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小一驚,她把手里的紅泥小壺放到一旁,仍然著一身男裝奔了出去,跪在青石板上。
領頭的是元方帝身邊的紅人,大內總管王如意,只見他高舉起一方明黃色的圣旨宣讀道:“太子宣承燁奉旨督戰北疆,戰功赫赫!今上大喜,特在逢春臺舉行夜宴,宣太子妃蘇小小進宮赴宴!”
“謝皇上隆恩!”蘇小小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叩完頭后站起來。
蘇小小從碧桃手里拿過一個沉甸甸的荷包塞進王如意的手里。
“太子妃您太客氣了!”王如意推辭。他白凈的臉上,沒有一絲皺紋,一雙細長的眼睛,射出精明的光。
今天的太子妃,說不定就是明天的皇后,王如意這樣的老宮人,什么樣的人沒有見過,他又何苦接蘇小小的銀子?憑白在蘇小小心底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 “早就聽說公公伺候皇上特別辛苦!”蘇小小笑:“這荷包里面的也不是銀子,公公打開看看就知道是什么了!”
王如意把荷包打開一看,只見里面躺著一只通體碧綠的翡翠鼻煙壺,小巧精致,里面用復雜的手法內畫著三泉映月的美景!王如意的目光落到那栩栩如生的內畫上,便再也挪不開。
蘇小小微微一笑:“公公伺候皇上,身體要緊,這鼻煙偶而嗅嗅能提神醒腦。前些天小小偶而在一家古玩店里遇到,便想著送給公公倒是一件最合適不過的東西!”
王如意朝著蘇小小深深鞠了一躬:“多謝太子妃殿下!老奴那就多謝太子妃了!”
“王公公,我聽說前方瘟疫流行,太子殿下他在前方可還安好?”
“這個……”王如意臉上顯出一絲惻隱:“從前線傳來的折子說太子殿下身先士卒,和士兵們打成一片,這次的時疫,在士兵們中流行,太子殿下也不幸染疾!”
“啊!”蘇小小臉上做了個吃驚的表情:“他病得厲害嗎?”
“聽說,太子殿下一到太極關就病了!”王如意憐憫地看了一眼蘇小小,這個太子妃看來和太子殿下的感情并不好,這樣一些重要的消息,她都得借著他人的口中才能得到。
其實王如意對蘇小小的印象不錯,她善解人意,識大體,醫術高明,不過,皇家的事情,倒也不容他人置喙半句。
“太子妃請速去梳妝,老奴和車駕在此候著!”
蘇小小點點頭,在碧桃的幫助下,換了一身淡綠色的宮裝,深綠色的臂紗,衣服的顏色既不算過份鮮艷,也不至于晦暗得讓人覺得暗淡,登上皇宮派來的馬車,隨著王如意進宮去。
在宮門口蘇小小換了步輦,朝著逢春臺前進。
遠遠地便望見逢春臺四周點著艷紅的燈籠,那些燈籠每一盞都有人高,在夜色里看上去喜氣洋洋。
蘇小小的步輦走到臺下,有宮人扶了她下來。
“是太子妃來了嗎?”元方帝的聲音從高臺上傳下來。
“正是!”王如意答道。
“快帶她上來!”蘇小小莊重地登上逢春臺,只見自己的父親蘇忠元,毛貴妃之兄,當朝宰相毛宇也赫然在座。
元方帝的身旁坐著身穿華麗孔雀藍長袍的毛貴妃,她今天畫了一個淡藍色眼影的煙熏裝,看起來華美不可直視。
她的目光在蘇小小身上一掠而過,嘴角掛起絲絲冷笑。
蘇小小的正對面坐著一身朝服的宣承德,小麥色肌膚的臉上毫無表情,冷冷地看著自己杯中晶瑩的琥珀酒,沒有說話。
“今天這個宴會,是為遠在北疆的將士們舉行的慶功宴!”
元方旁帶頭舉起手里的酒杯,朝天一舉:“昨天邊關五百里急報,太子率領的孫家軍已經把太極關外五百里的失地都拿了回來!”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太子神明英武,簡直是深得陛下的血脈傳統!”
下面的臣子們一派阿諛之聲。
蘇小小也舉起杯來,里面的酒是果酒,喝到嘴里甘甜爽口,很是好味道。
“不錯!承燁是個好孩子!”元方帝這句話說出來,宣承德的臉色變得更黑,而毛貴妃的臉上雍容華貴的笑容消失無蹤!
蘇小小看得真切,心里不由得好笑,這母子倆倒也真是一點也不掩飾,這皇位就這么好嗎?
只聽元方帝接著說:“承燁身子骨弱,此番出征,聽說他染了時役,朕心甚憂之!小小,你們夫妻同心,他可有書信給你,說了些什么?”
蘇小小站起身來,向著元方帝行禮道:“太子殿下軍務繁忙,一直未有書信給我!”
元方帝嘆一口氣:“那也真是委屈你了!新婚不久,他就率駕出征,留下你一個人在這大邑都內!”
蘇小小突然越席而出:“陛下,臣媳和太子一體同心,保家衛國本是太子的責任!只是臣媳聽說太子身染時疫,臣媳心急如焚!臣媳雖然不能持刀兵保衛大齊,但是臣媳能用手里的針石醫治染病的大齊士卒!請圣上批準臣媳前去太極關,照拂太子殿下,醫治大齊保家衛國的士卒們!”
“小小!你……”元方帝顯得極為感動:“邊關艱苦,你……不怕嗎?”
“無妨,太子殿下曾經對臣媳說過,有國才有家,國在家才在!臣媳不怕苦,只求陛下能允許臣媳守在太子殿下的身邊!”
元方帝大悅,從龍座上站起身來,走到蘇小小身邊,攙住她說:“如此佳兒佳媳,伉儷情深,我又怎能再硬下心腸來阻止你呢!”
“如意!傳朕的旨意,備下車駕,太子妃擇日啟程去北疆太極關,輔助太子殿下平定北疆之亂!”
為了減輕負載,蘇小小便只帶了貼身的丫環碧桃,將蘇發蘇豪和蘇勇等人仍然留存在翠竹堂里,便出發了。
元方帝和毛貴妃親自到大邑都城外送行,老百姓們也似乎忘記了上次朝蘇小小扔臭雞蛋的事情,紛紛前來送別。
李時辰和蘇小小各人乘了一輛馬車星夜兼程,從大邑都的北門出來后一直向北走。
隨行的是一名年輕的校尉,姓張名方義。
張方義國字臉膛,相貌英俊,只可惜皮膚粗糙給他的容貌扣了不少分。
張方義帶著五十人左右的隊伍,給蘇小小和李時辰的車隊當護衛。
“見過太子妃千歲千歲千千歲!見過御醫院首座李大人!”張方義率著五十名精兵躬身向蘇小小和李時辰行禮。
“免禮!平身!”蘇小小如今的宮廷禮儀已經很完美。
張方儀伏在下首,低頭看著蘇小小裙裾上美麗的花紋和鑲嵌的大粒東珠,在想著自己新婚的妻。
如果不是這個太子妃突然想起要去北疆為士兵們診病,自己本來可以在家里面多呆上一個來月,等假期結束后再回部隊。
據傳說,都是因為這個太子妃提出要去北疆,所以自己帶的這個小分隊才不得不只休了一半的假期,便起程返回北疆。
大家都怨聲載道,卻又不敢說出來。
北疆那塊寒冷無情的土地,如果能夠再不回去該有多好!
張方儀騎在馬上,垂著頭在心里想著自己新婚的夫人,吳氏那張嬌艷的臉龐,柔若無骨的身軀,身上好聞的馨香,不由得有些癡了。
“張校尉!張校尉!”從一旁的馬車上傳來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張方儀雙腿一夾,胯下的駿馬立即快跑幾步,張方儀的臉和坐在車里的功小小正好齊平。
“太子妃有何示下!”他垂著眼瞼,語聲恭敬,臉上卻有些許的不耐煩的神情漏了出來。
“聽說張校尉才新婚不久?”
“回稟太子妃殿下,屬下十天前結親!”
“本來要在大齊再呆上一個月的!但是因為我這趟,所以你們的假期不得不提前結束?”
“回稟太子妃殿下!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皇上命令屬下保衛太子妃的安全,屬下自當全力以赴!”
“那真是對不起啊!”蘇小小低聲說:“這一趟去北疆大概要多少時間?”
“快馬的話大約是十天左右,若是按太子妃和李大人的馬車的速度,那怎么著也得要一個月左右!”張方儀的聲音極平淡,沒有起伏。
“一個月左右?”蘇小小倒抽一口涼氣,她完全沒有想到在古代出個遠門會如此麻煩,竟然在馬車上要坐上一個月左右!
馬車顛簸,雖然蘇小小坐的已經是頂級的豪華型馬車,放在現代也就是法拉利一類的豪車的級別。
但是這玩意兒坐起來,真心不舒服,一直晃晃悠悠,晃晃悠悠不停,如果只是一天倒還好,一想到要一連坐快一個月,蘇小小打心眼子里后悔自己不應該突然腦袋一熱,居然想起上前線去犒軍。
張方儀見蘇小小臉色大變,心里不知道的居然有些殘忍的快意,他淡淡地說:“太子妃殿下想必還不知道吧!這北疆所在之處,遍地冰雪,即使是夏季堅冰也長年不化,我們再走一段路程,過了弱水后,就會變得越來越冷!所以乘眼下還有些綠色的景物的時候,殿下請好好地欣賞一番吧!”
說完這些話,張方儀狠狠地抽了自己胯下的駿馬一鞭,朝著前方奔去。
蘇小小放下車簾,重重地倒在軟榻之上,早知道這路途如此漫長,而且如此艱辛,蘇小小那怕是被宣承德纏死,也不會想要離開舒適自在的翠竹堂。
她現在想起自己在出發前的晚宴上向元方帝請求上前線見宣承燁后,蘇忠元,毛宇和宣承德射過來的驚詫目光!原來他們都在感慨自己居然有如此大的膽量,在冬季提出北疆之行。真正是無知者無謂罷了。
最初的幾天,道旁還能見到些綠色的樹草,等到過了一條叫做弱水的大江后,天地間便再也沒有一絲綠色,地是黃色的,灰色的,草地枯黃。
再走了幾天,便開始下起雪來,積雪堆在驛道旁,天地間銀裝素裹,倒是比光禿禿的黃土和枯草地來得好看了一些。
蘇小小每日捧著手爐瑟縮在車里,外面北風呼嘯,卷起大團的雪花來擊打在馬車上,騎在馬上的士兵們比坐在車廂內的蘇小小更加凄慘,身上雖然裹著厚厚的棉衣,也無法完全抵擋住寒風的侵襲,馬匹們身上也穿上了厚厚的馬衣。
因為天色黑得早,亮得晚,每天所能走的路程也越來越短,有時候,張方儀會忍不住催促著車隊往前走得快一些,否則就不能按時趕到預定下榻的驛站。
碧桃成在的繡著荷包,這次她繡的是個紅色的水桃荷包,看來上次那朵粉紅桃花的荷包已經完成,可是蘇小小從來沒有見她用過,也不知道她是把它給了誰。</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