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之人見得申徒泰壯烈殉國,各個心中頓覺痛惜至極,眼角不禁有些濕潤。羅新彩心中一陣酸楚,眼淚早已流了出來。她拭了拭面上的淚水,穩了穩心神,對了朱亢悲聲道:“皇上,以眼下的形勢瞧來,只怕京城失守,便只在旦夕之間了!我們幾人護了皇上突圍去吧!”
“突圍?羅前輩,咱們還能走得了么?”朱亢苦笑一聲,又慨然道:“羅前輩,寡人乃一國之君,未能造福于百姓,反殃及蒼生,令他們遭受刀兵之苦,寡人實實是罪孽深重!眼下,寡人若是再舍棄汴梁之民而獨自逃命,不是更是罪上加罪了么?且是此行豈非禽獸不如了么?不唯寡人之心不忍之,便是上蒼,亦是容寡人不得的!羅前輩,寡人自是要與京師共存亡的!”
羅新彩聽朱亢語聲堅定,識得多說無益,略一沉思,便聽她苦笑道:“皇上不愿走,我們可要走了!”羅新彩“了”字才出口,便見她出手如電,向了身旁的一人的陶道、身柱二‘穴’點了過來。
此人做夢亦想不到羅新彩會對自己猝然出手,加之羅新彩功力又高,哪里還能避得?卻被一指點個正著,見得此人身子一歪,向下便倒,卻被羅新彩伸手扶了。
雷‘玉’蘭見得師姐出手,亦不言語,二指倏出,向了身旁之人點去。此人不備,亦被點個正著,身子才要倒下,卻被雷‘玉’蘭伸手扶了。
羅新彩將被點‘穴’道之人牢牢縛于背后,又幫師妹背好另一人,口中道聲“走”,足尖一點城墻,身子驚鴻般向了城下直飛下去。雷‘玉’蘭亦隨了羅新彩向下飛去。
晉人哪料得城上會突然飛下二人來,一時之間,竟然怔怔地瞧了二“飛人”不放,卻忘記了以手中之箭‘射’擊了;待醒過腔來,發箭再‘射’時,二“飛人”的身子離地面已然不足二丈了。
二“飛人”見得晉人箭發如雨,口中發出一陣長笑之聲,右手運劍如風,將‘射’來之箭盡數‘蕩’了回去,聽得“哎喲”、“阿唷”之聲不絕于耳,見得附近的晉國官兵紛紛跌落馬下;二“飛人”左手劍在城墻上只一點,借了反彈之力,身子已然飛出十數丈遠近。便見得二人金蓮在晉人頭頂上輕點,幾個起落,已是去得遠了。
羅新彩、雷‘玉’蘭沖出敵營,尋一隱秘之處,放背上二人于地,又尋了些樹葉、雜草,在二人身子上密密地遮了,便又返身向了晉營沖殺過來。
羅、雷二人殺入敵陣,四劍飛舞,身如流星,在敵群中沖來殺去,一時之間,便有不少晉兵死于二人劍下。羅、雷二人正自拼命廝殺,卻似碰到了銅墻鐵壁,再也休想前進半步。二人又拼一時,不僅未能沖破“銅墻鐵壁”,且是身子之上亦是多處負傷了。
前時,晉人不備,才讓羅新彩、雷‘玉’蘭二人由城頭之上凌空飛下,又趁機沖出營去。其后,羅、雷二人返身殺回,起始,晉軍料不得二人會殺個回馬槍,一時慌了手腳,才被二人一下子沖‘亂’了陣勢,殺入營中,傷了不少兵馬;頃刻之間,晉人便已回過神來,并且開始拼命抵抗、反攻;晉軍人多勢眾,“鴉兒軍”官兵又兇猛強悍,舍命拼斗,是以雖是羅、雷二人傾力廝殺,卻也休想再前進半步了。
此時,羅新彩、雷‘玉’蘭二人識得若是再如此苦苦拼戰不休,只怕要陷身于敵陣之中,再難脫圍了,又想到自己救出的二人身在晉軍營外,若是時光一久,只怕二人會生出一些意外來,便想突出晉營而去。羅。雷二人轉念一想,城中尚有幾個孩子苦苦等待自己二人去救護,卻也打消了突圍之念,便又舍命向里沖殺。
羅新彩、雷‘玉’蘭二人既然心存拼命之志,卻也豁了出去,便見得二人手中之兵翻飛,施展絕技,招式大開大合,不封‘門’戶,只是舍命搶攻,殺著迭出,向了晉人招呼過來。二人如此出手,威力大增,是以一時之間,便有大片晉兵倒于二人足下。
二人正傾力拼殺,忽聽一聲暴喝之聲傳將過來:“‘鴉兒軍’,二點子兇頑,不須捉活的,撞死她們便了!”
喝聲才止,便見得大片鐵騎向了羅新彩、雷‘玉’蘭直撞過來。前時,“鴉兒軍”雖是阻住了羅新彩、雷‘玉’蘭二人前進之路,只是“鴉兒軍”想活捉二人,卻也未下殺手;眼下聽得官長如此下令,卻也再不留情,各個催開鐵騎,口中吶喊著,向了二人撞了過來。
羅新彩與雷‘玉’蘭見得“鴉兒軍”鐵騎鋪滅蓋地直撞過來,各個心中大吃一驚,識得自己二人今日斷難逃喪命之厄,不由有些悲哀,且是憤怒不已。羅、雷二人雖驚不‘亂’,口中長嘯一聲,手中之兵飛舞,向了“鴉兒軍”直沖而上,痛下殺手。羅、雷二人雖是傾力拼斗,但“鴉兒軍”身在高高的戰馬之上,人借馬力,馬助人威,居高臨下出手,威力自是大極,加之二人須時時要躲避鐵騎的撞擊,且是二人又是負傷之身,是以拼斗一時,便覺乏力,真氣亦有不繼之感。前時,羅、雷二人各負一人,殺出敵營,又返回沖殺一陣,真氣便已然耗費不少;眼下與兇悍無比的“鴉兒軍”廝殺,身子縱來掠去,真氣耗費更甚,不唯現出真氣不繼之像,且是肺腑亦是覺得有些受傷,是以又斗得數時,便已然現出不支之像了。二人手下一慢,身子躲閃不及,卻被鐵騎撞個正著,登時委頓于地,被晉人擒了。
李存勖見得梁帝朱亢、大元帥黃麟二人自尋了斷,心中但覺痛快無比。李存勖仰天發出一陣大笑之聲,將手中的三支令箭高舉過頂,大聲叫道:“父王,‘蒙’您老人家在天之靈佑護,勖兒終未負您老人家遺命,斬劉仁恭在先,逐耶律阿保機于后,今又取梁朝皇帝朱亢與大元帥黃麟的‘性’命在手。父王所囑勖兒之事,勖兒盡已遵命辦到了,父王在天之靈亦該感到欣慰了吧?”李存勖大叫一回,轉過身子,高聲傳令道:“攻城!”
周錕聽得李存勖之命,手一揮,便見得晉國兵馬疾忙將云梯架于城墻上,便要向了城墻爬去。便在此時,忽聽“哐當”一聲巨響傳了過來,看時,卻見大梁‘門’打了開來。李存勖見得城‘門’大開,鞭梢一指,大喝道:“進城!”見得晉軍吶喊著涌進城來。
李存勖躍馬才進城‘門’,便見得一位紫衣老者遠遠地對了李存勖跪了下去,叩頭道:“微臣叩見皇上,愿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微臣恭迎皇上龍駕入城!”
“你是何人?”李存勖面無表情地道。
“回皇上的話,微臣王瓚。”紫衣老者老臉上擠出一絲諂笑之‘色’,忙不迭地道。
“王瓚,你原為梁朝何職?”李存勖冷冷地道。
“回皇上,微臣原為開封府府尹。”王瓚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小心翼翼地道。
“開封府府尹?王瓚,這可是個要職啊。”李存勖面上依舊冷冰冰的。他瞧了王瓚一眼,又問道:“王瓚,是你為孤家打開大梁‘門’的么?”
“為皇上效忠,原是微臣分內之事。”王瓚滿臉堆笑地道。
“很好,很好!王贊,你功勞不小,孤家要好好地封賞于你!”李存勖黑臉上現出一絲笑意來。
“微臣謝皇上賞!”王瓚磕了個頭,又感‘激’涕零地道:“皇上,微臣能為皇上盡忠,微臣殊覺榮幸!皇上浩‘蕩’之恩,微臣肝腦涂地,亦難報答萬一!”
李存勖擺了擺手,大聲道:“王瓚,起來吧!”
王瓚又叩了個頭,爬起身子來,垂手‘侍’于一旁。
忽聽李存勖大笑道:“王瓚,孤家是要好好地封賞于你的!”
王瓚聽得李存勖大笑聲,卻似聽了催命符一般,直唬得魂不附體,身子“撲通”一聲,癱臥于地,叩頭如搗蒜一般,口中連聲哀求道:“皇上開恩!皇上饒命!”
“領賞?王贊,到‘陰’曹地府找閻王爺領賞去吧!”李存勖大笑道。李存勖大手舉起,又猛然砸下,大喝道:“如此未有骨氣的無恥敗類,要你何用?與寡人拖出城去,砍了!”李存勖“了”字才出口,便又大笑起來。
便見得幾條如狼似虎的壯漢撲了過來,鷹拿燕雀般將一灘爛泥似的王瓚拖出大梁‘門’去。
李存勖撥轉馬頭,在眾人簇擁下,向了金祥殿緩緩走將過來。李存勖才行不遠,卻見三位紫衣人如飛奔將過來,見了李存勖,疾忙跪下身子,叩頭道:“罪臣霍彥威、戴思遠、張萬進恭請皇上金安!”
“爾等是何人?”李存勖見三位紫衣人急急如喪家之犬,鷹目掃‘射’了三人一遍,冷笑道。
“回皇上,微臣等觍為金吾大將軍,負責京師防務。”三紫人中的為首者恭聲道。
“負責京師防務?很好!爾等功勞大大的!”李存勖大笑道。他回過頭來,大聲道:“周統軍,將這三個負責京師防務的大將軍與孤家拿下,拉出去剮了!”
“主公,如今梁國境內之敵尚未徹底消除,主公此時便斬梁朝降將,日后還有梁人肯降么?請主公三思而后行!”周錕拱了拱手,肅然道。
“哈哈,周統軍多慮了!”李存勖大笑道。李存勖掂了掂手中的三支金箭,又大聲道:“周統軍,此時,梁軍殘渣余孽已然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不日,我大晉國鐵騎將以秋風掃落葉之勢橫掃全天下一切敢于抵抗之勢力,孤家日后還用得著梁人投誠歸順么?”
周錕聽李存勖如此說話,哪里還敢再說什么?只是心中暗嘆一聲,躬身道:“臣謹遵皇上之命!”直起身來,大聲傳令道:“左右,將這三個‘金吾大將軍’與本統軍綁了!”
周錕“了”字才出‘唇’,便見幾個武士闖上來,將霍彥威三人五‘花’大綁綁了。
周錕飛身躍上馬背,又揮了揮手,率先向了北‘門’走去,數名晉軍武士押了霍彥威三人,緊隨其后。
眾人一路行來,卻已然到了一座城‘門’下。周錕向了‘門’樓之上看時,卻見上書四個大字,卻是“新酸棗‘門’”四字。便見周錕勒馬住身,對了霍彥威三人大笑道:“三位,本統軍看此處乃是風水寶地,三位便在此處升天便了!只是三位到了天堂之上,千萬莫要忘了本統軍的大恩大德!”回過頭來,又對了劊子手大喝道:“行刑!”
眾劊子手齊應一聲“遵命”,各以手中之刀向了霍彥威三人身上慢慢割去。如此一點一點地割下‘肉’來,每人身上割了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才將身上的‘肉’盡數剔除干凈。霍彥威三人嗥叫數時,方才斃命。
后來,明朝太監劉謹被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凌遲處死,大概行刑者便是跟周錕學的吧。
卻說李存勖登上金祥殿來,才于龍座上坐下龍體,忽聽一個清脆的笑聲傳了過來:“父皇,汴梁既然已經落入我大晉朝之手,孩兒請父皇的示下:城中的梁人又將如何處置?”
李存勖向了發話者瞧了一眼,手向上一舉,不假思索地道:“還用問么?自是……”李存勖“是”字才出口,舉起的手臂便又慢慢地放了下來,輕聲道:“放了他們去吧。”
“父皇怎的今日……”清脆之聲戛然而止。李存勖每下一城,必屠盡邑人,是以發話者聽得李存勖“放了他們去吧”之言,心中大感驚疑,才又如此發問。他本想說“父皇怎的今日大發慈悲了”,但話至口邊,想想不妥,便又將“大發慈悲了”硬生生地咽下肚去。
李存勖龍體斜靠于龍椅上,懶洋洋地揮了揮手,口中有些不耐煩地道:“嗣兒,去傳旨去吧。”
過不多久,便見“嗣兒”大踏步地走進殿‘門’來,對了李存勖躬身道:“啟父皇,嗣兒已將父皇的旨意傳了下去,請問父皇還有指示么?”
“嗯,嗣兒,干得不錯!”李存勖點了點頭,又向了“嗣兒”如敷脂粉的面上瞧了一眼,輕笑道:“嗣兒,累么?”
“父皇,如此區區小事,哪里又能累得著了嗣兒?”“嗣兒”昂起頭來,‘胸’膊拍得山響:“父皇但有事要嗣兒代勞,嗣兒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