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傾攻沂水,首戰即一敗涂地!
不僅僅是未能攻下沂水,副帥顧劼楓在這一戰中還被流箭傷了一條胳膊,許多將士陣亡,前些日子趕制出來的船只,也盡是荒廢!
北傾朝堂上,叢健暗中買通了一個術士,向陛下進言,說此番戰敗,乃是上天的旨意,上天有命,讓北傾撤軍,休養生息!
而陛下聞言,也是猶豫了,傷病和身邊手握重權的佞臣,使得他早已經力不從心,可九五之尊絕非是一介白丁,他非癡非傻,又豈會瞧不出叢健的詭異?
不過是動不得,拗不過!
故而,不過是一陣又一陣的拖延,而朝堂問罪,便要將前線的一人召回。
三位將帥圍坐一桌,面上皆是萬分復雜,末了,顧劼楓瞧了瞧自己受傷的手臂,啟口道:“既然如此,我一時半會兒怕是上不得戰場,便由我先行回去復命罷,這一邊……我便是不信什么天意,還望大哥二哥,多多支撐,還有,等笑笑回來……”
另二人嘆口氣,也只得應下,此番輸,一來是這沂水本就是易守難攻,二來,對方的將帥,竟是仿佛摸清了他們的招數,大戰當晚,真真是給人家玩弄于股掌之間!
而南喬這一邊,得了這個消息,卻是民心少解,軍中眾人,更是將新來的主將奉為了神明一般,那邊南橋陛下得了消息,對于首戰大捷,亦是龍顏大悅,當即便依照之前和武王的約定賜了婚去。
這一日清晨,東風笑是被窗外欣喜的嘈雜之聲驚醒的。
“三娘!你可是聽說了?那邊沂水一當,昨天傍晚開始,那新來的主帥老爺,真的把北人給擋住了,據說打得很好哩,把他們的舟船一并毀了,上了沂水的兵士,只有一個副帥帶傷而歸!”
“聽說了,聽說了!今個太陽剛剛升起來,陛下的旨意便加急往這邊送,據說累死了好幾匹馬!說是主帥被賞了許多銀子,還得了圣上賜的一門親事!昨晚那一戰,打得太漂亮了!”
“可不是!如此一來,那些北人也過不來了,我們這里也安全了些!你們想啊,若是那沂水真真被攻下來了,最先遭殃的,便是我們這里,到時候……”
“嗨,你說什么呢,主帥老爺英明神武,怎會讓那些呆子攻了過來,我們在這里,如今安全得很!”
東風笑聞聲愣了愣,扭過頭去瞧了瞧乖乖立在一旁的蒼鷹,面上漾起了一抹苦笑。
終究,那軍營里的玉辭,便是玉辭啊。
她早已知曉他的心思敏銳到何等的地步,如今此戰,他既是出手,恐怕便不會落空。
如今,他也當真贏了。
贏了賞金,贏了名聲,也贏了……那一門親事。
還是說,這一切,本就是他所追求的呢?
東風笑狠狠一顰眉,只覺得心下一片刺痛,玉辭啊玉辭,你可知,你帶著南喬打贏了這一仗,沂水以北的百姓們,會如何品評你這蒼鷺之王?
便是他忘卻了過去這一年,忘卻了軍營中的種種故事,忘卻了她,也不應當這般糊涂!
還是說……他心心念念那些銀兩,和那門親事?!
‘啪嗒’的一聲,滴在桌子上的,卻不是淚,而是東風笑再度咬破了自己的唇。
東風笑抬起手臂來,狠狠地拭去了自己唇角的血,咬了牙,眼圈是一片通紅,她回過頭去撫上那血纓槍,忽而卻笑了——血纓槍,難道到最后,真正陪著我的,只有你嗎?
終究,她是北傾的子民,他玉辭若是敢為南喬而戰,她東風笑,絕不辭同他刀兵相逢!
當晚,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薈城城郊的聆音崗,寒風烈烈如刀。
借著月光,隱隱地,能瞧見那枝椏上立著一個黑衣女子,青絲高束,垂及腰間,和著那冷清的月光,只顯得她的面龐愈發白皙,她的腰身纖細修長,看上去甚至帶著幾分瘦弱
她抿著唇角,唇若染血,目露寒芒,束著一支血纓槍,腰一側束著長鞭和雙劍,這一抹身影出現在這夜里,竟是莫名地冷冽駭人。
正是東風笑。
“你果真到了。”那邊,尹秋的話語之中帶著幾分了然,她立在樹下,抬起頭來,看著這個身形如鬼魅的女子。
“我今日打算過去,卻不打算出手。”東風笑翻身下了樹,啟口說著。
“你且說說。”尹秋一勾唇,笑道,東風笑今日滿身的殺氣,也算是她意料之中,不過這女將也是難得的清醒,竟還能細細分析自己的境況。
“我今日查清楚了,武王一行人,已經向著沂水旁的軍營去了,沂水以東,有一處城鎮,名曰鼓鎮,那里富庶得很,離著軍營也不遠,平日里靠沂水發家致富,戰爭時也是為軍隊運送補給,我估摸著,近期不會有戰役,兩方都會有權衡、休養生息,這南喬皇帝和武王若是有心安排,想必便會選擇那一處城鎮。”東風笑沉了聲音說著。
“不錯,你的想法,同我的消息恰好吻合。”尹秋一笑,這么多年了,她費盡心思終于在武王身邊安插了一個雜事丫頭,卻已頗為不易,不過得到的零星消息,同東風笑所言,已是八九不離十的。
“我們不妨今夜便先前往那一處去瞧瞧,若是所猜不錯,觀察幾日,瞅準時機,便好下手——你也知曉,那女子偏好偷跑出去游玩,在戰事吃緊時尚且,如今打了勝仗,那又是個富庶太平的城鎮,想必她是會出去的。”東風笑沉眸道。
心下卻有一個聲音在嘲諷著自己——東風笑,你真真是個歹人,竟是盯上了一個無辜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你盯上她,不過是因為嫉妒!
她忽而冷冷笑了,是了,她便是個歹人,她壞到頭了!她想要什么東西,便要牢牢地抓住,誓死不讓其逃出自己的掌心!
“不錯,但若是那小姐被武王前幾日的話語嚇住學乖了,也無妨,我不妨撤個卒子,調虎離山……”尹秋道。
東風笑顰了顰眉,忽而笑道:“你如此做,未免太冒險了。”
尹秋一愣,卻聽她繼續道:“你在他身邊埋人,想必絕非易事,否則,也不至于至今都拿不到確切的消息;如今如若吃緊,便是舍了個卒子,恐怕他那邊也會加緊防備,并不容易傷到他,而其后你在動手,便更是困難,全無線索了。”
尹秋咬了牙:“那你便說,如何是好!”
東風笑一笑:“我便要說,如今這般狀況,劫走那小姐,本就不是難事。”
尹秋瞧見她笑得帶幾分森然之意,只覺得背后發涼,怔怔然也不曾言語。
“便是她平日里不出去,至少也要見未婚夫,那時候,武王是不可能陪著的。若是那時我們依舊尋不到時機,至少紅妝之夜,新娘子入了洞房,新郎還需在外應酬,此時此刻,那婚房之中,可是只有幾個丫鬟陪著。”東風笑冷聲說著,卻是分外得清晰。
尹秋聽著她話里的涼意,只覺得這一絲涼,來自講話之人的心中。
“好。”終究是無法否認,這一計策,乃是上佳之策。
二人當晚便一路向西,想要混入城中,再尋一處客棧下榻,尹秋本就是喬裝易容的高手,早在入城之前,便換了一張臉皮,東風笑卻是不怕的,在這南喬國里,認識她這張臉的人,怕是不過百人。
不過,入城之時,那分外嚴格的盤查,也讓二人瞧出了端倪來。
這城里,定是會有些大事發生!
東風笑顰了顰眉,將衣衫一攏藏了那些兵器去,卻依舊蹙著眉頭瞧著血纓槍——這等利器,等一會子入城,怕是要給人家查出來,攔下。
她心下微微帶了幾分苦惱,她之前確是考慮過這一點的,本是想在放鷹之前讓它帶著進城,可又一想,這長槍目標太大,到時候若是給人發現了,只怕要連鷹帶槍都給人家射下來!
“你莫要擔心,只管藏好別的,這個給我便是。”一旁,尹秋一笑,抬手接了東風笑的槍來,同她的長刀放在了一處,說著,身形一閃,竟是生生沒了蹤跡。
東風笑顰了顰眉,也知道她這種事情做得多了,便也信了她。
這隊伍緩慢地前移著,不一會子,便到了她。
那搜查的兵士瞧見這前來的女子面容姣好,身材玲瓏,竟是眼光一閃,顯出幾分精光,抬起手來便要搜她的身。
東風笑一顰眉,不著痕跡地向著一側一閃,竟是讓那兵士生生抓了個空。
可此時這兵士只當是個意外,許是自己瞧見這女子太過漂亮,故而一時昏了頭腦,故而又抬起手來,再度向東風笑襲去。
東風笑一蹙眉,若不是為了安安定定入城,不起風波,她早已將這淫賊的手斬下來了!
如今,卻依舊只能側身躲過,不能動手,她是分輕重的。
便是一來二去,讓這兵士次次撲空,她依舊是不動聲色。
周遭眾人早已瞧出了端倪,一開始是敢怒不敢言,如今,便是想笑卻不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