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這還不算完,太后發現貼身嬤嬤一直沒回來,有人回報說還少了兩個小太監。這三個, 恰好都是那天打了鄭敏的。
太后疑心是被處置了, 就讓人去問, 回話的說是皇帝的意思。皇帝讓把太后身邊行兇的宮人打發走, 出宮后都被按在宮門口打斷了手。而且, 皇帝的人還教訓他們:太后說打,沒說打傷,不能打傷;沒說打死, 不能打死。
太后氣急,繼續躺在床上說自己病了, 跟兒子賭氣。
自此, 宮中再無人敢聽太后話傷人, 便是打也是輕輕打,不敢再下重手。
太后還曾經派人出去尋找被攆出宮的嬤嬤, 都被皇帝攔了,皇帝放話說,“我倒要看看是太后的懿旨大,還是皇帝的圣旨大。”
過了半個月,太后借著生病, 還是把皇帝請到了念慈宮里。皇帝一進來, 就看見太后和韋貴妃哭訴, 養兒不易。
皇帝假裝沒聽見, 等到太后要為韋家旁支的子弟討要官職的時候, 皇帝忍無可忍,“為何當年□□皇帝, 立下規矩,后宮不得干政,就是因為后宮干政是在跟兒孫爭權利,有悖人倫。朕夢到□□皇帝想念您了,請您在宮里靜養,為□□皇帝抄些經文吧。”
說完就走了。
留下太后老淚縱橫,她發現以前威風,是因為兒子縱著她,現在兒子不理會她了,就什么都不能做了。韋貴妃也勸她,“姑姑,到底是親兒子,您別和皇帝置氣了。”
而鄭敏自那日被祖父接出宮,就開始在家休養。鄭大將軍這次是真的怒火中燒,他不能拿太后怎樣,但是可以隱晦地發泄下不滿。
從那天起,鄭大將軍借口孫女受傷,需要親人照料,就往兵部遞了乞骸骨的奏折,皇帝自然不準。于是,大將軍就跟兵部告了長假,從此呆在府里。
皇帝心有愧意,也不催促,由著大將軍消極怠工。
無論誰上門找鄭敏,鄭大將軍都說孫女傷病復發,不能見客,連潘世子、秦巍、杜嫣然都見不到她。
鄭敏在家一開始是養傷來著,后來就閑得發毛了。
于是,就開始找事。
出錢讓曲娘子開繡坊,一人一半的本錢,鄭敏三天兩頭地給出主意,儼然一個小老板。
過了幾天,又把小豆子想起來,叫過來考校功課,學得好,就賞給小玩意兒,學得不夠好的時候,就罰抄大字。
再幾天,又覺得園子里的土路不體面,又帶著人在府里,鋪些鵝卵石的小路。
這天,青草神秘兮兮地把鄭敏叫到一個偏僻的墻根,鄭敏一抬頭,嚯,安樂王。安樂王趴在墻頭上,可真難為他了。想來他身后有小太監扶著他呢。
“妹妹,我來看看你。”
“你小心掉下去。”
“我好久沒見敏妹妹了,不知你傷勢如何了?”安樂王的聲音里帶著擔心的意味。
“我沒事啊。不過,你別出去說,我只告訴你一個。我祖父跟外人說我還傷著呢。”鄭敏叮囑他。
“敏兒,你在家鋪鵝卵石路呢?我也鋪著呢。我們看誰鋪得好?比一比如何?”
“不比,一定是各有各的好,干嘛要比出個高下呢,我是為了自在做這事,若是比試起來,就失了自在的心了。”鄭敏搖頭。
“敏妹妹果然是修過道的,心境與俗人不同。”
……
祖父告訴鄭敏,以后再不與皇家人來往,鄭敏答應了,但是架不住,安樂王會爬墻。一開始還只是在墻上趴著,后來就變成爬墻過來,找她說話,被人發現了,就爬回去,大家也不敢那皇子怎樣。祖父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二皇子再上門,祖父連門都不讓開。
太后不顧皇帝的圣旨,宣召過鄭敏,鄭大將軍以皇命為由攔下,不許讓孫女再進宮,太后也無法。這梁子是結下了,大將軍如今不給她這面子,她還真無計可施了。
鄭敏休養了一年后,秦巍和杜嫣然成親了。但是祖父還是讓她抱病,不許她出門。真的非常遺憾,曾經的兩個同窗成了夫妻,她卻沒法去喝一杯喜酒,但是祖父一定有他的道理。
遺憾就遺憾吧,好在有安樂王幫忙轉送了禮物,又帶回了喜酒,這也夠了。
鄭敏休養的第二年,小白偷偷溜了進來,還帶著琴,彈了一首鳳求凰給她聽,問她如何。鄭敏假裝聽不懂,小白遺憾地說,“也是,你不通琴藝的,我給忘了。”
過了一會兒,小白又說,“家里要給我訂親了,可我覺得我還小,可以再等幾年,你說呢?”
“我不知道,我反正是要招贅的。”
小白扭扭捏捏地問,“那有沒有哪個男子,你覺得為了他,可以不招贅,可以出嫁的。”
“沒有。招贅多好啊,嫁人就是受氣小媳婦,我才不要嫁人。”鄭敏回答完了,小白的臉色愈發的白了。過了一會兒,讓琴童抱著琴走了。后來再沒來過。聽說他跟一個宗室女訂親了,做媒的人是安樂王。
鄭敏休養的第三年,秦巍和杜嫣然有了寶寶,是個男孩兒,鄭敏喬裝改扮,瞞過祖父,跟著安樂王去悄悄看過,玉雪可愛的小子。杜嫣然問她身體好些了嗎。她說“呵呵”。
三年里,潘世子也多次來看望,都被擋在門外,畢竟當初他祖母被打,多少跟鄭敏也有些關系。大將軍也說了,兩家的女眷不來往。
潘岳很懊喪,他自從離開了大將軍府,每天活在烏煙瘴氣的侯府,父親一如既往醉生夢死,家里三個牛家的女人,煩死了。尤其那個牛青蘭,住了多久了,還不走。祖母暗示過納妾的事,可是母親說,未娶妻如何納妾,所以牛青蘭應該是在等世子娶妻后,納她為妾。
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他很希望鄭敏永遠不知道,因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他覺得自己就算見了鄭敏也抬不起頭。那次皇后壽宴,鄭敏為自己母子出頭,她自己后來卻被太后責打,聽說傷得重。可恨自己什么都不能為她做,又有何面目來探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