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玄淵的神識擴散開來後,不僅僅是天下各處的山川景物,在大燕皇朝這片疆域內,所有生活著的人類和動物,他們的一舉一動、他們所身處的位置此時的狀態(tài),都全部被玄淵所察覺看到,整個大燕皇朝都彷彿陳列在玄淵面前,任由他隨意翻動,隨意查看每一處。
隨著神識展開,漸漸的整個大燕皇朝的疆域盡數(shù)被神識所覆蓋籠罩,大燕疆域內的每一個郡、每一座城池,每一個古老幽深的森林,每一條潺潺流淌的河川,這些包含在大燕疆域內的景象全部都傳遞迴玄淵,讓他盡數(shù)望進眼底,望到心中去。
而當玄淵的神識如水一般蔓延開來後,很快的,他就在一處少有人跡的孤山森林中找到了楊玄之的蹤跡。
隔著遙遠的距離和藩籬,玄淵直接遠遠“看”到了山上那座白牆灰瓦、簡樸雅緻的道觀,更看到了在道觀後的後山深林中,於一塊巨大青石上盤膝而坐,正在打坐清修的楊玄之。
當玄淵找到楊玄之並且朝他看過去時,卻覺得楊玄之還是舊年模樣,還是玄淵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的樣子,完全沒有任何改變,彷彿這個世界過去的五年對於他來說沒有任何影響,沒有讓他發(fā)生任何變化。
而因著楊玄之與多年前一般無二的模樣,讓玄淵有一種錯覺,彷彿他離開那麼久以後,他們之間相隔的長久時間和距離根本就不存在一般;彷彿昨日他們還曾經(jīng)一起談玄論道,還一起切磋比試,並在高懸的清朗明月之下聚首共飲美酒,共享陶然之樂。
“找到了。”玄淵陡然睜開眼睛,幽深如海的眼眸中夾雜著星星點點的璀璨眸光,卻是滿滿的歡喜和追念回憶的色彩,他薄脣微挑,露出一個帶著高興和歡欣的微笑來,不由輕聲喃喃著說了一句。
眉宇間浸透著懷念和沉靜柔和的神色,玄淵微微一笑,他原本還站在燕京某處的身影突然淡去,就像是被一個看不到的手用什麼東西輕輕擦拭貂一般從半空中徐徐消散,原本還在那裡的人影頃刻間就沒了蹤跡。
安陵郡乃是大燕二十七郡之一,此地多山,地貌高傾,山脈綿延,未被開發(fā)的原始山林衆(zhòng)多,深林中有兇猛野獸,山間無路險惡難行,故而在安陵郡的深山老林中並沒有多山民居住在深山中生活,深山古林中渺無人跡,只有野獸與花草樹木肆意生長。
因爲安陵郡內多山林深,所以此郡乃是大燕疆域中人口最少的一郡,此地不僅僅是普通的平民老百姓人數(shù)很少,就連江湖豪傑也很少跑到安陵郡來,因爲在安陵郡除了一座連著一座的深山,進去了就不一定能夠找到路出來的深林,就再無他物,自然也不可能吸引多少人千里迢迢跑到安陵郡來。
而清寒山就是安陵郡內一座不高不矮,十分尋常並不惹眼的小山,此山距離最近的城鎮(zhèn)都十分遙遠,遠離塵俗,沒有人煙,就連清寒山這個名字也是有誰特意爲之取名,而是那一片山脈全部都叫清寒山。
在玄淵將神識擴散開來遍佈整個大燕疆域後,玄淵果然十分順利的找到了在安陵郡清寒上閉關清修的楊玄之。在找到自己的目標後,玄淵沒有多加耽誤,直接從燕京趕往了楊玄之所在的清寒山。
在上一刻他的身影於燕京消失後,下一刻,他的身影已然出現(xiàn)在這座位於安陵郡的清寒山之上。
清寒山巔籠於雲(yún)深不知處,繚繞的白雲(yún)和清霧將山頂盡數(shù)籠罩包裹了進去,白雲(yún)飄然,飄飄若仙,整座清寒山顯得如此清雅出塵,蘊藏著一種別樣的道意韻味和清淨無爲,在這樣的山間清修,彷彿一舉一動都貼合天道,感悟何爲清淨自然。
在清寒山頂有一座簡樸的道觀,白牆灰瓦,清雅樸素,道觀內加上主觀也不過三四座殿宇,而且修得都非常樸實簡單,顯然此地乃是私人清修的道觀,隱於深山老林之中,不爲外人所知,也不爲外物所打擾。
清寒山後山有一片野生的松林,不知是從何處飄來的種子落在這裡,在機緣巧合之下生了根發(fā)了芽,最終頑強的在這深山中紮根下來,不知道經(jīng)過幾十年的歲月和寒暑,才終於長成高大喬木的模樣。
細針一樣的青翠松針和拇指大小的松果在每年冬日來臨之時紛紛揚揚的從樹梢上落下,因爲此地渺無人煙,也無人特意輕掃這些落下的松針和松果,長年累月之下,細細的松針夾雜著零星的松果在松林內的地面上鋪滿了一層。
說是野松林,其實這後山的松林中一共也只生長著二三十棵松樹而已,年份都相差不遠,高度大體相似,間隔的距離有近有遠,錯落有致,隨意灑然,因爲不是有人特意種植,所以也並沒有人將鬆冠修剪成什麼吉利好看的模樣,反而任由它們肆意生長,那個方向的陽光雨露更多,就往哪個方向延伸。
在松林東邊,有一塊巨大的青石聳立於此,這塊青石體格頗爲碩大,有兩三米高,雖然青石很是巨大,但看上去卻並不嶙峋,石壁光滑細膩,彷彿在無聲佇立於風雨中的幾十年裡已經(jīng)已經(jīng)被打磨過一般。
青石朝上的一面猶如圓盤,平緩一片,其上生著密密的青苔,卻並不十分溼潤,就在坐在青石之上,也不會被青石上的水霧所沾溼衣襟,而在這塊碩大的青石上,正有一個身著藍白道袍,頭髮烏黑然鬢角霜白的俊美道士正盤膝而坐其上,闔目打坐清修著。
在楊玄之盤膝靜坐的青石十步之外,玄淵的身影緩緩的從空氣中浮現(xiàn)出來,他擡眸看向不遠處的楊玄之,不由微揚長眉,眼中露出一抹清淡的追憶和緬懷來,很快,這些情緒悄然散去,只剩下舊友重逢的喜悅和歡欣。
玄淵並沒有特意收斂自己的蹤跡,甚至於他有故意的展露自己的存在和痕跡,故而於巨大青石上盤膝而坐、正在悟道清修的楊玄之似是察覺到有外人的蹤跡,不由徐徐睜開了眼睛,沿著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往來源看去。
楊玄之擡起眼簾,正好與玄淵對視,在他幽深鳳眸之中,只有一片蒼涼曠遠和清冷淡漠,除此以外,別無更多情緒。自離開燕京尋覓此間幽地閉關清修之後,楊玄之的心境似乎又有了很大的提升,比起當年更有進步。
而當楊玄之看到除他以外根本沒有第二個人的清寒山後山突然出現(xiàn)陌生來客時,眼眸深處不由掠過一抹輕微的意外,顯然沒有想到在他退隱江湖隱居之地會出現(xiàn)第二個人。
這五年裡,從未有人能夠找到這裡,天下之大,也無人知曉他身在何方,可沒想到今日他隱居之地卻迎來了訪客。面對莫名出現(xiàn)於此、造訪而來的玄淵,楊玄之眉心微蹙,而他與玄淵對視一眼後,彷彿從玄淵含著笑意的眼眸中發(fā)現(xiàn)了什麼,這讓楊玄之不由微微怔住。
明明玄淵面貌陌生至極,楊玄之也可以肯定以往從未見過玄淵,但在他心中,卻還是忍不住涌起些許莫名熟悉的感覺出來。
尤其是當他與玄淵的幽深的眼眸對視時,當看到他眼中的笑意,那種熟悉莫名的感覺就越發(fā)明顯。這些在他心口蠢蠢欲動,萌動出懷念和時光飛逝的感懷來,而當這些情緒升騰於心時,楊玄之本人卻不算明瞭這種情緒從何而來。
怔然注視玄淵片刻,楊玄之眼中彷彿有恍然和迷茫一同掠過,鬼使神差一般的,他微一側頭,移開了和玄淵對視的目光,嗓音低沉、微帶磁性的輕聲喚道:“……玄淵?”
當楊玄之認出他後,玄淵終於勾脣笑了起來,他薄脣勾起的弧度越發(fā)明顯起來,眼中似盛著璀璨星光,原本就清朗出塵的面容此時因溢滿眉眼的真實笑意而越發(fā)清雋秀雅,俊美得不可逼視。
揚了揚修長的眉,玄淵大步朝著盤膝於青石之上的楊玄之走近,腳上所著的緞面長靴於松林柔軟的泥土上踩過,鞋底擦著細針一般的鬆尖,發(fā)出沙沙的聲響來,他輕笑一聲,笑意盎然的說道:“我就知道你可以認出我來。”
雖然他在上一次來到這個世界時只告訴了楊玄之姓名,從未在他面前展露過真實面貌,但玄淵就是莫名相信楊玄之可以認出他來,正如不管他的朋友變成什麼模樣,玄淵都可以一眼將他們認出來一般。
如此理所當然,如此簡單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