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梁可的幫助下收拾停當,穿上許久未曾穿過的朝服,滿心忐忑地進到皇宮。
走進朝堂,所有朝臣們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這個曾經被萬民景仰的英雄,現在已經成為皇帝眼中的洪水猛獸,這一次他重回朝堂,會給晟國帶來什么變化?
秦昭一面向前走,一面打量著前方龍椅上那的少年,這是自己的兒子?不錯,果然很像!
無論相貌還是氣質都有三分像自己、三分像妻子,至于另外那四分……或許是像自己的父母或紅菱的父母吧!
他看駱止軒,駱止軒也在看著他。
駱止軒長這么大,在有記憶之后還是第一次見到秦昭,他本以為這個人會兇神惡煞,讓自己恐懼又憎恨,卻沒想到此人英氣儒雅,竟然有種莫名的熟悉感覺,讓人想恨也恨不起來。
許文渺站在文臣隊伍前方看著這一幕,他可不希望這父子互生好感,見秦昭站在那里直盯盯的看駱止軒,故意沉臉喝道:“安王,你這是稱王雄霸太久了嗎,向吾皇叩拜恐怕也不會了吧,是打算見君不跪啊,還是打算讓吾向你行禮?!”
秦昭雖然對他極度反感,卻也意識自己失禮,連忙撩袍跪倒,口中頌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臣秦昭叩見吾皇!”
經許文渺“提醒”,駱止軒也想起秦昭對自己意味著什么,小臉上的神情變了幾變,說道:“安王千歲請平身,遠道歸來辛苦了,快請旁邊落座。”
秦昭連忙道:“臣不敢,臣站著回話便可!”
駱止軒說道:“安王不必如此拘束,安王身份不比他人,安王妃是朕的義母,安王便可說是朕的義父,還有父親站著兒子坐著的道理!”
他的話說得秦昭心里熱,難不成兒子已經知道自己是誰了?若是這樣的話,讓自己坐著還真是應該,于是見內侍搬上來繡墩,他便想駱止軒到靈溪,在武將前邊坐下來。
他只顧得高興,卻沒看到在他坐下之后,駱止軒眼底閃過的那絲陰霾。可是這些卻被許文渺敏銳地捕捉到,在心底暗暗冷笑,秦昭,你也太拿自己當人了,真以為這兒子是你的,你就可以想怎么樣怎么樣,會這回便讓你知道,死在自己兒子手里是什么感覺。
駱止軒心中對秦昭不滿,是卻很好地掩飾著,向他的打聽著西晟的情況,然后又表彰秦昭的功勛,把秦昭哄得滿臉笑容,然后才與朝臣們商討政務。
在朝會快結束的時候,許文渺覺得時機到了,斜眼冷冷看著秦昭,說道:“安王,老臣有一事不明,想請教安王!”
秦昭知道他肯定來者不善,坐在那里回道:“許大人有話請說。”
許文渺說道:“安王千歲,我記得皇上好像沒有下詔讓安王回京吧,安王竟然私自回朝,難道就不怕觸怒龍威么!”
秦昭也對他回以冷笑,道:“私自回朝?就算我是私自回朝,皇上還沒說要把本王如何呢,許大人卻要興師問罪,難道許大人是覺得你可以替代皇上么?!”
許文渺撇著嘴唇道:“哼,安王不要欲加之罪,老臣就算有什么事情替皇上作主,那也是受先帝所托,出于一片赤誠,可是安王你呢?!皇上命你永駐封地,無詔不得歸京,可是你私自歸來,還帶著大批人馬窺伺京城,其目的不言自明!”
說著他轉頭朝駱止軒說道:“皇上,老臣有本啟奏,安王秦昭狼子野心,圖謀不軌!幽居邊關私養兵馬,意圖叛亂謀逆!臣這里有罪狀二十八條,條條都是死罪!請皇上過目,將秦昭這賊子擒下,明正典刑!”
說著竟然真從袖子里掏出一道奏折遞了上去。
秦昭微微發愣,沒想到自己昨天剛進京城,今天許文渺就把自己的罪狀都寫好的,看起來這是早有準備,打定主意要和自己斗個魚死網破!
不過他完全沒當回事,自己回來可是皇上請的,回來的目的就是收拾這許文渺,他這時候彈劾自己,也不過是垂死掙扎而已。
他本以為駱止軒對于許文渺的奏折肯定不屑一顧,直接讓自己出手把許文渺捉拿問罪。
可是駱止軒接過許文渺的奏折卻認真看了起來,一頁一頁地翻著,越看神情越凝重。
秦昭坐在那里看著兒子的神情,心中竟然打起鼓來,這孩子看起來完全不像自己從別人嘴里聽說的那樣怯懦,反而倒是極有主見、極有心機的樣子!
以他現在沉穩淡定的表現,他會是出了事就慌慌張張向別人求救的人么?
他的心暗暗向起懸,不要真被舅丈說著了吧,如果這次回京是兒子和陳曼芯聯手向自己下的圈套,那么自己可真是樂極生悲了!
駱止軒坐在那里看了半天,然后慢慢抬起頭來看向秦昭,緩緩說道:“安王,你知道許愛卿的折子上都說了什么嗎?”
秦昭的臉色漸漸沉重,微微搖頭說道:“臣不知,但是臣知道,無論他控告臣什么罪名,臣都是冤枉的,因為臣對皇上一向忠心耿耿,沒有一絲一毫違逆之心!”
駱止軒的臉色很不好,說道:“哦?那么安王在西晟私建王宮、坐龍椅、著龍袍可是真的?!”
秦昭連忙站起,搖頭道:“絕無此事,皇上也知道,臣在滅了寧國之后駐守在那里,臣在那邊的王府就是從前的王宮,規模是大了些,但是臣卻改以改造,從前的龍椅被撤除,臣也沒穿過什么龍袍,臣的服飾都是按照朝廷規章制造!”
“哦,果然是這樣?”駱止軒的小臉沉得像一塊冰,話中似乎透著懷疑。
秦昭更加不安,心中暗想這孩子真是自己的種?怎么這么深的城府,搞得搞得他老子都有點發慌了。
想著答道:“確實是這樣,皇上不信可以派人到西晟去查,臣離開之前未作任何改動,一看便知。”
不只他心慌,金殿上除了許文渺之外的大臣們一個個也噤若寒蟬,心想這算怎么回事,安王進京第一天,皇上就打算辦了他?皇上的膽子可真是不小啊,如果這樣生拉硬湊借口辦了安王,他在西那邊的心腹們肯定翻了天!
許文渺看著這一幕卻在暗暗開心,心道駱止軒這小子可成大器啊,要宰秦昭這樣的猛,竟然臉不變色心不跳,坐在那里穩若泰山,實在是少年老成,這小子真是不能多留啊,不然以后對付起來肯定會吃力。
駱止軒不理會殿上各懷心里的朝臣,目光一直落在許文渺的奏折上,看著第二條說道:“許大人還說安王豢養私軍,西晟軍隊人數已經遠遠超過朕手中控制的兵馬人數?!”
秦昭說道:“皇上,這臣更冤枉!臣手下是有兵馬,但現在都已經是老弱病殘,因為這些人是當初隨臣攻打寧國的晟國軍兵,可是在臣平滅寧國之后這些人都不被充準返回晟國,臣恐讓他們在西晟退軍為民引起騷亂,所以才只能把他們留在軍隊里,用軍規來限制他們!”
“哦,是這樣啊……”
駱止軒再一次不置可否,再往下看,說道:“許大人還說你在邊疆侵占朝廷土地,利用各種借口吞食,現在已經把你的封地界線向東晟移動百余里!”
秦昭叫屈道:“皇上,這更是沒有的事,臣封地與朝廷土地的界線是以一連串的城池為準,難道皇上覺得臣可以把城池向前移動嗎?!”
“嗯,倒是不可以……”
駱止軒再次沉吟著,一邊看奏折一邊,說道:“朕也覺得這些都是無稽之談,說的太不讓人信服了!唔……你看這一條,更是笑話一樣……”
駱止軒一邊說一邊往奏折上指,說道:“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么,竟然說安王私養皇子,意借皇子的身份圖謀不軌!呵呵,這可倒嚇到朕了,許太傅所說的皇子是指誰呀!朕這里才成親,太傅就把皇子都弄出來了,真是……危言聳聽也沒有這樣的吧!”
他說的輕松,秦昭卻如同五雷轟頂一般,皇子?!他所說的皇子是指誰?秦平安、駱馥軒?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知道他的身份?!駱馥軒活著的事可只有自己和紅菱、翠蘿才知道,這三個人是誰都不可能說出來的……
一時間他的臉色煞白,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許文渺站在對面看到哈哈大笑,囂張地說道:“安王,怎么不說話了?你倒是跟皇上、跟老夫講一講,這一條你要如何否定?!”
秦昭震驚了許久,看了看許文渺,又轉頭看向駱止軒,思緒翻江倒海,想著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難道兒子讓自己回來真是給自己下的圈套,要下狠手把自己置于死地?!
“安王,請你把這條向朕好好解釋一下!”駱止軒說得淡定從容,好像隨口向秦昭請教一首詩句。
秦昭勉強鎮定下來,再次把目光轉向許文渺,說道:“皇上問為臣,臣還要請教許大人,這話是從何而來?請問許大人,現在大晟國內可還有皇子存在?許大人用這種言辭來污蔑秦某,難道是實在找不出理由了么?!”
許文渺再次怪笑,道:“呵呵!安王你便繼續狡辯,我看你可能辯脫這個罪名,竟然用皇子一直來和我打馬虎眼,你該知道我指的王子不是當今圣上的兒子,只是先帝的子嗣、皇上的兄弟!我說的就是……當年的二皇子駱、馥、軒!”
他一句話出口,除他與駱止軒、秦昭之外,滿朝人都呆若木雞,一個個暗暗想著,這許文渺莫不是瘋了吧?竟然提起早就過世的二皇子駱馥軒,當年他死的時候可是震驚了整個天下,說起來還是當今太后陳曼芯做的好事,這老家伙舊事重提,究竟是在給誰顏色看?!
聽他明明白白叫出駱馥軒的名字,秦昭的心再次重重向下一沉,轉頭再看駱止軒,只見他的目光冰寒鋒利,竟然想要把自己切開一般。
秦昭脊背直冒寒氣,暗想這次恐怕真的是完了!