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秋毫斜瞄了方習聆一眼,卻是難得的沒有冷言冷語,“你說那丫頭要多久才會走跑,我說五天?!泵髑锖帘葎澚宋鍌€指頭。
方習聆朝著明秋毫看了眼,面色淡淡,“恐不過三天?!?
“那好,咱們走著瞧?!泵髑锖敛[了眼。
方習聆卻是抱上了暖手,靠在了椅背上不上了眼,那張臉安靜完美恬然的不成樣子,看得明秋毫就莫名地惱火,不禁哼了聲便轉了眼。
眼瞅著大半個時辰前秦藍還由曉紫扶著走動,這會兒子……單手扶著曉紫走動,算不算是進步,明秋毫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再瞧著方習聆快要睡著了的樣子,不禁惡意地手肘頂了下小幾。
哐啷……
茶碗險些被撞倒。
方習聆悠悠轉醒,看了場上的秦藍一眼,隨即卻是起了身朝著方習聆拱了拱手,便帶著一桿子人離去。
明秋毫也覺得無趣極了,卻不愿這就跟在方習聆身后走掉,卻是抖著腿撥著松子拋吃了盞茶時間方才拍拍屁股走人。
秦藍眼瞅著明秋毫也走了,心下也是松了口氣兒,卻是松開了曉紫的胳膊,自個兒在冰面上走得那個叫麻溜,就是偶爾嘗試小的跑動也能是穩穩當當的,曉紫不禁疑惑這八姐兒這種平衡感是天生的?
秦藍自個兒也是迷糊得厲害,還真沒想過自個兒居然會這般順暢,只是這冰面兒上到底不是地面,自己只要動作稍微大點兒,比方說方才轉個身兒快了點兒便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是也不覺得疼,但心里頭卻是明白自個兒這屁股八成會青了去。
“八姐兒今兒還是先練到這兒吧,這都快兩個時辰了,天暗得早,您還得早些回去。”曉紫將斗篷遞給正練得熱氣兒騰騰的秦藍,便帶著她出了冰場子,秦藍也是在珠姐兒院子里用了些甜點熱湯驅寒保持體溫,這才回府。
雖說這打冰鼓得身姿窈窕才行,但耐不住寒,秦藍還是得用些保持體能的食物,比如甜膩的花生酥,姜糖片兒,熱辣的羊狗肉鍋子等等。
陶琦瞅著秦藍用完了大碗的肉末粉面,又灌下了大碗的羊肉湯,不禁道,“奴婢瞧著那七姐兒吃東西也是緊得不行,偏小姐這吃喝不忌的,也不怕冬日里積肥?”
秦藍卻是擦了擦嘴,“若是餓倒在了冰場子上那豈不是比長胖了更丟人。”
陶歡卻是道,“小姐近來胃口好多了,人也不再終日里懶懶的了,只是這臉,奴婢怎么就覺著瘦了些了呢?”
這么一說,陶琦也是有些愣愣地打量了秦藍好一會兒子方才道,“呀,小姐,您的下巴怎么這就變得這么尖了呢,都快趕上剛入府時候了。”
秦藍卻是瞥了兩人一眼,“這都快過年了,就不容我長大些么?”
秦藍這么一說,陶琦也是回過神來道,“原著小姐雖說不是白白胖胖,但到底這臉上還是有些子肉的,這會兒子許是臉拉長了的緣故,下巴尖了,眼睛也不那么圓溜,但還是大大的好看,最重要的是小姐您那圓圓的鼻頭尖了好多,鼻子骨也高了半分,整張臉卻是是好看多了。”
秦藍聽得陶琦這么說也是深有感觸,“你家小姐開過年就快十二了,算著虛歲也是十四了,若放在鄉下,怕是也得準備挑人家嫁人了?!?
陶琦卻是道,“可小姐畢竟不是小戶人家的女子。”
秦藍這時候卻是問道,“我讓你私底下打探的事兒可有著落?”事到今天,秦藍心里頭都噎著大夫人那日推她入水時候說過的話。
陶琦道,“奴婢暗下里也是尋了些老人問過,只是那些人地位不高也是知道地不多。都說夫人在世時候性子溫和待人很好,大伙兒大多都受過她的恩惠,比姨夫人卻是好上不知多少。別的倒是沒有什么?!?
秦藍卻是道,“這就很好了,母親在我心中原就是好的,我既認為母親是好的,又何必管旁人如何說法,何況那大夫人未必就不是在說瞎話,這件事兒就到這里吧?!鼻厮{這些時日也是想通了,不管母親曾經如何,但在秦藍心里,母親對自己的愛和對爹爹的愛不假,爹爹對自己的愛和對母親的愛也不假,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去管旁人如何說道。
“陶喜,你杵在那兒干什么?還不進來暖和暖和?”陶琦眼尖,卻是突然叫道。
陶喜一怔卻是比了下手上的花瓶和梅花。
秦藍回過神來道,“你去喊她進來,大冷的天,犯不著在外頭插瓶子?!?
陶琦出去后不久便回了來,手上捧著插好的花瓶,“陶喜說了,這剛剪下的梅花枝一進這暖哄哄的碳爐屋子里,準會沒精神,還是現在外頭插好入水再放進來好看?!?
秦藍點了點頭,卻是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晚間,積雪似在發光,照得夜發白。
一道黑影溜進藏花閣。
陶喜似有感應般熄滅了燈火,卻是摸著衣服批在了身上。
水玉一雙眸子發光發亮,“事情辦得怎樣?”
陶喜回道,“一切按照少主的吩咐進行。關于小姐母親的事情已經全部抹去。關于鄭夫人的痕跡,屬下也已經全部處理掉了,只是不知為何會出現那批令小姐生疑的香書。就是老夫人那兒下來的茶,屬下暗下里也是給換了的,小姐最是機警,居然命陶琦偷偷澆灌花樹試毒?!?
“大夫人弄巧成拙,反而毀了自己,哪怕簫主不出手少主那兒她也是難過。”水玉卻是點了點頭,“香書也好香茶也好,都是太后當年暗害鄭夫人的東西,老夫人心里有數也寧愿被當槍使,哼,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以至于少主如今的身子……哼,真恨不能……你看什么?”
陶喜立馬垂了頭。
水玉又道,“你要記住自己的身份,你能活著那是少主仁慈,當初相爺夫人想用你掉包少主,真是異想天開,既然如此,你就當好鄭夫人的'女兒',也好替少主擋掉不少是非。也不枉費少主花費那么多藥材為你溫身養命?!?
陶喜垂著的頭愈發深了,“屬下的命是少主的。只是錦媽她……”
“你放心,看在她曾經伺候過鄭夫人,又將你成功安插在藏花閣,對于我們的事也不知道,還一直以為你是相爺與鄭夫人的女兒,她的命還好好的,真是好笑,相爺不過是替圣上擔了虛名罷了,只不過終究沒有逃過太后的眼睛,鄭夫人沒能活下來,這是少主這一生的痛?!彼竦推沉颂障惨谎郏睦锖苁菂拹?,轉身便離了去。
陶喜握住的手方才松開,默然地爬上床,埋在了被窩里,許久之后,直到確定去而復返暗下觀察自己的水玉離去,陶喜那壓抑不住的眼淚方才滾落了出來,裹成蠶蛹的身子顫抖不已。
想到錦媽為了自己的身子一次次向相爺討要藥材……
想到小姐待自己是真心的好……
而自己卻?陶喜心里逐漸生出一絲負罪感。
今年最大的一場風雪整整下了半個月,待得雪停,秦藍能上冰,離皇后娘娘舉辦的打冰鼓還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
秦藍雖不是日日往返與相府與成孝候府之間,卻也差不多三日一個來回。
“小姐,怕是得下馬車才行,這車轱轆陷得太深了?!瘪R車夫隔著門撩道。
秦藍也知道這路不怎么好走,卻也沒想到會這般困難,一時也是裹上斗篷在陶琦的攙扶下下了馬車。這剛一下地兒,腳下就是一個深陷,衣擺上全是雪,幸好秦藍穿著一雙厚實的鹿皮靴子,不過走出幾步,拖在地上的斗篷就跟掃帚似的掃出一片。
秦藍和陶琦退到一旁后,車夫并著兩名仆役一番用力方才將馬車推出來,倒是耽擱了些時辰。
“小姐請上車?!避嚪蜈s緊將腳凳放下,生怕耽誤了秦藍。
秦藍點了點頭,撩開斗篷,在陶琦的攙扶下剛抬起一腳踏上腳凳,身后卻是一陣哄亂急促聲傳來,“讓開讓開,讓開……”
只見一高頭黑馬狂奔疾馳蹄亂毛飛的,那馬身后還拖著個裹在黑色斗篷里被豎領遮住臉的人,那人硬是拽住韁繩方才沒有被馬兒掀飛出去,只見他一拽韁繩,腳下數個飛步,快速接近馬身,攀著馬鞍子就是一個翻身在馬兒甩蹄仰脖的情況下硬是險險的凌空翻落在了馬背上,穿著黑色鹿皮靴的腳死死地蹬住了馬蹬,一手更是絞住韁繩好幾圈,愣是死死地釘在了那打轉發瘋的馬背上,“孽畜,還不給我安分下來?!?
誰知那馬卻是紅著眼朝著一個方向猛沖了過來。
只聽得馬兒嘶鳴發狂的聲音和一道焦急的叫喊聲,并著陶琦的驚呼聲,猛然回過頭的秦藍眼睜睜地看著那瘋狂的馬朝著自己撞了過來。
秦藍驚住了。
幸虧陶琦的動作比驚叫還快,猛的拉住秦藍就是很拽了把。
腳凳翻倒,秦藍滾翻在地。陶琦更是倒栽蔥滾了出去。
瞬息之間,秦藍只覺得自己眼前一暗。
那馬高昂的脖子和高抬的前蹄子就在秦藍的眼前飛過,接著是馬肚子,馬后蹄,洋撒的馬尾巴,還有馬上那人隨風舞動的黑色外面血紅色內里的披風……
帶著凌利的風聲,呼嘯而過!
吧嗒——一滴暗黑的液體宛如甩出的鋼珠打在秦藍的臉上。
帶著熱乎和粘膩并著刺鼻的鐵銹味兒,沖擊著秦藍的鼻腔。
是血!</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