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面上全是血,聲音也分外虛弱:“……回將軍……騎兵一千……怕是,只剩下小的一人……”
墨久聞言一怔愣,手臂一抖,一發力,驟然將那杯盞狠狠擲到地面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好!全軍覆沒!還是千人一起,直接賠了性命!
之前自己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說是在副營之前要分兵而行,以免被人整個吞了,可如今,瞧瞧!不肯分兵,整個沒了!
周圍兵士見他滿面憤怒,嚇得也不肯出聲,那邊,軍隊的隨行醫者匆忙帶了藥箱趕來,忙活了起來,墨久咬了咬牙,又問道:“在何處遭劫?”
那兵士痛得發出了一聲呻吟,又顫顫巍巍地說道:“在……距北傾破甲軍大概十里處……一處荒野里……對方……大概有一……二百人。”
墨久聞言,拳頭緊握,青筋暴起:“一二百人?全殲了千人的騎兵?何人領隊?”
心下又暗自罵著鐵扎有勇無謀,那一大片荒野他也隱約有個印象,既是騎兵,便不應貿然穿行而過,為何不選擇繞道而行?!
那兵士止不住地呻吟,看來傷是極為重的,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著:“標下……未能看清,只看到……一個紅纓槍的女將……同鐵扎將軍……過招許久,最后,將軍……竟跪下……降了……”
墨久聞言,緊攥成拳的手劇烈地顫抖著,張開來,按在他腰間的黑云戰刀上——投降了?!若是那鐵扎在此,真恨不得將其碎尸萬段!不禁讓人家一二百人全殲了千人大軍,自己也連半分骨氣都沒有,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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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同時,他心下也莫名發虛——鐵扎的功夫他是清楚的,單是那一身蠻力氣,就十分難對付,掄起戰斧來更是虎虎生風,如今,竟敗在一個女子手下,還是未戰到最后便降了……
他明了,那破甲軍用的應當是破甲長刀,而如今這個用紅纓槍的女子,究竟是……
他驟然間瞪大了眼睛,那個突然間進入他腦海中的名字讓他身形一震。
是了,血纓軍中,武功如此的女將,應當只有她——可是,她明明已經死了!還是他,用腰際的這柄黑云長刀,親手斬了她的心窩,她可是當場斃命!
她不可能活下來,絕不可能!
可是縱使他如此確切,心里依舊在發慌,他不知道這是為何——他想起了前一年里,那個在戰場上剛強無比,揮槍生風,回了營中,又對他溫柔似水,眸光如月華的女子。
若不是因為她知曉了那秘密,他又豈會愿意取她性命?
嘆口氣,也不再多問,他面色顯出幾分蒼白,向兵士們揮了揮手,轉身回了營內。
主營里是暖融融的、一片祥和。
一個粉面桃花,媚眼含波的女子,正俯身坐在一旁的桌案旁,手中執著針線,小心翼翼地縫著一件褻衣,顯得嬌弱美麗,溫柔嫻雅,正是豐彩兒。
墨久見狀,身形微微一滯,卻是不言,依舊舉步向前,坐到了主營正中的將軍椅上,身子向一側一斜,竟像是癱在椅子里了,他隨手拿起一個杯子,瞇著眼睛,把玩了一會兒,忽然一用力,將這杯子狠狠擲在地面上,眸中暗淵潛涌。
‘啪嚓’一聲脆響,豐彩兒也被嚇得身形一震,手一抖,針便刺破了手指,她慌忙抬起頭來,一對美目里滿是驚恐和疑惑,看向那邊的墨久。
卻見墨久面色帶著幾分蒼白,又有著一種莫名的憤怒,靠在那椅子上竟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之感。
她也顧不得手了,匆忙擱下了衣服針線,起身走上前去,半跪在他腿邊,抬起玉臂來,輕輕撫著他的胸膛,聲音里盡是溫柔:“久哥哥怎么了,怎的氣成這樣?”
墨久見狀,手臂一繞,竟將她拉到自己懷中,他的唇角蒼白,聲音低沉,掩飾去了他那幾絲發抖的意味,他附在她耳畔問道:“她死了,對不對?你也是親眼看見的……她死了。”
豐彩兒聞言,聰明如她,心下已知墨久所說之人便是東風笑——這女子,也是她心頭大患!足足一年了,她心中始終有一個疑團,墨久心中所愛,究竟是她,還是那東風笑!
不過,東風笑死了,這是她親眼所見,她本是相信,那一個死人,斷不可能同自己相比了,誰知今日,墨久竟又提起了她來。
她顰了顰眉,低聲道:“是啊,她死了,黑云戰刀刺入心口,血流如注,當時已經驗過的,已經死了。”
東風笑!
她不禁想起過去的那一年,她的目光日日隨著她的久哥哥,可他,無論東風笑是去飲馬,還是去視察,還是出去做什么任務,他都幾乎寸步不離,她嫉妒得想要發瘋,后來她知道,久哥哥竟想生擒東風笑,不肯殺她,心下便更加惱怒了——東風笑,我豈容你存活至今?!
語畢,又輕聲問道:“怎的了,久哥哥?怎么又想起她來了?”
她問得輕聲細語,心中卻充盈了莫名的心酸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