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敏原本要想進去瞧瞧, 怎奈此時她已有四個月身孕,肚子微微凸起,雙腳又有些浮腫, 如風只是扶住她, 輕輕搖了搖頭。
一會兒, 云箐吐好出來, 臉色刷白, 剛才蹲身太久,現在還在眼冒金星,一個不穩, 忙扶住墻頭。嘯言急問:“你還好吧?!”
云箐拍拍自己胸口:“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想吐……”云騰忙上前, 攙扶住妹妹, 摸摸額頭, 倒還好,只是她看上去困乏地很, 問:“昨天沒睡好嗎?”
云箐搖了搖頭,表情甚是痛苦。嘯言躺在床上,想要坐起,友道忙過去,制止弟弟這一冒險行徑, 嘯言看了眼友道, 嘆了口氣:“這些天, 可苦著云箐了, 醫院的飯菜畢竟和家里的口味不能比……”他頓了頓, 就對云騰道:“大哥,你帶箐箐回去休息吧, 晚上不用再過來了,這些天,我左手這傷勢已經略有好轉,有什么事情,護士、護工都在的。”
云箐有些犟:“沒事的,又不累,而且這里還有家屬床呢,累了也可以躺的……”剛說完,又覺惡心,又進去吐了。云騰眉頭也皺起來:“嗯,不能由著這丫頭,嘯言,我將箐箐帶回去休息幾天吧。”
嘯言默默點了點頭,不然還能如何?
一會,云箐出來,臉色似乎又差了些,云騰強行要架走她:“手冰冰冷的!還逞強?小心都快發燒了!”云箐道:“人家好不容易有個雙休日的,白天陪著嘯言,怎么了呢?!”
“我不要你陪。”嘯言冷冷地說。
云箐一呆,只聽嘯言繼續說:“你弄壞自己身子來陪我,我才不要,要么你回家去,要么你去看門診。”
“不要,不要,我都不要,就要陪你。”云箐開始發小孩子脾氣。
如風和舒敏一旁這好戲看的,分明就是打情罵俏,真想警告他倆,別在病房里肉麻……這時友道板下了臉——云箐最怕的一個表情。
“云箐,你難道要我們三個人一起為你操心嗎?!”
雖說幾月相處下來,友道對待云箐一直很和善,甚至當作了親妹妹來看待,可也許紐約第五街上的那一扇印象實在太過強烈,因此當云箐見到友道那沒有笑容的表情時,便不吭聲了。友道像個領導者般對云騰說:“快把這丫頭領回去吧,等休息得生龍活虎的再帶出來……”
這時房內才有了笑聲,友道說得很形象啊,云箐不就是這么個不讓人省心的小東西嗎!
云箐不能辯解,只得低聲下氣道:“那待會我和如風還有敏敏看好嘯言后一起回去還不行嗎?”
云箐像受氣的小媳婦般挨著舒敏坐下來。
嘯言問:“敏敏的預產期定在什么時候?”
“明年4月28日。”如風的手放在舒敏肚子上,如是說。
“那時我就能做干媽了,真好!”云箐搶著說,突然又一陣難受勁涌上來,直奔洗手間而去。
這下嘯言再也笑不出來,平時從未見云箐這個健康寶寶如此過,不由更添了幾番擔心,他把頭看向云騰:“要不,你帶她去樓下門診瞧瞧?就怕吃了不干凈的東西,對身體不好……”
云箐剛一出來,如風和舒敏便起身告辭。
“啊,這么快就走了……”云箐還想在嘯言身邊多留些時間呢。
如風道:“小祖宗,現在敏敏不是一個人了,坐久也累,再說友道哥還對你下了‘逐客令’了呢,這么快就忘了?”
云箐頓覺沒勁,只得跟在人后,委屈地朝嘯言望了眼,他的眼中似乎有些許憂愁……她來不及瞧仔細,已被她哥帶了出去。
“箐箐,到樓下去瞧瞧病吧?”云騰問。
一出了病房,聞不到那些藥水味,云箐仿佛就活了,于是對云騰說:“不啊,我完全不吐了,那個藥水味,真不好聞!”
如風說送云箐回家,于是云騰先回公司了,如風開車路過便利店,依著舒敏的吩咐買了些關東煮。舒敏看似輕松地問云箐:“是不是這些天快來了,所以身子虛?”
云箐撅著嘴:“哪呀,早就該來了,都晚了半個月了!”
舒敏心里咯噔一下,又不好說什么,卻聽見云箐又說開了:“剛才那個藥水味真厲害————這種冰片的味道我最最討厭了!”
“我覺得還好啊?”
“是嗎?那我怎么突然想吐呀?”
舒敏憑自己猜測不能多說什么,如風已經買好吃的回來了,舒敏將手搭在云箐額頭:“好似有些發燒,但是箐箐,記得多喝熱水,暫時,嗯,別吃藥,知道了嗎?”
云箐點點頭:“我本來就不喜歡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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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箐回到家里,累得睜不開眼,便昏昏睡去,這一睡就到了傍晚,11月份的下午6點,天已經黑了下來,家里只她一人,她躺在嘯言的床上,耳旁突然傳來舒敏輕聲輕氣的聲音:“是不是這些天快來了?……”隨后是自己的:“……都晚了半個月了……”她將手放在胸口,用手指掐著一算,都快……兩個月了沒來……再聯想起嘔吐、嗜睡……當下,她把自己診斷成懷孕了,疑似。
她心一驚,不會吧!就自己這樣的,懷孕了?她拿起手機就想打給舒敏,可又覺得,這自己都沒吃準的事情,恐怕這樣問上去不太好吧……唉,她嘆了口氣,倦意又涌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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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箐第二天起床后,照樣十分疲倦,又覺得吃不下東西,但心里一想到可能有了跟嘯言愛的結晶,便有了些精神,只是始終吃不準是不是,自己以前又沒懷過,又不好意思問別人,就這么胡思亂想了一會,穿戴好后,便去了醫院。
嘯言肩膀以及左手韌帶的傷都在調養中慢慢恢復了,有時候他自己偶爾活動一下上半身,也不怎么疼痛了。他的病房里,有一臺電視,無聊的時候,他會打開來看,不過這大都發生在白天,因為云箐去上班了……大多數時候,電視開著,他便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雙休日原本是他最期盼的日子,因為云箐可以陪他一整天,卻因為云箐的惡心、嘔吐而打斷了這美好。
云箐這丫頭,身體怎么了?正想著,門開了,裴慧的護士組齊刷刷地進來了。
“早上好!”裴慧打了招呼,從口袋里掏出記事本。旁邊的護理人員已經做好準備隨時回答她提出的問題。
“今天氣色不錯。”裴慧很職業化語氣,然后將眼神遞給護工,“昨天…………”
嘯言開口了:“小慧……”
裴慧身子一震,隨即恢復了正常:“以后請叫我裴組長。有什么事情?”
“裴……小裴,我想,請你幫我撤去導尿管。”他始終覺得,叫裴組長太生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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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箐進來的時候,正是裴慧讓手下的小護士從嘯言身上拔下了導尿管。友道哥不知道上哪兒去了,總之,里面是一屋子的女人——護理組的3個,護工2個,再加個后來的云箐。云箐頓覺心被揉碎了,試想,如果自己□□了身體,在一屋子的男人面前,那感覺會好受嗎?!所以,當她瞧見嘯言面有菜色時,心里也是亂糟糟的。只是可恨為什么這些護理人員怎么不懂這些人情世故呢?又一想,他們常年進行護理工作,這些恐怕見怪不怪了吧……
嘯言見云箐呆呆立在門口看著他被用尿布替換了導尿管這場景,一時語言有些阻塞,很久才恢復過來,低低叫道:“云箐……”
裴慧面無表情對云箐說:“他堅持要換成尿布。家屬需要留心臀部包裹處,不要起了摩擦以后紅腫等……”裴慧是外籍人士,是以中國的醫學用語也說不利索,云箐大概弄了個明白,點了點頭,目送5個女人出了門。
“箐箐……”嘯言用右手將自己撐起了些,“其實,我覺得,這樣方便些……”
話未說完,卻見云箐已然變色,又往房內的洗手間跑去。這時恰逢友道和云騰一起進來,兩人剛在外抽了煙回房,就聽見洗手間傳來嘔吐的聲音,更瞧見嘯言早已坐不住,正顫顫巍巍妄圖自己移到輪椅上去。
兩人使了眼色,友道急忙上去:“嘯言,你單手使力,小心摔著!”
云騰則使勁拍打廁所的門:“妹妹,怎么又吐了?去看醫生吧!”
“我沒事……就是不能聞那個藥的味道……”
這邊,嘯言又不讓人省心,他幾乎是跌進輪椅里面去的。
“嘯言!你還是個病人!”友道低吼。
“可是,云箐這幾天一直不停地吐,我需得看看……”
云騰已經不聲不響走了過來,看了友道一眼,字斟句酌地問嘯言:“那個,你和云箐……有那種實質的……?”
嘯言突然整個人僵坐在輪上,友道將剛才摔在地上的他的腳小心放在踏板上,眼神復雜地看著嘯言。
“不,不可能的……我……我這樣的……不,不可能的……”他分不清楚是震驚,還是忐忑,又或者暗含了高興與期盼?!
云騰嘆了口氣,看來妹妹進步到這種程度了!都和嘯言那個了……沒想到啊沒想到,即使自己默許了妹妹和嘯言住進一間房,他也不會想到,還似16歲未成年少女似的妹妹竟然……
云箐疲憊不堪地走出洗手間,省略過兩位大哥探問的眼神,直接瞄向嘯言,他已經坐上了輪椅,眼里還是探問。
她懂了!難道說,他們心里都想在了一件事情上??她的臉一下子紅起來,前言不搭后語地指著洗手間:“那啥,我只是……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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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哥哥著實懂事,互遞了眼色后,出門了。云箐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嘯言單手駛著輪椅過來,抱住她的腰,耳朵貼在她的腹部,語氣似水溫柔:“箐箐,你和我,有想過一樣的事情嗎?”
云箐啞然道:“剛才在廁所,用了驗孕棒……”她抬手,手里果然有根小棒,上面飄了兩根紅線。
嘯言聲音有些顫抖:“是嗎?我真的,要做爸爸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