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延徽聽得胞弟之言,一時無語,只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韓延光見兄長如此,心中亦覺難受,他向地上唾了一口,大叫道:“大哥,杜廷隱這個‘奸’賊如此滅絕人‘性’,喪盡天良,無法無天,胡作非為,朝廷便不管他一管么?”
“唉,二弟,當今正寵著杜廷隱的妹妹,誰又敢管得他,且是誰又能管得了他?”韓延徽搖頭苦笑道。
“哥,難道便任由‘奸’人如此橫行霸道、肆無忌憚么?”韓延光怒吼道:“咱們在前方流血拼命,朝廷卻如此驕奢‘淫’逸、縱容‘奸’人,豈不令將士們心寒?哥,咱們便是拼上身家‘性’命,也要向皇上奏上一本,除此‘奸’賊!”
“二弟,為人臣者,豈可妄議君王?”韓延徽搖了搖頭,又苦笑道:“向皇上奏上一本?二弟,只怕不濟事了!唉,二弟,爹娘將你托付于哥,但哥無能,使你自幼便吃苦受罪,卻未過上一天好日子,哥深感愧對爹娘!二弟,你恨哥么?”韓延徽道“將你托付于哥”,原是還在韓延光三歲之時,其父母便染病身亡,韓延光乃是由胞兄韓延徽含辛茹苦拉扯大的。
韓延光聽大哥如此說話,心中大感疑‘惑’,且是又覺好笑,當下大笑道:“哥一向慷慨豪爽,今的今日說話婆婆媽媽的了?”斂了笑容,又道:“哥,此時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又有何用?”
“二弟,看來柏鄉是不保了,與其讓全城軍民都死于城中,倒不如你護了百姓突圍而走吧?!表n延徽語聲平靜地道。
“哥,光兒不愿離開哥,要死,死于一起便了!”韓延光大叫道。
“光兒,你看你,莽撞脾氣又上來了不是?”韓延徽溫和地笑了筆,又正‘色’道:“二弟,你、我弟兄共同為國盡忠還不容易么,但闔城百姓便也如此跟著送命么?”
“哥,既然如此,哥便保護百‘性’去吧,光兒替哥守城?!表n延光大笑道:“哥盡管放心,光兒比哥年輕,武藝亦不在哥之下吧,有光兒在此,定會比哥多殺幾個敵人的!”
“二弟,防守城池亦非上陣廝殺,又豈僅僅在于武藝高低、勇猛與否?哥戎馬數十年,險惡之勢自是比二弟你見識得多,況哥乃一城主將,只有與城共存亡之理,焉有臨陣脫逃之說?光兒不要再說了,快走吧!”韓延徽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囑咐道:“二弟,你‘性’情剛烈、嫉惡如仇,且是又豪放不羈,極易遭人猜忌,日后,凡事須三思而后行,不可魯莽,更不可輕易去惹杜廷隱這等貨‘色’?!?
韓延光聽兄長又提起杜廷隱來,心頭怒火“騰”地便冒了上來。他咬了咬牙,恨聲道:“哥,杜廷隱這個遭天殺的東西,日后若是撞于光兒手中,光兒便是拼著個萬剮凌遲之罪,也是要活剝了他的皮的!”
韓延徽聽二弟如此說話,識得他耿直的秉‘性’只怕是終生難改的了,心中暗嘆一聲,卻也不好再說什么,只是揮了揮手,故作輕松地道:“二弟,去吧,保護百姓突圍后,說不定二弟便會搬來救兵呢!”
韓延光識得多說無益,當下跪身于地,向韓延徽叩了幾個頭,哽咽道:“哥,保重了,光兒去了!”立起身子,大踏步便走。
韓延徽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感情,不使眼中的淚往下流,轉過身子去,又大聲道:“去吧!”他見韓延光起步,又忽的想起一事來,囑道:“二弟,哥遍觀太祖皇帝諸皇子中,便只有四皇子朱友貞足堪大任,他人均不足道哉,二弟日后要與四皇子多多親近?!?
“大哥,光兒識得了!”韓延光悲喚一聲,身子猛然飛起,掠上白龍駒,雖是淚流滿面,卻也不敢回頭。真是世間萬般悲苦事,難及生離與死別了!韓延光打馬如飛,馳入校場,大呼道:“弟兄們,快集合百姓,隨韓某突圍!”
少時,便見梁軍將士帶了城中百姓向校場涌了過來。人們雖是識得突圍乃是極為兇險之事,卻只有幾個不懂事的孩子偶爾哭上一、兩聲,均是靜靜的專等韓延光下令。韓延光命兵丁清點了一下人數,見得百姓齊聚,卻也不再多言,令守‘門’士兵開了城‘門’,一馬當先,闖了出去,柏鄉百姓與十余萬梁軍隨后而出。
晉兵圍城十余日,自以為城中餓殍遍地,生者亦定然奄奄待斃了,做夢亦料不到會猛然間殺出一支生力軍來,一時措手不及,竟被沖‘亂’了陣勢,讓梁朝軍民一下子撤出了老遠去。但晉軍畢是訓練有素的‘精’銳之師,只‘亂’得一‘亂’,便又聚為一團,向了梁朝軍民包抄過來。
梁軍雖是乘了晉兵一時不備之機闖出城來,但它畢是人少勢微,以十余萬人馬之力護了柏鄉百姓同行,陷入百余萬大軍包圍之中,又哪里能移動得半步?不時,便有一個個的兵馬倒了下去。
韓延光見梁軍受阻,心中大怒,長槍揮舞,上下翻飛,左右盤旋,如蛟龍出水、怪蟒翻身,連挑帶擊,霎時之間,便將數名晉將刺下馬下。晉軍見得韓延光如此勇猛,口中紛紛發出驚叫之聲,身子往后直退。此等良機,韓延光又焉肯放過?手中大槍閃電般擊出,殺開一條血路,率眾沖出了包圍。
晉國兵馬見得梁超軍民沖出了重圍,哪里容得他們便走,在后緊追不放。
韓延光拼殺一陣,回頭瞧時,心中大吃一驚,卻見僅有數騎跟了上來,他人卻又陷入了重圍之中。韓延光心中暗嘆一聲,便又撥轉馬頭,返身殺了回來。韓延光天生神勇,今又含怒出手,所至之處,當者無不披靡,是以一時之間,他便已然沖至敵軍核心。韓延光放眼瞧將過去,卻見梁軍正與晉兵惡戰不休,疾忙大呼道:“弟兄們,不必戀戰,護了百姓,跟緊韓某,突圍!”梁軍得令,護了數十萬百‘性’,向韓延光靠攏過來,卻是慢如蟲蠕。聽得在陣陣慘叫聲中,見得不時有梁人倒地。
韓延光沖出老遠,見身后相隨者亦是屈指可數,便口中大喝一聲,又折身殺了回來。韓延光如此進進出出,殺來殺去,百姓未救出多少來,自己卻陷入了重重包圍之中。韓延光若是只身突圍逃命,便早已去得遠了,但柏鄉百姓陷入敵陣之中,他又哪里忍心單人匹馬離去?
韓延光如此舍命地反復闖進殺出,梁朝將士亦存了必死之心,拼命廝斗,是以雖是梁朝軍民損失慘重,卻也沖到了一個開闊之處。韓延光見得身旁的一塊石碑上書了“野河”二字,識得此處便是野河了。此時,他清點了下身旁的人馬,卻見已是僅存二三了,且是疲憊不堪,他又見得晉軍里三層、外三層地圍得水匯不通,識得突圍無望了。韓延光皺了皺眉頭,心中不由的嘆了一口氣。
韓延光接連拼殺數日,雖是武功高強,卻也有體力不支之感,眼前金星直冒,手中之兵幾乎拿捏不住,身子亦是搖搖‘欲’墜。便是白龍駒,亦是渾身“騰騰”地冒出熱汽來,口中悲嘶不止,數次,便要險險地倒臥于地;看來便是再讓它馳上一步,卻也是不能的了。韓延光原是白衣、白馬、眼下卻成了“紅”衣、“紅”馬了。
韓延光識得柏鄉軍民實難生離野河,心中一陣難過,不由對了柏鄉方向長嘆道:“哥,看來光兒有負使命了!”旋又聽他口中發出一聲長嘯之聲,飛身躍下白龍駒,縱入敵群,憋住一口氣,手中大槍揮動,拼命沖殺起來。此時,韓延光抱定了必死之心,是以雖是以負傷之身步行而戰,卻也銳不可當,所至之處,留下一路的尸身來。
韓延光正殺得‘性’起,忽聽一暴喝之聲傳了過來,見得晉軍營中搶出一個身長面黑之人來,出手便向韓延光的大搶抓來。韓延光見得此人身手,心中吃了一驚,疾忙收回擊出之兵,向他瞧了過去。韓延光一瞧之下,口中發出冷笑之聲:“七殺子,非胡非漢的東西,也敢向韓二爺撒野么?再吃韓二爺一槍!”身子上前一步,手中大槍一‘挺’,“撲棱”一槍,向“七殺子”當‘胸’搠將過來。
周德威大笑道:“韓將軍,你雖然英雄了得,但此時卻是已至強弩之末之境了,還能支撐得幾時?還是放下手中之兵,歸順晉王千歲的為是!”口中說話,身子不退反進,左掌向韓延光當頭拍下,右手變爪,讓過槍頭,徑向槍桿抓了過來。
韓延光功力與周德威亦只在伯、仲之間,若在昔日,他自是敢與周德威硬碰上一碰的,但此時,他的身子數處負傷,且是疲憊至極,哪里還能與周德威較上一較勁兒?只得閃身、收槍,發招再擊。韓延光本是心高氣傲之人,眼下被迫得如此,心中自是感覺憋悶至極。
韓延光、周德威二人以快斗快,霎時之間,便已然拆過了數十招了。此時,韓延光已然現出不支之像了。他正感吃緊,忽聽一陣‘陰’笑聲由背后傳將過來,聽得一人怪聲怪氣地道:“韓延光,憑你之才,此時降了晉王千歲,尚不失封侯之賞;若是執‘迷’不悟,死抗到底,只怕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周年紀念日了!”
韓延光回頭瞧去,不禁怒發沖冠。他向地上唾了一口,大罵道:“呸,卑鄙無恥的東西,你也認胡人為父了么?!”
“哎啊,韓二爺勇冠三軍,一代驍將,竟然識不得‘趨吉避兇者為君子,相時而動者為俊杰’這一至理名言!韓二爺乃當代真英雄,若是如此便去了,豈不是天大的憾事么?”
“吳大龍,快閉上你的鳥嘴!有種的,過來與老子斗上三百合!”韓延光怒不可遏,大喝道。
“韓二爺,什么時候了,還逞英雄、充好漢?今日,韓二爺便是大羅金仙,只怕也難逃天羅地網了!”吳大龍口中“嗤嗤”地笑個不停。
“吳大龍,賣身求榮的下流坯子,竟敢如此對老子說話,老子便先打發你投胎轉世去便了!”韓延光大喝一聲,手中大槍高舉,對了吳大龍當頭砸下。韓延光招式才出,卻覺雙手顫顫地,半點也發力不出,且是腦袋眩暈,耳朵“嗡嗡”作響,腹中亦覺疼痛難忍。
韓延光正暗叫“邪‘門’”,卻見吳大龍對了他“嘻嘻”地笑個不止,當下他心中陡然醒悟,以手指了吳大龍,抖聲罵道:“吳大龍,下三濫的貨‘色’,也怪蒼天無眼,竟讓你這個畜生披了一張人皮!”韓延光識得自己身已中毒,自是難免遭受被擒之辱了,與其成為晉人的階下囚,倒不如自尋了斷的為是。想至此,他轉過身子,向了柏鄉方向大叫道:“哥,光兒先走了!”“了”字才出口,便倒轉槍尖,猛然刺入自己‘胸’膛之中。
吳大龍見得韓延光身子倒地,搶前一步,手中大刀一揮,便‘欲’向了韓延光剁下。便在此時,忽聽一聲大喝之聲傳了過來:“吳大龍,不許碰他!”吳大龍吃得一嚇,手一抖,大刀摔落于地。吳大龍看時,卻見周德威正開口大呼。
便見得周德威身子上前一步,對了韓延光的尸體拱了拱手,恭聲道:“韓將軍,安心的去吧!”他轉過身來,又對了兵丁大聲道:“將韓將軍葬了!”左右答應一聲,掘土葬了韓延光的尸首。
周德威轉過身子,向了柏鄉方向望將過去,但見野河至柏鄉的數十里之途上,僵尸蔽地,竟無‘插’足之處。周德威瞧了一陣,心中想些什么,口中卻未說出來,令人無從識得了。
韓延徽送走胞弟,便疾忙登上城墻來。此時,城上幾無御敵之物,看城下的“鴉兒軍”時,卻是攻城正緊。韓延徽識得柏鄉失守只在旦夕之間了,心中不由得像灌了鉛一般沉重。他略思片刻,便將各營將領聚于身旁,語聲莊重地道:“弟兄們均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了,不用韓某多說,自然是識得眼前的形勢的,看來柏鄉朝夕不保了,弟兄們已然盡心盡力了,且是城中百姓已撤,再保一座空城,還有何益?弟兄們不如趁著城池未破,各率自己的人馬,盡力突圍去吧?!?
韓延徽話音才落,便聽一人大聲道:”主將如此說話,著實有理,咱們若是再死守空城,徒然消耗力量,卻難保城池不破,確無多大益處。咱們各自準備一下,便一起突圍吧。請韓大人先撤,我等為韓大人殿后”
韓延徽搖了搖頭,聽得他語聲平靜地道:“弟兄們快去安排吧,只是韓延徽作為一城主將,又焉能棄城而走,韓延徽自是要與柏鄉共存亡的!”
“韓大人不走,某等亦不走,某等愿與韓大人同生共死!”一人大叫道?!绊n大人,我等既以身許國,便當為國盡忠,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了!我等能與韓大人共同戰死于柏鄉城中,不也是件悲壯、榮幸之事么?”一將大呼道。眾將齊聲道:“我等誓與柏鄉共存亡,絕不離開韓大人半步!”
韓延徽見得眾人慷慨‘激’昂之態,不禁熱血沸騰,他點了點頭,欣慰地道:“弟兄們如此赤膽忠心,誓死報國,韓某深感欽佩!弟兄們如此瞧得起韓某,韓某甚覺榮幸,且是感‘激’不盡!既然如此,請弟兄們各歸原位,指揮手下的弟兄們,準備迎敵!”眾將答應一聲,各回原位待敵。
此時,梁軍已無利器可用以擊敵,只能各以手中之兵迎戰了?!傍f兒軍”舍命攻擊,梁軍雖是挑翻了不少云梯,擊掉了許多臂膀、手指,但“鴉兒軍”又哪顧得這些個,只是拼命向城頭爬來。不時,便見有人爬上城墻來。
韓延徽見得“鴉兒軍”攻上城來,心頭大怒,口中大喝一聲,赤紅著雙眼,手中大刀飛舞,身如流星,專向敵人密集處沖殺。韓延徽乃是一軍主將,武功自是不弱,所至之處,便有“鴉兒軍”嗥叫著跌下城去。
梁軍將士見得主帥如此神勇,士氣大振,早將數天來的饑餓與疲勞拋至九霄云外去了,各個口中吶喊著,競相奮勇向前,各以手中之兵,向了敵人痛下殺手,在“砰砰啪啪”的兵刃撞擊聲、兵擊人身聲中,見得“鴉兒軍”官兵的尸身接連不斷摔下城去。
“鴉兒軍”雖然均是些亡命之徒,兇悍無比,卻短于近身‘肉’搏,雖是拼死抵抗,卻也不濟,用不得多時,便被盡數趕下城去。
便在此時,卻聽“轟然”一聲巨響傳出,見得二扇城‘門’大開,大隊的晉兵吶喊著通進城來。
韓延徽口中發出一聲震天價怒吼之聲,飛身躍下城墻,手中大刀狂舞,向了晉兵沖殺過來。他神威凜凜,有如天人,大刀過處,便有大片的晉軍去找閻君報到去了。韓延徽正殺得痛快,忽聽怪嘯迭起,見得晉兵陣中搶出二人來,阻住了韓延徽的去路,各以手中之兵向了他招呼過來。看時,卻是一契丹武士與一吐蕃武士。
韓延徽見得契丹武士、吐蕃武士二人身手不弱,心中微吃一驚,疾忙閃身,躲避過去。韓延徽口中“咦”了聲,向了契丹武士問道:“娃兒,你的主子耶律阿保機已與李克用翻臉成仇,怎的你還為沙陀人充當鷹犬?”
“韓老頭兒,你懂個屁!耶律阿保機算個毬,他能管得了小爺之事么?小爺愿意幫誰便幫誰!”契丹武士蛤蟆嘴一撇,大叫道。
“哈哈,好個倔強的小子,好個不會說人話的牲畜!小子,報上你的萬兒來,韓某也好打發你去見閻君!”韓延徽大聲笑罵道。
“韓老頭兒,小爺賀古柯自幼便如此說話,你韓老頭兒能把小爺怎么樣?”賀古柯麻袋似的粗壯身子搖來晃去,口中高聲大氣地道。
韓延徽不再理會賀古柯,只對了吐蕃武士道:“請教閣下的萬兒?”
“韓將軍,承問了,在下薛老烺?!蓖罗涫啃α诵?,又指了賀古柯道:“賀大哥與在下忝為‘鴉兒軍’正、副隊長之職?!?
韓延徽聽薛老烺、賀古柯二人報出了的萬兒,卻未曾聽說過二人的名頭,料來是名不見經傳的后生小輩了,卻也未往心里去,待薛老烺道出“忝為‘鴉兒軍’正、副隊長之職”之言時,心中才有些重視起來,卻也只是將賀、薛二人作一般高手看視。韓延徽瞧了賀古柯、薛老烺二人一眼,點了點頭,輕笑道:“娃兒,并肩子上吧!”
薛老烺識得賀古柯‘性’烈如火,最是受‘激’不得,只怕賀古柯托大,要與韓延徽單打獨斗,當下向了賀古柯輕笑道:“大哥,韓將軍乃久經戰場的老將,武藝高強,咱們便同時向韓將軍討教吧!韓將軍身份尊貴,自不會先行出手,咱們弟兄便不客氣了吧!”口中說話,手中大刀一揮,由左方攻將上來。
賀古柯聽薛老烺如此說話,又見薛老烺率先出手,卻也不再客氣,口中大喝一聲,大刀飛舞,由右方向了韓延徽攻將過來。
韓延徽見得薛老烺、賀古柯二人招發如電,口中道聲:“來得好!”大刀一擺,一招“一箭雙雕”施出,一記兩式,分向薛、賀二人之兵迎了過來。聽得“當、當”二聲巨響發出,卻似明爐打鐵一般,見得三兵撞個正著,三人的身子同時退后一步。
賀、薛二人一退即上,出中宮,入乾位,走偏鋒,又對韓延徽夾擊過來。二人搭檔十數年,早已心意相通,配合默契,今日聯手斗韓延徽,更是配合得妙到毫端,傾盡全力,招式施出,隱隱地挾風雷之聲,威力大極。
韓延徽料不得薛老烺、賀古柯二人小小年紀,一個短粗如麻袋,一個細長似麻繩,身手竟然如此快捷,招式又如此凌厲異常,哪里還敢小覷于他們?韓延徽口中發出一聲長嘯之聲,身子由坤宮轉離位,占了個“以火克金”之勢,手下招式一變,大刀飛舞,疾如閃電,與二人斗與一起。韓延徽仍是馳騁疆場數十年的老將,今全力施為,大刀翻飛,直擊得地面飛砂走石。
韓、賀、薛三人以快斗快,轉眼之間,便已然拆過了數十招。韓延徽經驗豐厚、火候老到,賀、薛二人血氣方剛、招勢勇猛,是以數十招已過,尚是平手之局。正自勢均力敵、相持不下,忽聽一聲大叫聲傳了過來:“韓將軍,本監軍助你來了!”便見一人飛身躍入斗場,一掌拍了過來。
韓延徽力斗賀、薛二人,雖是一時取勝不得,卻也不會敗于二人之手,今聽得呼叫聲,更是心神大振,見得他大刀使成刀山相似,直向賀、薛二人滾將過來。韓延徽招式正使得酣暢淋漓,忽覺背后勁風襲來,識得有敵暗算。他雖‘欲’躲避,但身子被賀、薛二人死死纏住,卻又哪里能移動得開來?卻被一招擊個正著。韓延徽身子一震,肺腑一陣翻騰,便覺血氣上涌,口一張,一股血箭便噴出‘唇’外來。他身子一晃,差點栽倒于地。韓延徽費力轉過身子,向了偷襲者瞧了過去。他一瞧之下,直氣得目眥盡裂,身子顫顫地抖個不停,當下以手指了偷襲者,切齒道:“韓勍,你這‘奸’賊,虧你還是成名數十年的人物,竟然乘人之危,暗下毒手,做出此等卑鄙下流之事,真是賊‘性’難改!爾身為大梁監軍,竟叛國投敵,賣身求榮,便不怕遣臭萬年了么?大梁江山早晚定會葬送于爾等佞人之手!”
“嘿嘿,乘人之危?老本家忘了兵不厭詐了么?本監軍若不如此,怎能如此快便制住了你?老本家,大梁江山姓朱,不姓韓,它的興衰存亡,關你何事,‘操’這份子閑心作甚?”韓勍‘陰’‘陰’一笑,又道:“老本家有經天緯地之才,神鬼莫測之術,太祖爺才給了老本家你一個柏鄉主將之職;韓某原為唐朝龍武統軍,唐亡,韓某便投奔了太祖皇帝三皇子朱友珪殿下,‘蒙’三皇子不棄,被他擢為柏鄉監軍。哈哈,老本家,如此看來,為人不能過于死心眼,過于固執了,當認清形勢,趨吉避兇,相時而動,方是正道!韓某今日反戈一擊,立下大功,晉王千歲還不賞韓某個大大的官兒當當么?”
韓延徽見韓勍無恥之尤,心中厭極,且是怒極,以手指了韓勍的鼻梁,大罵道:“韓勍,韓氏‘門’中竟然出了你這號貨‘色’,真是天下韓姓者的奇恥大辱!”
“老本家,罵得好!老本家,一筆寫不出二個‘韓’字來,正是沖著這個‘韓’字,在此‘性’命攸關之當頭,韓某才勸你一勸:老本家文武全才,提筆便寫千篇妙文,上馬能擋百萬雄兵,若是如此便大去了,豈非千古憾事么?老本家,流芳萬世固然榮耀,但‘性’命若是發生危急,亦須顧上一顧吧?”韓勍‘奸’笑道。
“呸,韓勍,貪生怕死的鼠輩,賣國求榮的奴才,如此恬不如恥,不覺得可憐么?”韓延徽向地上唾了一口,怒聲罵道。此時,他識得利在速戰速決,卻也不再多說,手中大刀一揮,對了韓勍當頭劈下。韓延徽招式才出,便覺腹中一陣絞痛,手臂一軟,大刀便垂了下來。他識得自己真氣已散、功力盡失,再也出手不得了,心中一陣悲哀直涌上來。韓延徽將心一橫,丟掉手中的大刀,將全身力氣凝于腦袋之上,猛然向了韓勍直撞過來。
韓勍身子一閃,避了開去,口中大叫道:“韓延徽,既然如此執‘迷’不悟、冥頑不化,不聽韓某良言相勸,韓某便為你開開竅吧!”手出如電,右掌向韓延徽當頭劈下,左手一翻,徑扣韓延徽的琵琶骨。
韓延徽一撞未中,卻再難發招擊敵,他見得韓勍招式襲來,哪里又能招架?只得身子后退一步。此時,韓延徽識得自己已無自保之力,難免被敵人生擒活捉,與其落于晉人之手受辱,便不如自己痛快地去了為是。想至此,他對了韓延光離去的方向望了望,大聲祈禱道:“二弟,但愿你能護了百姓突圍而去!”
韓延徽話音才落,便聽一聲冷笑傳將過來:“韓先生,休做清秋大夢了,別打如意算盤了,你的二弟韓延光將軍不幸以身殉國了,你的柏鄉百姓亦從容就義了!”
韓延徽大吃一驚,轉身瞧了過去,卻見一人身子奔行似電,直掠而來。韓延徽瞧了一回,抖聲道:“周統軍,你說的可是真的么?”
“哈哈,韓先生,周德威身為一國統軍,豈能信口雌黃?”周德威斂了笑容,又肅聲道:“韓先生,令弟韓延光將軍等確是為大梁朝盡忠了!”
韓延徽面上恢復了平靜之‘色’,嘆聲道:“周統軍,天意如此,強求不得!”“得”字才出口,便未有了聲息,見得他的身子摔倒于地。原是他嚼舌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