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會兒子,秦藍方才從陶琦的口中得知,也不知是不是因著過年的緣故,那大夫人竟然有那么一絲的清明嚷著要見二哥兒,本來這大好的日子,老夫人也是怕那大夫人瘋瘋癲癲地會誤傷二哥兒便不容他過去,卻不想耐不住二哥兒的執拗,最終老夫人便只好折中讓大哥兒隨去,也好以防萬一。
自然,二夫人攛掇大夫人做的事情,或者說兩人不謀而合做得事情,自然不會只有推自己入水那一件,只不過可以拿到面上來說的只有這一件罷了。比方說為了討好慕容玲不知在老夫人耳朵里吹了多少對自己不利的風等等……
總而言之,這個年過得不利索,有心人心里不痛快,無心人等著看戲,反正二夫人算是徹底落馬了,這會兒子陶琦也不用怕做了虧心事被揭露出來的二夫人會求到秦藍這兒來了。
好在三夫人的上位,也算是可以清一清府上的風氣,至少那些子烏煙瘴氣的事情會少很多。
秦藍緩緩地合上書,靠在椅背上,昨兒個珠姐兒便生下了一個女兒,秦藍大早的便遣人過去道喜,并約好了等珠姐兒滿了月子便去看她,卻不想居然收到一封來自明秋毫的信,奇怪的是這封信卻不是寄給自己的,而是夾在寄給珠姐兒和成孝候夫人的家書中。
秦藍乍一打開,便被里頭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給驚了眼:傻丫頭,你給哥兒等著,千萬不要傻乎乎地被別的男人給騙了,等哥兒功成名就回來,讓你眼睛落地!
秦藍不禁揉了揉有些抽搐的太陽穴,明秋毫那廝……
當真是不能指望太多。
“小姐,六殿下讓人傳話,卻是說正月十五的燈會兒,他正缺兒個伴,您可愿意去?”陶琦一撩起門撩,身子還沒有全進的來,話卻是先蹦了出來。
秦藍轉過頭,卻是瞧見陶琦在抖落身上的雪水,“既然六殿下相邀,這次卻是退卻不得的。正月十五么……”還有六天,這讓秦藍有些深思恍惚地想起去年的正月十六在國公夫人府里舉辦的燈會上,她第一次看見六殿下旻玹,發白的臉,消瘦的身體,咳得喘不上氣的脆弱模樣……
只是想到他那在面對太子爺時候隱約的壓抑感,秦藍清醒了很多,旻玹不是個尋常男子,而是與太子爺敵對的皇子殿下,這注定了的一層身份關系,便不容許他有真實的感情存在,也許他對自己也不能吧,秦藍沉了眉頭卻是對陶琦擺了擺手,“你先和陶喜準備下衣服,再讓陶歡搜羅些燈謎什么的,憑著你家小姐的本事兒也就只好臨時抱佛腳了?!?
“老六別的字兒不見長進,倒是這個福字兒寫得有些樣兒子。”圣上說著更是提筆在那一點上加了點墨?!爸皇沁@入筆處還稍顯猶豫無力,到像是女子的手法。”
淑妃娘娘一旁磨著墨,“六殿下素來體弱氣虛,書法上,自是稍顯力有未殆?!?
圣上有些消瘦的臉上似有波動,“體弱氣虛,咳咳……”
淑妃連忙奉上茶水。
圣上喝了幾口舒緩了口氣方才道,“朕瞧著就是心志也是不足的。他若是像老七那樣專注一物,讓朕省省心也好?!?
淑妃娘娘自是安撫道,“臣妾瞅著除了咱們這位六殿下,旁的殿下身邊可都添了人了。這男子不成家難立業,可憐的六殿下母后去逝得早,這等子事兒也沒有人留心。臣妾想著,若是給六殿下添了人,一來有人貼身照顧著身子也會好些,二來能督促著六殿下努力學業也是好的?!?
“你倒是想得周到。”圣上瞥了淑妃一眼。
淑妃娘娘一驚,立馬垂眉跪了下去,“恕臣妾逾越。”
圣上卻是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你說的也不無道理。只是這安排在老六身邊的人得穩重可靠的,朕瞅著老二身邊的左承丫頭皇后就選得不錯。只是這事兒……”圣上略沉吟了下,“老六的母后去得早,皇后又素來嚴肅,這事兒就交給你了,尋的姑娘家可不能差了去,朕到時候可是要看的?!?
“臣妾遵旨?!?
“爺,可以出發了。”陶隨恭候在側。
旻玹深看了握在手中的福字一眼,尤其是那后添的一筆,不禁神色閃了閃,自從母后過世,父皇對自己也是冷清了許多,這個福字也許是這么多年來自己唯一一次感覺到的來自父皇代入在意和關注吧。
罷了罷了——旻玹放下了手中的福字,轉了身,在胸中深嘆了口氣,身在皇家,便沒有父子只有君臣,對父子之情的奢望越多,所承受的傷痛就會越多。
收拾好心情,旻玹淡淡地開口問道,“給姑娘準備的東西帶上了么?”
陶隨自是知道自家主子的心里斷不會像面上那般淡的,連忙恭首道,“早前便尋了最好的手藝師傅制成了斗篷,姑娘瞧見了一定會明白爺的心意?!?
“唔。走吧。”忍不住咳嗽了兩聲,旻玹進了馬車。母妃在世時候父皇賞給她的兩只貂皮,上好的毛色,母妃留給了自己,現在自己又將它送給了她。
“這等子上好的貂皮可不多見,我也就小時候見過父皇獵到過兩只……”旻臻眼睛很尖,“六哥,這該不會……”
旻玹沒有否認。
旻臻眼睛閃了閃,“六哥倒是舍得,女人可以寵,卻是最不能疼的,否則嬌慣多了,難免會不聽話……”說著卻是拍了拍自己身側的女子粉嫩的手一把,“水玉,去給六哥斟酒……算了,六哥吃藥忌酒,給六哥倒杯茶就是。”
只見一裹在粉云中的柔美女子輕盈地朝著旻玹行了行禮,隨即小心翼翼地給旻玹倒了杯茶。
旻玹淡淡地瞧了面前的女子一眼,隨即擺了擺手,正轉回眼,卻是撇見那女子的右手虎口,心中微微一皺,不再多看卻是跟旻臻說笑了開,“七弟眼光不錯。”
旻臻哈哈一笑,“美人兒賞心悅目,自然看著歡心。六哥,怎的還沒瞧見那丫頭過來,難不成……”
旻玹搖了搖頭,“這就到了。再等會兒吧?!?
旻臻卻是拉過一旁的水玉抱在懷中揉捏,動作有些浪蕩,旻玹勿自喝著自己的茶,對耳邊的調笑聲也是毫不在意。心里也是明白,旻臻自然不會將心思花在女人身上,不管這個女子的來歷目的,否則也就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不注意。
男人嘛,都是一個樣的。
對于自己心里頭的人,只會護得緊。
旻玹押了口茶在口中許久后方才滑下,那頭的門撩卻是被撩開。
秦藍卻是帶著股子外頭的寒氣兒進了來,行色有些匆忙。“真是對不住,我來遲了?!?
瞧著秦藍一身的暖陽紅,眉目掛著笑,臉兒帶著點兒薄紅粉粉嫩嫩的,剎是漂亮,旻玹很是心情好的笑了,“正月里路上最是難行,銅陵街往瀧環路這段這幾日都讓集市給堵了,這時候能趕過來已屬不易?!?
旻臻略卻是瞥了眼秦藍,口氣有些不滿道,“再晚點兒,船都開了。難不成就讓哥兒幾個等你一個兒?倒底是好大的架子?!?
對于旻臻的存在,秦藍并不奇怪,只是乍一瞧見他那浪蕩的模樣再聽到他那不善口氣,心里頭怎么著都不會舒服到哪里去,只是顧著……秦藍還是朝著旻臻福了福。
旻玹卻是責備地覷了旻臻一眼,隨即溫和地對著秦藍道,“老七最是急性子。你莫要介意,坐這兒吧,外頭天寒,先就著爐火暖暖身子?!闭f著更是親自從爐子上提起壺子給秦藍倒了杯熱奶茶。
秦藍不說受寵若驚,到底心里還是有些拘著,卻也只得笑著謝受了。
“這位水玉姑娘,你是見過的?!鼻厮{剛抱著奶茶轉著喝了一圈,便聽到旻玹穩穩厚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禁抬頭朝著旻臻身邊看去,朝著水玉略點了點頭打過招呼便垂下了眼。
許是秦藍眼底閃過的一絲淡漠扎破了旻臻的自尊心,他竟一把推開水玉,卻撈了凳子挪到了秦藍身側,有些失禮地問道,“怎么著,這就看不慣了,待會兒子又得你礙眼的東西看著呢。”
旻玹瞧了眼白了臉縮在一側的水玉卻是沒有吭聲,只是朝著旻臻呵斥道,“快開船了,還不回來坐穩了?!?
旻臻哪里不知道旻玹心里頭不痛快,他只是瞧不慣秦藍年紀小小便穩重自持的樣兒罷了,隨即也是借著旻玹的臺階兒下了去,坐回了原來的位置,卻是沒有再爭對秦藍。
秦藍垂了眉,只抱著自己的奶茶碗兒,有些出神,似是沒有察覺到旻臻的行為似的,依舊淡淡的,也沒有什么驚嚇和波動。搞了半天倒是讓旻臻成了那個唱獨角戲的猴子,耍給大家看似的。頓時又是讓旻臻鼻息粗了一圈兒。
旻玹難得的沒有和旻臻站在同一陣線上,卻是有些心情不錯地瞧著旻臻吃癟,心里頭對秦藍的肯定卻是又深了一分,愣是沒有壓抑的咳嗽聲似帶著笑般溢出了喉嚨。
聽得旻臻本就不怎么白凈的臉面又黑紅了一分。
隨著船的緩緩開動,眾人之間的氣氛也是緩和了下來。水玉一旁給兩位爺添茶倒酒,輪到秦藍,秦藍連忙擺手,“不勞煩姑娘,還是我自個兒來吧?!本褪沁@位水玉姑娘對自己抱有的態度,秦藍也是實在無法消受她的伺候,雖然她現在表現的異常殷勤。</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