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玉璧早在床上呼呼大睡,通紅的臉更襯著他的皮膚白皙,凝脂如玉。他這個人,酒喝成這樣,卻沒有吐出來,一沾枕頭便睡得跟豬一樣。
藍劍無奈,端來清水替他潔面,又剝下那一身酒氣熏天的衣服,將人翻過來,使之仰躺著窩在被子里。
藍劍已經沒力氣嘆息了,因為不管他再嘆多少氣,也不能改變玉璧愛酒的毛病。只希望那幾位江湖前輩不要把玉璧的醉話當真,否則玉璧以后在江湖上可就難混了。
一陣涼風吹進屋里,玉璧在睡夢中**一聲,藍劍立馬替他把被子捂嚴實,垂下紗帳,捻滅燭火,才闔門退下。
藍劍退出門外,卻發現西門吹雪無聲地站在廊下。藍劍心里打個突,看西門吹雪這幅冰冷神色,莫不是來找玉璧麻煩的?他還記得玉璧在酒宴上對這個人說了什么。
“害你丟了老婆……丟了兒子……替你找一個比孫秀青更漂亮的女人……”莫非西門吹雪喜歡峨眉四秀中的孫姑娘?玉璧沒能救活那姑娘,西門吹雪早已懷恨在心?
不行不行,不能瞎想。腦洞太大,藍劍已經快補不上來了。
但他終歸還是冷靜下來,面對西門吹雪道:“西門莊主……”
“你用劍。”
藍劍心中一凜,道:“是。”
西門吹雪道:“上次你我交手,橫生變故。希望以后,我們還有一戰。”
藍劍點頭,微笑道:“能與西門莊主一戰,是在下的榮幸。”他竟能笑的如此自信,好似已經不記得在萬梅山莊輸給西門吹雪的事情。
西門吹雪十分滿意,眼里又顯出一絲微光。他伸出手,將手中的瓷瓶遞給藍劍,道:“這是醒酒丸,希望你家主子早些清醒。”
藍劍接過,也免不了尷尬,“多謝西門莊主。”他目送西門吹雪離去,看了眼手中瓷瓶,倒出兩顆黑色藥丸,返回去給玉璧服下。
子夜,所有煙塵已滅,燈火已熄,紫薇閣的門半敞著,里面躺了一地的酒鬼。
花滿樓沒有喝酒,但他的臉卻像喝了酒一樣的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任誰有玉璧這樣的隊友,在他做出這種撒酒瘋的事情之后,都會替他感到羞愧的。
花滿樓坐在自己的房間里,在一片黑暗中靜靜聆聽,既憂慮又緊張。一個瞎子,最是能感受到周遭的危險氛圍。更何況,他感覺到那個給他留下夢魘的鐵鞋大盜,已經離他很近了,近的就在桃花堡里,就在紫薇閣的酒宴上。所以他沒有喝酒,也勸陸小鳳不要喝太多的酒。
但是他管不住陸小鳳倒酒的手,也管不住玉璧喝酒的心。他只能希望這個鐵鞋大盜只為珠寶而來,不要傷害他的家人和朋友。
寂靜的夜晚,清涼的夜風。
花滿樓的手已握上了劍鞘。
“噠。”一聲輕微響動,已叫花滿樓拔劍躍出。他下意識喊了聲“陸小鳳”,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花滿樓只好自己提著劍去追房梁上的不速之客。
那人一身漆黑,系著大大的披風,腳下一雙鐵鞋踏在屋頂上,咔噠作響。花滿樓就順著那種聲音一路追到西院。
他聽見鐵鞋大盜跳下屋脊,落入院中,打開一扇門進去,屋內有人纏斗過招,飛鏢釘入墻上發出咄咄聲響,花滿樓追入屋里,鐵鞋大盜正好破窗而出。
花滿樓足尖一點,從窗戶躍出,又跟著鐵鞋大盜的腳步聲飛上屋頂。緊接著傳來袁大俠的怒喝聲,鐵鞋大盜與其交手后,又逃至中庭。
腳步聲跨過一道門檻后突然停頓,花滿樓立即追至屋里,一劍刺向鐵鞋大盜。那鐵鞋大盜似乎對花滿樓的招數非常熟悉,使得花滿樓劍劍刺空。陶瓷碎裂的聲音、桌椅翻到的聲音,花滿樓憑借著這些聲音判斷鐵鞋大盜的路數,竟完全猜不出他是哪門哪派。
突然,關泰沖入屋內,一柄大刀直劈鐵鞋大盜,三人纏斗立時起來。
鐵鞋大盜好不容易得個空擋,轉身破窗落入院中。花滿樓立即追了上去。
鐵鞋大盜腳步稍慢,花滿樓一劍刺出,劍尖離他正后心只差一厘,卻在此時,花滿樓聽到一絲異樣的聲音,使他長劍一頓,堪堪停住。
“樓兒!”
“老七!”
花家兄弟終于趕到,還未發話,只見花滿樓還劍入鞘,伸手往那賊人身上一摸,頓時怒摔長劍,憤然道:“陸小鳳,你開什么玩笑!”
花家兄弟面面相覷,又見那黑衣怪人轉過身來,一把扯下面具和披風,露出一張長著四條眉毛的臉,赫然是陸小鳳!
金九齡一收刀,莫名其妙地道:“陸小鳳?怎么是你?你又在演哪一出戲?”
陸小鳳冷笑一聲,道:“這場戲,未免也演的太真實了!”他揪住身上的雪絲纏輕輕一扯,這件家傳寶甲就被他扯出一個大洞來。“如果剛才不是花滿樓當機立斷,我此刻已是一只死鳳凰!”
金九齡皺眉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家兄弟相視一眼,花老大便嘆息道:“老七,父親也是為了你好。我們找陸小鳳和眾豪杰演這樣一出戲,都是為了解開你的心結。希望能讓鐵鞋死在你的面前,好讓你徹底相信鐵鞋大盜已經死了。”
花滿樓道:“可那寶甲被人掉了包,如果我沒有聽出雪絲纏和戒指摩擦的聲音,就真的會刺死陸小鳳。”
陸小鳳也道:“烏大俠被人殺死在屋里,這也不是在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