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西門怪事在平壤城中愈演愈烈,加上東門隔三差五來一下的炮聲,南城還有清軍無休止的謾罵叫門,城中無論官民還是百姓,精神都繃緊到了極致。
是夜,南門外,以吊籃吊上來了一群人。
張玉貞做淡雅打扮領著一群李朝官員在宮中等待,子時許,一行人在內侍陪同下,行色匆匆的來到宮中。
李朝官員們臉上全是又懼又恨的神情,李昀則雙目含怒,張玉貞面色平淡。
共十來人走到殿中,讓所有人詫異的是,為首一人竟是一個女子,而且是個美艷近妖的女子,雖做男子打扮,但還是勾人心魄。
李朝官員紛紛大罵清人不齒,竟派女子為使,同時目不轉睛的看著那絕美面容。
韓將軍對世子及王妃行禮道:“世子殿下,王妃殿下,這是大請六皇子派來的使者,為首這位……”
“我是阿依慕,蒙古準格爾部大汗葛爾丹之女,大清六皇子胤祚之妻,你們可以稱我為福晉?!卑⒁滥綋尩?。
李超官員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張玉貞起身笑道:“原來是六皇子的福晉,倒是本宮失禮了?!彪S即給阿依慕行了一禮。
阿依慕盯著她的臉龐看了片刻,嘴角勾起復雜的弧度,抱拳道:“不敢?!?
抱拳雖是男子禮,但阿依慕施起來,卻絲毫不覺突兀,李朝官員們也紛紛向阿依慕行禮。
行禮之后,突然有人道:“既然韓將軍放各位入城,可見我軍并非有意將六皇子大軍困在城外,叫罵聲可以停歇了吧?”
阿依慕沒搭理他,周圍李朝官員對他投以了看傻子一般的目光。
“我此次前來,是受王爺所托,探查平壤城防的。”阿依慕道。
下面頓時有人回道:“有勞六皇子殿下掛念,平壤城固若金湯,還請放心。倒是殿下以一萬大軍駐守城外,面對敵軍五萬之眾,令人擔心啊。”
還有人冷嘲熱諷:“六皇子自身難保,還能顧忌我軍城防,高風亮節,實在讓人敬佩?!?
阿依慕冷冷道:“在準格爾,質疑大汗就是死罪,不知道在李朝是個什么罪名?!?
“大膽!區區蠻夷之人也敢以王者自居嗎?”立刻有官員站起來呵斥。
阿依慕身后親兵立即抽刀,唯獨一個百姓打扮的人,嚇得瑟瑟發抖。
這些人都是阿依慕在二營親手訓練的親兵,他們本就是八旗精銳中的精銳,在阿依慕的蒙古式訓練下,又透著股悍不畏死的血腥氣。
李朝宮廷衛兵頓時圍了上來,但踟躕著不敢上前,氣勢竟被十幾個親兵壓了下去。
李昀指著阿依慕道:“大膽!王宮之中妄動刀兵!你們要造反嗎?”語氣中透著一絲慌亂。
阿依慕笑道:“李朝是大清臣屬,要說造反,也該是你們造反才對。正好,王爺本就是奉命來平叛的,大軍正在城外,你們前腳造反,后腳王爺便攻進來,你們現在都畏懼趙世錫之名,正好再領教下王爺的手段,看看到底誰更技高一籌?!?
阿依慕臉上笑意盈盈,說出來的話卻陰森恐怖,李超官員一時無人敢答話。李昀雙手握拳,眼眶已然紅了。
張玉貞道:“來人,將辯駁福晉的三位大人帶下去掌嘴?!?
“是!”宮廷侍衛將三個官員拖下,片刻后殿外傳來慘叫。
其余的宮廷侍衛全部退下,阿依慕的親兵也回刀入鞘。
“不知城防要從何處探查起呢?”張玉貞問道。
“自然是怪事最多的西門。”
這話一出,不少李超官員都深吸了一口氣。
韓將軍最先出來道:“福晉覺得西門……事有蹊蹺?”
“這也是王爺的意思。”阿依慕點點頭,“王爺說趙世錫用兵透著三分邪氣,這個西門的怪事,多半是他搞的鬼?!?
此時平壤府尹崔忠在站出來道:“福晉有所不知,月前,西門確實發生過……一起兇事……自那以后,才有了鬧鬼之說,而且每次怪事均有諸多人證、物證,也并非空穴來風……”
“哦?”阿依慕有些興奮的道,“真有這些怪事?那我倒是要見識一番,帶路吧。”
崔忠在與韓將軍對視一眼,同時道:“請!”
張玉貞想了片刻道:“既然如此,百官同去吧,也好一同見證拆穿趙世錫的把戲免得人心惶惶?!?
百官隨之起身。
李昀道:“母妃,我也去!”
張玉貞猶豫片刻,笑道:“好,好,一起來?!?
平壤城不算大,張玉貞帶領百官乘著車馬,不多時便到了西門。
一到西門一里內,燈火都暗淡不少,空氣也顯濕冷,街上空空蕩蕩,只能聽到馬蹄和車軸聲在黑不見底的巷子中回蕩。
阿依慕騎在馬上,看向城墻,只見城墻上,守軍也比別處少了許多,城門附近更是根本沒站人。
阿依慕就此事問韓將軍,韓將軍嘆口氣道:“自從人頭瓜和小孩飯等怪事出了之后,西城就沒人敢守了,據守城的將士說,晚上可以聽到城門附近有人低語,又像是怪物低嚎,很有多將士在西城守夜后,第二天便拉稀跑肚,一病不起了?!?
“你自己沒來過西城?”阿依慕有些詫異的問道。
韓將軍臉上一紅道:“平日來視察過,只是趙世錫扎營在東門之外,對西門沒什么威脅,而且西門外還有條江,地形也不利攻城,故而來的少些……”
“那你沒遇上什么怪事嗎?”
韓將軍低聲道:“不瞞福晉,老夫也覺得此處不大妥當……”
“怎么說?”阿依慕滿臉期待,像個要聽鬼故事的孩子。
“福晉可知西門到底有何兇事?”
“講講?”
于是韓將軍便將張玉貞下令開西門那晚的情景講了一番。
“福晉有所不知,這被活活擠死的人比死在戰場上的人凄慘數倍,戰場上不過是一刀的事,而被擠死的人大多是被悶死的,那晚城門里還有牛馬等大力牲畜,不少人被擠得五臟從口涌出,倒在地上被人罵踩踏成了一堆肉泥,馬車破裂,里面金銀珍珠嵌在肉里……”韓將軍吸了口氣,“總之老夫為將幾十載,那日場景,始終揮之不去……清理城門的共百余名將士,回去便瘋了五個,隔了十幾日,又瘋了四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