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郡主與楚妍妍一走,秦藍眼瞅著分成數個團體的姐兒們,再瞧著自己周邊空空的,一時間也是心有壓抑,便也起了身召喚了個宮女,由她帶著到外頭的小園子走走。
秦藍在拱門前停住了腳步,眼看著里頭的簇簇紅梅傲立枝頭,心里頭不知怎的卻是蕭瑟不已,興致缺缺,只是想著回頭看那幫子姐兒拉幫結派,還不如在園子里耗些時間。
“那頭便是公子們歇腳的暢通閣。”小宮女眼瞅著面前的姐兒似不喜有人跟著的樣子,便趕緊叮囑道。
秦藍瞧著連個小小的宮女都心思機靈,心里也是微愕,但隨即便道,“我不過走走看看,過會兒子便回來。”
小宮女垂下了頭。雖然知道這樣不合規矩,但她還不想觸怒眼前的姐兒。秦藍瞧著這小宮女倒不似不懂變通的人,便道,“我這也不會走遠。”說完便隱沒在梅花樹間。
沒走幾步,秦藍便發現了掛在枝頭的紅結,腦中自然出現一副美人站在紅梅樹下閉目祈禱的唯美畫面,卻萬萬沒想到自己竟能親眼看到,只不過……
芙蓉臉面泣露,紅梅花瓣飄落。
好一幅凄凄美人圖。
一愿君安康長命,從此不相識。
二愿君順心如意,從此不相見。
三愿君佳人在側,從此不相認。
左承諾言粉唇微啟,一字一扎心,最終咬著唇一把扯下數根青絲,用帶著淚的素手細細搓著。
秦藍也不知心里是何滋味,只是眼看著左承諾言緩緩將那發系在了一根光禿禿的枝頭上,地面上是一片散落的花瓣,那凄艷的顏色卻是愈發襯得左承諾言一張臉蒼白無色。
左承諾言沒有停留,走的時候腳步異常堅定,就好像她方才一狠心拔下自己的發般,在那一刻便將內心的遲疑和柔軟全部拔出,血淋淋地拋棄掉。
秦藍突然覺得自個兒卻是個最沒有心志的,活得昏昏悠悠,卻不知自個兒到底是為了什么而活,一時也有些茫然。
不知不覺的來到那棵樹下,秦藍抬起了眼,伸出的手最終卻是沒有觸摸到那縷打著死結的發,任那淡淡的香味在自己鼻息間縈繞,也不知是不是受到這縷香上所帶著的意志的傳染,秦藍不由得呼了口氣,緊了緊斗篷,往回走的腳步卻是堅定了幾分。
“六哥,太子爺光明正大地把人安插在您身邊,您竟也這么受了。”七殿下氣悶道。
“我不過一個病秧子,整日里養養花看看書,難得身邊多個治病圣手,也是件好事。”六殿下聲音平淡。
“那是,誰也沒您清閑。”七殿下沉道,“只是前個看著哥幾個圍著那丫頭轉悠,心里頭不痛快。”
“你到底是皇子殿下,平白地關心一個姑娘作甚?”
“早說過那丫頭不是個好的,六哥,上次既然太子爺向太后討要她,您又何必插上一腳?”七殿下的聲音滿是對某人的厭惡,“也不知那丫頭給太子爺吃了什么,倒是讓他心心念念的,這次,怕也是……”
刻意壓抑的咳嗽聲被淹沒在七殿下的嗓門里,旻玹說了什么秦藍聽不清,因為她只看到那兩道身影隱隱綽綽很快便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里。
靜默中秦藍聽清了自己的心跳聲,只覺得腦子里悶悶的嗡聲四震,下意識地挪動著有些發木的腿輕輕地移動著。
直到被一聲憤懣聲驚醒。
“宋知寒,不要以為我非你不可?”
秦藍一愣,這聲兒?不禁抬眼看去。
卻見宋知寒猛的甩開了純郡主的手腕,眼神清冷,嘴角卻是勾起一抹笑,“郡主說的是,既然如此……”宋知寒手腕一轉,從袖口中劃出一塊如玉似珠模樣的掛墜,“還請郡主收回此物。”
宋知寒聲平音冷,聽得秦藍都不禁打個寒顫。
偏純郡主卻是氣得臉面發紅,許是方才揮手被抓住也或許是想到什么,純郡主的手握了握終究是沒有抬起,“算你狠!不過……”純郡主抬起的眼死死地盯住了宋知寒,“你的信物我沒帶在身上,而且,即便要退婚,我秦裕也要堂堂正正地退婚,何況,你只有被退婚的資格,別忘了,是你先對不起我……”
宋知寒的臉色微動,卻沒有說什么,只是收手將那掛墜收入袖中,背轉了身,腳下沒有絲毫的遲疑,“知寒恭候郡主。”
那聲兒居然帶著股秦藍都能聽得出來的坦然,秦藍心頭也是微沉,不禁垂了眉。
知寒身上帶著股清冷好聞的味道,秦藍皺了皺鼻,那是酒的味道,那曾經在荷船里聞過的味道,只是這次更濃更郁,聞著令人心肺發寒。
就這么擦肩而過,宋知寒的眼從始至終看著秦藍,復雜中帶著一抹感傷,感傷中卻隱匿著自嘲,亦如同他嘴角和眼角揚起的弧度,不似笑,更似苦。
秦藍莫名地覺得心頭一顫,福下了身,埋下了頭。
宋知寒眸色一閃,瞧著秦藍疏遠的舉動,不知為何他嘴角的笑意卻愈發濃烈起來,直到從秦藍身邊走過,走到很遠處方才化為一陣雙唇的顫抖和哆嗦,直到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隱匿在胸口鼻。
“沒想到你也在這兒?”純郡主的聲兒冷冷淡淡,手間卻是一朵捏碎了的紅梅,艷彤彤的碎爛。
秦藍捋了捋耳邊的散發,卻是禮貌地福了福,“純郡主也來看花么?”
純郡主卻是深看了秦藍一眼,隨即移開了眼,卻是轉過身,伸手又摘了朵紅梅,更是隨手丟棄了原來的那朵,“只是怕有人想不開而已。”
秦藍心里一沉,卻是沒有答話,眼睛卻是看向了純郡主背后。
“秦姐姐,我方才看到左承姐姐從那頭過去了……咦,你也在?”楚妍妍這時候卻是跑了來,看到秦藍也是有些意外。
秦藍笑著朝楚妍妍點了點頭。
楚妍妍卻是又接著道,“我瞧著左承姐姐也是沒什么事兒,也不知是誰造的謠,居然說簡哥兒吐血濺了左承姐姐衣衫,把她給嚇到了。我就說以左承姐姐的性子,又豈會是在這等子事上失態的?”
純郡主回過頭,卻是道,“既然左承妹妹無事,咱們回吧。”
楚妍妍點了點頭,拉了把秦藍便跟上了純郡主,路上居然趁純郡主不注意在秦藍耳邊偷偷道,“秦姐姐原也不是這般冷淡的性子,許是那日的訂婚著實讓她丟了臉,你也別往心里去,這也怪不得你,等秦姐姐想通了,自然不會這般待你。”
秦藍只得點頭,臉上擠出苦澀,心里卻道你只知其一。
待的秦藍三人回到閣樓里,卻是有宮里的嬤嬤前來領人。以秦藍的身份,出場順序居中,卻不想居然被壓后了,秦藍一時也是心有不安。
“這就怕了,這等子旁人盼不來的榮寵,哼哼,只怕你是吃不下小心撐死了。”聞桂說話素來尖酸不客氣。
秦藍原還不安的心被聞桂這么一刺激卻是驟然安穩了下來,只是淡淡回道,“桂姐兒說的是,這等子旁人盼不來的榮寵,我自是要好好吃的。”
“你……哼,走著瞧,我倒是要看看……”話說了一半,聞桂卻是笑了,好像能看到秦藍下場似的,眼看著楚妍妍走了過來,聞桂只是哧了聲,隨即轉了身便離開了去。
楚妍妍卻是盯著聞桂的背影,聲音不高不低地對秦藍道,“不過一個待定的太子側妃罷了,現在不知有多少人笑話她呢,姐姐被拒,她卻四處招搖,也不知她那姐姐會作何感想。”
聞桂的身子一頓,秦藍本以為她會跳腳,卻不料她竟然愣是沒有回頭就這么直接走了。
楚妍妍瞧著聞桂這般也是有些疑惑,“這人換了性子不成?”
秦藍自是知道楚妍妍本就對聞家的人沒有好感,這話說的也是有所傾斜,不能當真了來聽的,只是道,“不管怎么說,她身份在那兒呢,咱躲不過就被奚落一番罷了,姐姐替我出了氣兒,反倒惹了她不快,這樣……”
楚妍妍卻是擺了擺手道,“我只是素來看她不慣罷了,也不全為著你。”
秦藍卻是心道你這會兒子是幫了我了,回頭她就會狠狠地給我下絆子。只是這話也就只能放在心里頭翻滾罷了。
楚妍妍這時候卻是提醒道,“你待會兒子可得仔細著自個兒的行頭,可別被人動了手腳,這事兒以前也不是沒有的,只是這事兒上面的主子兒也只當是看不見罷了,這若是提前發現還好,可若是上了場子才發現,可就苦大了,說不得丟臉丟到家去。”楚妍妍說這話時候卻是覷了眼不遠處的聞桂。
秦藍點了點頭。楚妍妍見著秦藍聽進去了,坐不住的她自然不會陪著秦藍干坐干等,而是又尋了熟人說話去了。
楚妍妍走后不久,慕容玲卻是走了過來,坐在秦藍左側,卻是掃了四周一眼,方才壓低了聲音道,“我本也想提醒你的,只是嬤嬤看得緊,也找不著機會,此番你可得小心著皇后娘娘。”
秦藍聽了這話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明知道這慕容玲不是個好的,偏她竟跑來提醒自個兒,雖然這提醒著實有些晚,她雖滿臉的無奈和愧疚,可到底有幾分真心在里頭,怕也只有她自個兒知道了。
秦藍沉了眉頭,臉上的凝重卻不是裝的。
慕容玲瞅著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便又道,“許是太在意的緣故,倒是有好幾位姐兒臨了卻是受了腳傷無法上臺,著實可惜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