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笑了,“所以祖父哪里也不去,就在府里守著我的小孫女兒啊。”
“可是,這樣會不會不太好,為了我,不去打仗,皇帝會不會怪罪。”鄭敏覺得自己不要成為民族罪人了。
大將軍輕撫她的頭,“國家如今多的是人才,不缺我一個。如果沒了我,就沒人能上戰場了,那才是真的不妙了。”
鄭敏又想了想,“還有一件事,祖父,你和世子有什么秘密?為什么,我總覺得你更信任一個外人,可我們才是一家人。”
大將軍沉默了一刻,“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我不小了,我懂很多事情了。祖父不要什么事情都瞞著我,萬一發生什么事情,我不知該如何應對。”鄭敏抗議。
“有些事情,祖父寧愿你永遠都不知道。……至于上戰場的事情,放心,皇帝也不會再讓我領兵的,祖父老了。……不過祖父倒是想回老家去掃墓,祭奠祖先。你跟祖父回趟老家吧。我留下世子幫我照顧府里。”
本來,依著皇帝的意思,假意讓大將軍領兵去震懾柔然國,讓他們在邊境老實些,但不會真的給大將軍任何實權。然后趁大將軍不在的時候,暗中派人在大將軍府翻找玉璽。
世子問起,如果不小心被大將軍府的家將看到怎么辦,皇帝就做了一個砍殺的動作。世子想起老黑、大劉這些人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跟皇帝說大將軍府中的都是為國受傷的戰士,問皇帝有沒有其他的法子。對于他的心慈手軟,皇帝非常不滿,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尋找傳國玉璽何其重要,還在乎幾個傷兵。
世子自問自己做不到皇帝這樣的心硬,于是回到大將軍府,他就暗示大將軍在書房會面,把實情告訴了大將軍。
大將軍想,與其做個假元帥,還不如回鄉掃墓,反正皇帝就是想把自己的府翻一遍,要把自己調開,回鄉也是一樣的,還能避免遭人忌諱。世子也答應了他,留下幫忙看府,盡量護住府里的人,在皇帝派人找東西的時候,把他們調開。
事不宜遲,大將軍第二天一早,就去上朝,說夢見了祖先怪他一直不返鄉祭祀,要回鄉祭祖,告慰祖先在天之靈。
皇帝在寶座上沉吟良久,最后準奏了。
大將軍回府之后,就開始準備返鄉事宜,管家忙得跑來跑去,恨不得會飛,老黑、大劉等一干家將全部隨行,府中只留些尋常下人。
秦巍、杜嫣然知道了就來告辭,還通知了家人次日來接。兩家的大人倒是挺高興,畢竟孩子常住別家也不像樣,尤其秦巍,秦家希望他考科舉,也該加重他的課業了。孩子們雖然舍不得,但是到底該走了,在別人家也住了夠久了。秦巍還好,杜嫣然有些難過,又去看菜地,又去看花田,最后跟三只小羊告別,自由自在的日子要結束了。想到傷心處,就潸然淚下,好像太突然了,有些不能接受。
老黑知道了要回去的事情,就有一件心事放不下,那就是曲娘子和小豆子的事情。他去跟曲娘子商量,怕那姓施的和武家小姐再欺負她和孩子,不如去要個文書,聲明母子二人與施家再無瓜葛。
曲娘子說無妨,當初休書寫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的。老黑就著急地說,休書上可沒寫明的小豆子事情,那姓施的打得好算盤,只怕還想將來驅使小豆子聽從于他,畢竟占著生父的身份。曲娘子被說地猶豫了,最后被老黑慫恿著同意再去見一次施舉人,為小豆子要份文書過來。
其他人聽說了奔走相告,連鄭敏幾個也知道了,就來湊熱鬧,非說要一起去,以壯聲勢,叫曲娘子別怕,順別也看看渣男啥樣。
大將軍知道了,也笑笑不管,只讓人吩咐老黑、大劉保護好幾個公子、小姐。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乘車的乘車、騎馬的騎馬,來到了施舉人家門口,守門的下人一看不妙,棄門而走,攔都不攔,就進去報信了。
本來施舉人急著要娶武小姐,恨不得馬上成親,可是女家一定要要看個良辰吉日結婚,好容易日子快到了。施舉人好事近了,人也歡喜。再加上今天武家小姐不顧成親之前不見面的習俗,親自來見他,心情更好了。
此刻武小姐正帶著人來量屋子,她不放心施家人,要親自給自己將來的住處布置得體面些。一會兒嫌施家的院子不夠大,一會兒又說院子布置得不好,一會兒又說門太窄,她新做的拔步床不知能不能進來。
施舉人一心討好她,無有不依,旁邊看著的弟妹二人都有些不是滋味,看這官家小姐頤指氣使,過了門還不定怎樣跋扈,估計也不太可能像先前的嫂子一樣殷勤地照顧小姑和小叔。
他們正在心里對比呢,前面的嫂子就進來了,身后還跟著一堆人。
施舉人看著穿戴一新、容光煥發的曲娘子呆了一下。一直以來,曲娘子在施家都任勞任怨,做牛做馬,舍不得吃穿,好的都留給相公、孩子還有小叔、小姑。自己整天為了干活方便,穿著灰撲撲的耐臟的衣服,在家里就只用個帕子包著頭,早已沒有了昔日剛成親時的秀麗顏色。
可如今,被休的曲娘子沒有像施舉人想象的那樣落魄潦倒,不成人樣,反而恢復了青春貌美的樣子。身上穿的、頭上戴的,都比過去體面多了,也好看多了。起色也變好了,顯得唇紅齒白的,回頭看看武小姐,兩人年紀差不多,可是一比較之下,發現,好像是曲娘子容貌略勝一籌。
不光是施舉人在比較,其他人也在比較,曲娘子先前的小姑、小叔,見到前任大嫂也是驚呆了。小姑子還脫口說了一句,“大嫂,你怎地變得這樣美貌了?”小叔在旁邊捅她,她才自悔失言。
武小姐可臉色不好了,轉頭問,“這是怎么回事?怎么還出來大嫂來了?”
施舉人忙解釋,“不相干的人,這就打發走。”他急忙走到曲娘子跟前,“你來作甚,我敬告你,休生事端,武家是六品人家,不是你能惹得起的。惹了武家,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老黑走上前來,擋在曲娘子面前,大聲說,“六品好稀罕嗎?我家主子可是正一品。如今曲娘子在一品人家做繡娘,你以后也不許去打擾她。”
施舉人早看見后面跟的這一堆人,有看起來兇惡的大漢,還有穿著講究的半大孩子,搞不清是些什么人。但是他覺得,不管什么人,曲娘子能認識的人身份總是有限的。所以老黑說起一品,他就嗤之以鼻。
曲娘子說,“老黑你讓開,我來跟他說。”
老黑乖乖聽話讓開,施舉人冷笑,“原先還覺得你可憐,哪知道你一轉身,就勾搭上男人了,素日的貞靜都是裝出來的吧。”施舉人本也不想多話,只想讓人快走,別影響了婚事。可是看見老黑這兇神惡煞連自己都心底發憷的大漢竟對前妻言聽計從的,心中就有股無名火,忍不住想刺兩句。
老黑瞇著眼睛就要上前,曲娘子又叫一聲,“老黑。”老黑又乖乖讓開了。
“施仁義,你名為仁義,實則不仁不義。當初你拜了我父親為師,在我父親的私塾里讀書,我家里貼補了你多少讀書的用度,只因為我父親看你是個讀書種子,盼你成才。后來你來求娶,我父親把我許配你家。你家連聘禮都出不起,還是我私下里典當首飾,與你銀錢充作了聘禮。”曲娘子看著施舉人,面無表情。
聽到這話眾人倒抽了一口涼氣,連武小姐都驚得目瞪口呆。
施舉人更是要過來把曲娘子推走的樣子,“胡說,胡說,你給我閉嘴!”
老黑鐵塔一樣強壯的身體攔住他,曲娘子繼續說,“我父親是你的師長,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可你呢?卻辜負了他的信任。你求親之時,答應過我父親什么?你可還記得?永不相負!你做到了嗎?不過今日你這負心漢,我也不稀罕了。你去攀你的富貴,我不礙著你,但是,有件事情,我要說清楚,那就是,我的孩兒從此與你無關。你拋棄妻子,趨炎附勢,將來要想讓我兒給你養老是不能的,我要你寫下文書,保證以后不見他、不認他。”
武小姐聽見前妻把施舉人貶低成這樣,忍不住了,“我與施郎日后自有好孩兒,誰稀罕你的兒子,……施郎,快些文書與他,叫這群人趕緊給我滾!”
“放肆!你讓誰滾呢?我家公子可是一品國公的世子,你什么身份?”
“我家小姐也是一品大將軍的孫女,你休得胡言!”
“御史公子和翰林小姐也是你罵得的,還不趕緊過來賠不是!”
鄭敏幾個身邊的下人本來跟著,安靜看戲,一看這六品官家的小姐敢罵自己主子了,紛紛出聲訓斥起來。
不得不說,官大一品壓死人,武小姐原以為自己也有些身份,可是沒想到這幾個不出聲地跟進來的半大孩子竟然身份一個比一個嚇人,再看穿戴,雖不至于奢華,卻也精致,再看氣度,絕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她辨不清真假,但是也不敢再多言。
一個老黑就讓施舉人無法了,更別說老黑身后這些公子小姐,施舉人原本就沒打算再見這母子,此時急于討好武小姐,就迅速地寫下了文書。說明曲娘子娘家無后,其子為曲家后嗣,祭祀曲家先人,與施家再無瓜葛。后來施舉人無數次后悔允了兒子改姓曲,但已經悔之晚矣。
一行人達到目的離去,留下武小姐原地生悶氣,施舉人被曲娘子揭了老底,也不高興,小姑小叔看著大嫂再也不把他們當回事,也不高興,一家人都郁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