之后就抓心撓肝地坐立不安。一會兒想都不知道敏兒傷得如何,那一鞭子好像抽出了血;一會兒又想,若是父王罰二皇兄太多,二皇兄那小心眼兒是定要記仇的,萬一他將來能到那個位置,鄭家祖孫可怎么活。父皇將來可千萬不要把皇位傳給二哥。可是,太后和韋家肯定是要支持二哥的。
在這一刻,本來準備保持中立,兩不相幫,準備做一輩子自在閑人的安樂王,覺得自己沒法完全置身事外了。若將來有儲位之爭,自己還是……幫著大皇兄吧。
在家里正糾結的安樂王被太后召進了宮里。跪在念慈宮的院子里,看著太后房門外冷著臉的嬤嬤,安樂王不知道太后是什么意思。
跪了半個時辰后,太后宣了安樂王進去。
“知道為什么讓你跪著嗎?”
安樂王心想,這是該說知道呀?還是不知道呀?說知道,那該說什么?說不知道,太后肯定會罵。
“你二皇兄出了事情,你要幫自家兄弟,怎么能吃里扒外呢?我怎么聽說是你最先告狀的?”太后非常不滿。
“孫兒是希望二皇兄好的,他要打人的時候,孫兒也努力攔著的。只是不如二皇兄武藝高強,沒攔住。我跟父皇說起,是因為大將軍當著二皇兄的面,就說要向父皇請罪,我怕父皇誤會,就先進宮說明原委,起碼二皇兄并沒有直接招惹大將軍的。”
太后聽了安樂王的解釋,臉色稍微好看些,“你幾個哥哥都沒封王,偏你這最小的先封王開府,可他們誰記恨過你?你可不能想錯了。該幫著誰你自己心里有數就好。”
安樂王心想,我先封王,看著體面,可誰都知道,這是父皇對我沒有更高的要求,也意味著那個位置跟我沒關系了。少一個人來爭,哥哥自然高興,怎么會記恨呢?
但是,嘴上還是要承情,“我知道哥哥們的好,我會報答哥哥們的。”
太后嘆口氣,“去求見你父皇吧,他要讓你二哥去大將軍府負荊請罪,安功臣的心,可這樣你二皇兄顏面何存。剛剛韋世子受了罰,緊接著韋家姑娘生的二皇子再受罰,這韋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不是我偏袒自己娘家,他鄭家是功臣,可我韋家出錢出力,也居功至偉,大家難道忘了?韋家也是功臣之家的。別一提到韋家,就想著外戚,哀家的兄長去得早,就不提他的功勞了?”
安樂王可不敢接這話,這不是數落皇上嗎?
他磨磨蹭蹭地被念慈宮的人催著往皇帝寢宮那邊去,心里真煩惱,這都什么事,夾在父親和祖母之間。
安樂王求見父皇,但是不知說什么,等皇帝明白了怎么回事,都不知該說他什么。
“祖母也是為了韋家的臉面,和皇兄的臉面,讓我來為皇兄求個情……”安樂王低著頭,都不敢看皇帝。
“你說這天下誰最大?”皇帝問兒子。
“啊?”安樂王有些不明所以,“……自然,是皇帝最大。”
“可太后是母親,論起孝道來,朕又是晚輩啊。”
“孝道是家事,忠君是國事。自古忠孝難兩全,孝大不過忠。”想想自己已經出宮,而太后已經年邁,安樂王覺得還是抱緊了父皇的大腿是重要的。
“嗯,你雖年紀小,倒是還算明白的。你二皇兄的事你不要再管。下去吧。”
在京城所有官宦人家的觀望下,二皇子到底還是被父皇的人押著,穿了布衣,去了大將軍府負荊請罪。二皇子終于知道韋世子丟臉的感覺是什么樣了。但是,這次被禁足在家的韋世子半句消息也沒有傳給他,連安慰的話也沒有。
據說皇帝派人去質問韋世子,為何慫恿二皇子惹禍,韋世子說這些日子禁足,根本沒見過二皇子,也沒傳遞過消息,完全不知道。言下之意,這是二皇子自己一個人的錯,與他無關,當皇帝讓韋世子身邊的親信把這話原樣說給二皇子聽的時候,二皇子沉默不語。
皇帝冷笑,“你想為人出頭,怎么也不問清楚人家的意思。你二人平日自詡知己,這一回如何不知了?可笑你都不明白韋世子現在想要什么,我不過見了下他的庶弟,他就害怕世子之位不保,老實聽話了。他現在生怕惹怒了我,哪還敢再去招惹鄭家。說不定,如今他心里正埋怨你多事,怕你連累他呢。你二人算什么知己?不過厲害相關罷了。你一旦做出于他不利的事情,他就立刻撇清與你的關系,朕希望這件事后,你能看懂人心,別再自以為是。”
二皇子經此一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都不大愛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