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趕緊進來看, 鄭敏雖然睜開眼,但依然氣色很差,呼吸微弱, 大夫不敢亂說, 讓人出去叫當?shù)氐某嗄_大夫進來。
那赤腳大夫正領(lǐng)著下人在院子里熬些恢復元氣的湯藥, 聽說醒了, 也是狂奔而來。赤腳大夫看見鄭敏醒過來的樣子, 高興地說,“神仙保佑,總算是有救了。”
大家一聽有救, 而不是無事,就心里一沉, 這意味著, 還不行, 只是有救的可能性。
府醫(yī)問除了喝些補充元氣的湯藥,還能有別的法子嗎?赤腳大夫搖頭說, 剩下的就只能靠著病人自己熬過去了。
眾人心想,那要是熬不過去呢?誰也不敢說。
林忠跟大將軍說,“大將軍,小姐跟著您練了不少日子的功夫,身體比一般人結(jié)實, 她會無事的?!?
大將軍也點頭, “希望如此?!?
赤腳大夫又想起來, 附近有座小南山, 那里有個老道, 也會些醫(yī)術(shù),只是路途有些遠, 不知道病人能不能熬得住趕路。
大將軍說,“我也正有此意,小南山我去過,道長我也認識。與其在這什么都不做地等著,不如一試。”
林忠提醒大將軍,“小姐好像……要說話?!?
大將軍趕忙把耳朵貼近鄭敏的嘴巴,聽見孩子說,“我不怕,我們走吧。離開這里。”
聽著孩子這么說,大將軍心如刀絞,自己把她帶到這里,卻沒護住她的平安。原以為讓孩子回趟老家,她會高興,哪知道……
鄭敏看見祖父的樣子,猜出他心中所想,她不想讓祖父因為她和村子里的人反目,這是大將軍的家鄉(xiāng)啊。雖然有些人不好,可是這里也是祖父的根。鄭敏不想讓人說祖父忘本,不念家鄉(xiāng)。
于是她跟祖父又說,“敏兒不恨這里的人,他們很淳樸,只是有的被利用了,不要恨他們。好嗎?”
祖父看她說話艱難,還有什么不同意的,“好,都答應你,你別說話了,養(yǎng)著?!?
青草聽見小姐還替那些村民說話,就不同意,哭著說:“就算他們被利用,也是為難過咱們,雖然好的多,可是壞的也不少。以后小姐都不回來!”
錢媽媽推她一把,“別辜負了小姐的好意,要我說不如索性替小姐賣個人情,為小姐積福報,除了幾個干壞事的,不連累別人。但是他們要真心為小姐祈福才是。”
大家都覺得這主意好,大將軍也同意了。
事不宜遲,大將軍讓人立刻收拾行李,去往小南山。其實行李已經(jīng)收拾得差不多了,本來就準備走的。
徐將軍留下的人急忙去稟告徐將軍,他們帶回徐將軍的意思,這一隊人馬護送大將軍去小南山。大將軍也不再客氣,教管家給各位軍士再發(fā)一筆辛苦費。
管家把能帶的藥材都帶上了,雖然其實也沒多少用,鄭敏的余毒也不是什么藥能治療的。這一回眾人起身,也沒有再去跟村里人告別,只是留下了大將軍的話。
村長看著傳信的人走了,心情沉重,他也沒臉去相送。大兒子去通知村民到戲臺集合,村民懷著恐懼的心聚在一起,擔心官老爺是不是又要抓嫌疑人了。等他們聽村長說了,大將軍府的小姐病著的時候,還說不要連累無辜村民,大家都羞愧難當。
其實大將軍回來之前,他們得了信,就或多或少都心存些指望,希望能沾些光。有些人還想著改換門庭,跟到京城享福什么的。但是發(fā)生了這么多事,當縣令和徐將軍帶著人沖進來抓人的時候,他們才明白,人家是官兒,他們是小老百姓。跟你講情分,那是人家樂意,若是人家不講這情分了,跟你講律法,他們只怕就要被“連坐”的。
村長讓大家都到山神廟、土地廟給神靈磕個頭,為小姐祈福,希望她早日康復,不然鄭家村真就成了忘恩負義了。這些年好些事情上,都是托了大將軍的庇佑,村子里的人才不被欺負。給小姐祈福,也是該的。
有些參與過鬧事的村民想去給大將軍認錯賠不是,但是村長淡淡地告訴他們,人家早走了。以后怕也不會再回來了,就有人擔心地問,“那這新修的學堂怎么辦,還有答應下的請先生的銀子……”
村長說,“大將軍自來說話算數(shù),不過大家還是盼著小姐能好吧?!?
大將軍坐在馬車里,抱著孫女,把她裹著,就怕她冷著。旁邊的錢媽媽都看不下去了,提醒說,“大將軍,也不用裹太緊,不然小姐出不上氣了,她都出汗了,帶孩子,太熱著也不行的。”
大將軍一看可不是孩子熱得出汗了,再松開些。
林忠騎馬在車外跟著,心情上下起伏,聽見車里說句“小姐醒了”,就會高興半天。聽見說“小姐吐了”,就又難受半天。
這次的事情讓林忠記了一輩子,此后的林忠變得有些冷酷,在外人看來有時候不近人情,好像誰接近他家小姐都是來害人的似的。
路上走走停停,只要鄭敏開始暈車難受了,就停一會兒,好些了,再走。馬車雖然顛簸,但在祖父溫暖的懷抱里,還是很安心的。
只是她沒法正經(jīng)吃東西,除了喝些補氣的藥湯,就是喝點雞湯,眼見著肉肉的小臉就瘦下來。大將軍心急如焚,但是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不敢表現(xiàn)出慌亂,其實已經(jīng)煎熬到骨子里了。
走了兩日,終于看見個郁郁蔥蔥的青山,大將軍搖醒鄭敏,“敏兒,小南山到了,見到道長,你就好了?!?
雖然不對什么道長抱多大期望,但是鄭敏還是做出高興的樣子,應了一聲。
大將軍抱著鄭敏出來,走上了山,山上的臺階修得平整,一級一級,攀登上去,并不費事。只是走到半路,出來一個道人,一擺拂塵,攔住了去路。
“怎么你還敢來呀?你以為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們就前事忘盡了?姓鄭的,你又要攪得我們不得安寧了嗎?”那道人冷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