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下船了。陶琦眼神怪怪地在秦藍背后提醒道。
就在方才,陶琦被方殘子領過來的時候,太子爺不知抽了哪路的風居然一把抱住了有些愣神的秦藍,當她回過神來推開太子爺的時候,陶琦已然規矩地垂下了頭避開了眼兒。
秦藍暗下嘆了口氣,不知如何解釋,也不想解釋。
“你覺得羅和如何?”太子爺把玩著手上的坂指笑問道,“說實話,爺喜歡聽真的。”
“火辣,熱情……”秦藍地腦子里不禁印出羅和女王的狐貍眼兒,“勾魂攝魄,是個難得的美女。”
“倒是句真話。”太子爺點頭。等著下話。
秦藍不禁皺眉看向太子爺的笑眼,鬼使神差地說了句,“總覺得她對你不懷好意。”
太子爺微愣,隨即笑開,“小丫頭,你這話有點酸。”
懶得翻白眼,眼前的太子爺不但腹黑無聊而且無賴,完全顛覆以往秦藍對太子爺的認識,“有沒有不懷好意您可比我清楚多了。”
太子爺只笑不語,過了會兒卻是道,“爺怎么覺得她不懷好意的對象卻是你這個小丫頭片子呢?”
“嗯?”秦藍愣了,沉吟,事實上她也有這種意識。“太子爺殿下真會說笑。”
“來吧!”太子爺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句。
來什么?秦藍抬頭,卻碰上了一個結實的胸膛,太子爺將秦藍的頭按向自己的胸懷,撲鼻的熏香味道清淡幽冷,完全不是以往太子爺用的那種渾厚凝重的味道,秦藍居然覺得有些好聞,真是該死的見鬼了。
太子爺的下巴細細地摩挲著秦藍的頭頂,曾經就撞到老六這么抱著她一臉沉溺,而她的微瞇的眼睛里除了沉醉卻閃過一絲清明,只是此刻這丫頭的眼睛里卻滿是錯愕驚訝以及一絲防備,太子爺看著秦藍的這張臉兒,總覺得生動得很,也讓自己容易生氣得緊,想到這兒,他不禁沉了聲兒,松開了他扣著秦藍后腦勺的手道,“小丫頭,要下船了。”
終于得到解脫可以喘上一口氣的秦藍頓時氣惱地一把推開太子爺,就在方才她差點就被蒙死了,這才移開眼兒卻撞上陶琦明顯帶著驚訝卻很快便垂下的臉。
“小姐是喜歡太子爺殿下的吧?”陶琦細聲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正站在楓樹底下,一片紅黃楓葉打著轉兒落在她的肩頭。
秦藍拿起肩頭的楓葉細細把玩的時候,卻發現慕容玲正無聲地站在陶琦身后,眼神黯淡,面無表情,就這么直直地看著自己許久,直到馬車轱轆的聲音由遠及近,最終停在她身側的時候,她無言地轉了身兒,在花穗的伺候下上了馬車,馬車隨即開走,在秦藍身側擦出一陣風,甚至輪子帶飛幾片殘破的楓葉,那被碾碎的聲音落到秦藍的耳朵里卻好似在拆卸人骨,想到慕容玲因死攥帕子而骨節發白的手,秦藍頓覺有些恐怖。
“小姐,該上馬車了。”陶琦提醒道。
不知何時,秦藍的身側已然停住了一輛馬車。
“恩。”秦藍松開了手指,那枚楓葉最終落在地上,混在一片錯亂的楓葉之中。就在她鉆入馬車放下門撩的剎那,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姐,時辰不早了,您再不回去,大夫人又要訓斥您了。”
秦藍透過窗撩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被一張素錦披風裹著,“走吧。”秦藍放下了門撩,靠在了車背上瞇上了眼兒。
秦橙挑了幾片紅似火的楓葉夾在書頁里,看著整條被楓葉鋪滿的路,沉默了許久之后,方才轉了身兒在丫鬟金玉的催促下上了馬車。
這時候,湖面上游蕩著的花船上漸漸靠上左岸,正靠在椅背上假寐的男人被近侍喚醒,悄然下船,上了一輛不顯眼的馬車,與秦藍秦橙相繼離去的馬車擦車而過。
哐啷……哐啷……
迷糊中的秦藍只覺得窗戶有些透風,微轉過頭看向車窗的時候,陶琦正試圖用車扣將窗撩扣死,恍惚中,秦藍似乎透過那道縫隙看到半張熟悉的面孔,一閃而過,快比閃電,秦藍的腦門子頓時清醒不少,只是那馬車這時候早已經背道而馳遠去,秦藍揉了揉眼便也靠在車背上不再多想。
就在兩輛馬車擦肩而過的剎那,秦橙頓時倒吸了一口氣,心跳如麻,等候了那么久找尋了那么久,今日卻是這樣撞上了,秦橙只覺得雙眼有些發燙發熱,以致于什么時候擺在自己膝上的書冊滑落在地,灑落了夾在其中的好幾片楓葉都不知道。
“快,掉頭!”秦橙撩著窗撩的手一抖,嘴上卻是呵斥出聲,馬車一個急剎車,很快便調轉馬車方向,反向追著那輛不起眼的青蓬馬車而去。
秦橙眼看著眼中的青蓬馬車而去,哪怕車夫再如何吆喝,都無法追上對方,最終在一個拐彎處失去了對方的蹤跡,秦橙沉默了會兒,似有無力地吩咐車夫回府。
青蓬小馬車最終在轉過幾條街巷之后,放緩了速度,最終在一個無人的地方停了下來,一本被卷曲成卷兒的書冊在一只修長有力的手的控制下緩緩撩開了車撩,并露出里面的人影,來人身形并不高大魁梧亦不俊挺雋秀,一身的松錦暗袍也普通得很,加之很不起眼的平凡面孔和清淡的表情,似乎很不受人關注,可偏偏就是這么一個人,卻使得兩個自命不凡的男人——不,應該說是少年在此等候多時了。
“主子,方才跟蹤咱們的馬車就在前面街頭。”外頭突然傳來車夫的聲音。
旻鉉微側頭,透過被顛簸而抖開的窗撩看了過去,赫然發現那輛香車上醒目的“秦”字,旻鉉的眸色沉了沉,“直接過去。”
馬車夫隨即駕車速度尋常的沿著街面由東向西行走而去,正好與秦橙那輛逐漸放緩速度并停下的馬車南北錯開,而此刻的秦橙卻正在丫鬟金玉的伺候下下馬車,正好背對著旻鉉所乘坐的馬車。
秦橙自是不知道自己苦苦尋找的人就這么正大光明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坐著馬車慢慢悠悠地開走了,她只是感嘆,自己得到的消息終于準了一回,只可惜自己終究還是錯過了。
旻鉉很不舒服的事情便是有人走漏了自己的消息,哪怕對方沒有惡意,哪怕……旻鉉背對著李嬤嬤站著,手指正撥弄著一柄司南,眼看著勺柄在羅盤上轉動并逐漸停止直指北方,他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蹭著羅盤上那個凹陷下去的北字,只覺得冷硬得很,過了許久,直到感覺手指下的北字沾染了手下的溫度,而自己的手指變得冰涼的時候,旻鉉方才側了臉兒,看向恭立一旁的李嬤嬤,眼神平靜,好似在等著她開口。
“老奴自認沒有做出對不起鄭夫人的地方。”李嬤嬤平靜道,“老奴只是做了鄭夫人想見的事兒,雖然少主會不喜,但這卻是鄭氏一族看重的事。表小姐今年已經十九了,當年少主羽翼未豐,表小姐不得已出嫁,老奴方才讓那男子一年的命縮成半月,表小姐依舊是如玉完璧之身,如今少主勝權在握,卻疏離表小姐,老奴覺得不該。”
“嬤嬤考慮周全。”旻鉉看著李嬤嬤的臉半晌,卻是平靜道,“既然如此,我便準你去她身邊伺候。”
李嬤嬤微一怔,頭一次沒有聽到旻鉉喊自己李姨,她知道旻鉉這次定然是十分生氣,但是她始終覺得自己沒有任何錯處,哪怕這時候被旻鉉驅逐,她依舊身姿筆挺不顯老態,“老奴聽命。”
旻鉉背著身兒擺了擺手,李嬤嬤面上暗了幾分,最終還是沒有再為自己辯駁幾分只是暗嘆了聲,便退了下去,心道少主長大了卻越發自有主張了,卻不想剛走出沒多遠便聽得一道嘲弄的聲音不加掩飾地在她背后響起。
“早說過倚老賣老的老家伙最是留不得,這不,還沒成為你女人呢,她倒好處處替那女人考慮,真把自個兒的身份給忘了也就算了,竟還把自己的主子是誰都給搞錯了,呵……”
李嬤嬤枯瘦的身形微一個踉蹌,隨即走得飛快。
“你怎么過來了。”旻鉉坐在靠椅上。
楚妍妍一改以往的直腸直嘴的任性性子,這會兒倒是露出一副淡漠的表情來,“還不是因為宮里的那個女人,皇后娘娘是不想給她留下活路,姑母的意思是沒有必要的話,她不想在這件事上跟皇后對立,畢竟……”
“她必須活著,我有用。”旻鉉直接道,那個女人畢竟是宋知寒的母親。
楚妍妍感覺到了旻鉉在這件事情上冷硬的態度,放下手中的糕點,拍了拍手站起道,“行,反正皇后娘娘在后宮也并不是一手遮天。”
旻鉉沒有出聲,表情如舊。
楚妍妍沉吟了會兒,還是嘆了口氣,“他畢竟什么都不知道,還一心為奪那把交椅而努力著,我希望日后您能看在姑母以及我們楚家世世代代為鄭家效忠的份上,留他一條活路……”
旻鉉不置可否,依舊沒有開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